更新時間:2011-12-19


    大家都把笑點集中在代王如意的身上,倒也增添了不少的樂趣,特別是芸何秀月這兩個人,她們看見如意那麽開心,皇帝和戚夫人又對他特別的好,所以看起來如意是個長在蜜罐子裏的小孩兒,幸福極了。一想到自己原來在長信宮的時候,哪有可能傳出這麽幸福的笑聲啊,太子端正溫雅,每天定時朝見呂後之後,便甚少和皇後攀談幾句就走了,皇帝也很少去呂後那裏,所以整個大殿就隻剩下戴青陪著呂後。


    想到這裏,她們二人迎上彼此默契的目光,她們知道彼此心中定是在想些長信宮不好的事,笑容也就漸漸的收起了。


    “陛下,今天怎麽有空過來這裏啊?管夫人她還好麽?近日也沒有去她那裏,改天去瞧瞧她。”戚夫人懷抱暖爐問劉邦。


    “她很好,夫人這樣念她,朕高興。”劉邦說。


    戚夫人淡淡的笑了笑,又暖起手來。


    劉邦又和懷中的如意說笑起來,“一會兒陪父皇去上林苑狩獵好不好?”劉邦下巴抵著如意光嫩的額頭,愛撫的說。


    胡子有些紮到了如意,從他的下巴處撇出腦袋來,眼睛瞪得大大的,“隻有父皇和兒臣麽?”


    “你想叫誰?”劉邦端正的問。


    如意轉著靈活的眼珠子,轉而神秘的笑了,一雙小手搖著劉邦的胳膊,“兒子好久未見太子哥哥,光知道太子哥哥每天在宮中學習,就怕學壞了腦子,所以叫上太子哥哥好嗎?”


    劉邦麵露尷尬,霎時沒了笑意,這才想起來自劉麓走後就沒見過太子,往常告訴過太子五日一朝自己或者時間更久也行的,以前太子朝拜自己仿佛成了一種習慣似的,這好久不來朝拜倒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挺懷念的感覺。從服侍太子的宦官嘴裏得知太子每日學習三個時辰,然後便練習書法,或者會去長信宮陪一會兒呂後。如意這一時說起了太子,劉邦心裏頓生一種歉疚,自己的確好久沒去過太子殿,從未和太子促膝而談過,最近又遇上皇後家族之事,煩心不已,更不願處在一種沉悶的氣氛中。今兒個心情還算好就過來魚藻宮看一看,如意剛才那麽一說,倒是點醒了自己冷落了太子。一雙滄桑的老眼裏驟然劃過一絲歉意,齜咧著嘴角撓了撓後腦勺,本不想與太子尷尬的相處,見了麵也不知道說什麽,不如自己和如意這般暢快,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自己和太子心底都有一個結似的,‘呃’了好一會兒,才佯裝著笑意說道,“這個嘞,如意也知道哥哥在學習,那咱們就不要打擾了嘛,是不是?咱爺倆好好的拚一次,誰也不帶。”


    如意撅著嘴,滑溜著眼珠子咕嚕咕嚕的想了想,一下跳出劉邦的懷抱,背著一雙小手站在劉邦的正前麵,炯炯的雙眼直直的盯著劉邦,神秘的小眼裏翻騰出了詭秘而古怪,最後大喝一聲,“好,就如意和父皇。”劉邦‘奧喲——’一聲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搭在如意瘦小的肩膀上拍了拍,如意順勢拉起了劉邦往外走。


    戚夫人放下暖手爐也站起來,走到劉邦身邊與他對視一眼,又摸了摸正雙眼眯成縫兒一般瞧著她的如意。


    “天寒,陛下多穿一些衣服。”戚夫人朝荊傾打了個手勢,荊傾趕忙從內殿拿來了一件黑色的繡有龍紋的黑袍子給了戚夫人,戚夫人親自給劉邦裹在身上係住了領前的帶子,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頓時一股英俊氣兒躍然臉上,戚夫人笑了。劉邦一手拉著如意一手附在戚夫人肩上拍了拍。


    戚夫人送劉邦和如意出了殿門口,劉邦身邊隻帶了幾個宦官相隨。院前停著一架肩輿,劉邦抱了如意上了肩輿,爺倆在肩輿上有說有笑的,時時有爽朗的笑聲從裹滿紗帳的肩輿裏傳出來,二人歡笑著款款而去。


    來了上林苑,劉邦親自抱下如意,一手拉著他,大手拉小手,如意笑嘻嘻的看著身邊高大威猛的父皇。劉邦同樣瞪起炯炯大眼對著如意,吐舌弄眼的給如意做鬼臉,盡是一種喜愛和此時的放縱。如意又是咯咯咯的笑起來,黑溜溜的眼睛頓時又眯成一條縫兒,笑聲玲瓏有致。


    往前走了沒兩步,如意玲瓏的笑聲驟然停止,黑住了小臉。眼前的上林苑寬闊深邃卻光禿禿的隻立著樹幹,葉落滿地,耳邊隻有冷風呼嘯刮過,一派蕭肅寂寥,荒涼之中顯得更加的安靜。亭子上方的纂體名字都被風蝕的快看不清了,亭內的案子上落了一層厚厚的土,一陣風刮過,塵土隨風兒飄散,周圍更是沒個生靈氣息。


    “上林苑作甚這麽荒涼?”如意站在葉落堆兒裏。


    “如意不常來就荒涼了。”劉邦笑答。如意回頭歪著腦袋質疑著,劉邦確定的點頭,嗬嗬笑了。


    “牽馬來,拿弓箭來。”劉邦轉身大聲吆喝著近處隨侍的宦官。


    兩個宦官,一個趕緊牽馬過來,一個趕緊拿著弓箭小趨過來,低頭雙手恭奉給劉邦。


    劉邦彎腰將如意重又抱上了馬,自己也踩著一個宦官的背上了馬坐在如意身後,隨手拿過弓箭來,一手拉著韁繩連帶挽著如意的腰杆,下巴抵了抵如意的腦袋。


    “走嘞,駕——”隨著一聲‘駕’,劉邦帶著如意策馬奔騰在上林苑寬敞的土地上。轉了一圈看見的都是一片荒涼,騎在馬背上可以隨意的看見黃色的樹葉從高空閑散的墜落下來,像喝醉的老翁搖搖扭扭悠閑輕盈而落。馬蹄的噠噠聲打破了上林苑的幽靜,蹄飛濺落紅,一騎掣速飛。如意耷拉個臉騎在馬背上嘟著嘴一聲不吭,興趣減少一半,跑了一圈未發現任何獵取,平時野山豬常常出來,現在竟也一直都不見。


    二人一匹馬穿梭在諾大的上林苑中,陣陣冷凜的寒風呼嘯而過,一口一口的白氣呼出來向後飄去。如意抓緊父皇的手,身子也隨著馬匹的奔跑顛簸的一上一下,劉邦黑色的風袍灌滿了寒風,向後卷起。


    ‘籲——’的一聲長喝,二人在一處停了下來,環看四周,隻剩冬日的蕭蕭肅肅,盡頭處的幾棵灰青的鬆柏挺拔佇立與寒風中,像守衛邦國的衛士。


    “父皇,如何一個獵物都不見?”如意扭頭問劉邦,“熊羆、野馬、白虎、豺狼、野羊、玄豹都跑哪裏了?豪豬呢?作甚也不見豪豬嘞?”


    劉邦又是齜咧著嘴角撓了撓後腦勺,‘嗯’了一陣眯起眼睛開始糊弄如意,“父皇是龍,所以那些動物見了父皇就不敢出來。”


    如意嘟起嘴巴撇著眼睛便往後一甩頭,“不行,不好玩,父皇把他們嚇得不敢出來,還叫兒臣出來狩什麽獵?父皇騙兒臣的。”在馬上搖晃著身子不肯聽從劉邦的糊弄之語。


    劉邦仰天哈哈大笑,握著如意的小肩膀安撫道,“如意如意莫要生氣,父皇定讓你狩一隻……”想了想,又問,“你想狩什麽動物?”


    如意活潑機靈的動了動眼珠子,笑嘻嘻的說,“兒臣要獵一隻大虎。”


    劉邦‘喲’的一聲瞪大了眼睛,笑嗬嗬的說,“如意果然類我,大虎太危險,要不獵一隻山鷹?”


    如意跳出一步,急忙擺手道,“不嘞,父皇不是說天上的飛鳥都是神物麽?給人民降福瑞的,父皇怎麽射起祥物飛鳥嘞?”


    劉邦一陣詫異,嗬嗬一笑尷尬的捋起美須髯來,“這你也知曉呢。”


    如意‘哼哼’一聲,叉著腰笑嘻嘻道,“它們去哪兒了?”


    “誰?”劉邦摸不著頭腦,大瞪著眼。


    “虎鹿狼豹羊,熊馬鶴豬獾嘞。”如意不高興,雙手環起胳膊嘟著嘴巴,“要看要看喲,父皇的話一馬匹就拉回來嘞。”


    劉邦又是一陣詫異,摸不著頭腦如意說的話,尤其是最後一句,愣了半天‘啪——’的一拍後腦勺便接著又是‘呀——’的一聲,指著如意笑道,“如意智慧叻,帶你看帶你看就是了。”箭步過去抱起如意親昵的親了親他,如意還是黑著臉。劉邦朝宦官做個手勢,宦官箭步趨來劉邦跟前彎腰候命。


    “上林令傳來。”


    “喏。”宦官趨步去喚了上林令過來。起初上林令沒接到皇帝過來的旨意,就隻顧忙著自己的事,當下宦官一叫說是皇帝帶著代王過來,上林令趕忙放下手頭工作便箭步而來。遠遠就看見是皇帝了,遠遠的拱起雙手彎著腰趨步過來,躬身深深一揖,“上林令魚子文不知陛下駕臨,罪也。”


    劉邦眉梢一挑,輕念“子文……子文……”嗬嗬一笑,打趣道,“楚國楚成王丞相若敖氏子文和你有關係麽?好名字嘞。”


    上林令魚子文頓時一陣詫異,不知皇帝什麽意思,模糊的搖搖頭繼續拱手道,“怕是、怕是無甚關係,草臣祖上春秋宋國襄公之弟子魚後裔。”


    “奧呀!”劉邦眼睛一亮一陣長長的驚呼,又嗬嗬笑道,“祖上光輝叻,春秋霸主之弟公子魚後裔,好好好。”又道,“原先的上林令不是你吧?”


    魚子文道,“原先的上林令病故,臣原為上林農官,職事變動調動臣為上林令。”


    “好呢好呢,子文定是忠於職守勤懇辦事升遷如此迅速。”嗬嗬一笑,附手在魚子文肩上拍了拍,“朕原先定是沒怎麽看到簡牘上關於你的升遷調度,以後……”


    話未說完,突然如意大叫一聲,“虎鹿狼豹羊,熊馬鶴豬獾……”如意在一旁被晾著十分不高興,見父親與上林令聊得投機起來把自己給忘在腦後了,一生氣便使勁兒的嚎起來。


    劉邦嚇一跳,扭頭一看如意叉著腰杆子,不高興的立在那裏盯著自己,又叫一遍,“虎鹿狼豹羊,熊馬鶴豬獾……要看要看嘞。”


    “呃……”劉邦被如意逼得一陣尷尬,魚子文倒是十分乖巧的低著頭躲皇帝尷尬的目光,給他台階下。劉邦一揮手叫如意別再亂叫,如意氣呼呼的環起胳膊甩過頭去。


    “呀呀呀,忘記了。”劉邦一拍腦袋,問魚子文,“上林苑原先的走獸去哪兒了?”


    魚子文再次躬身恭敬作答,“走獸大部分遷到滻水、潏水邊,這裏將修建走獸圈,完成之後會由專門的嗇夫看管。陛下今年來上林苑覺得荒涼一片,落紅已經零落成泥,等明年尾季之時,即使是秋冬瑟瑟天也會瓊花遍地,走獸滿園。”


    “奧呀——”劉邦高興的笑彎了眼,連聲稱好,又拍拍魚子文的肩,“好呢好呢,修建走獸圈花費多少?多的話不必著急修,關鍵在於天下百姓先安樂,簡樸節約一點。”


    魚子文道,“分文不耗費,民間有人交不起稅賦便進宮出力抵押,正是秋冬之日不誤農事的。”


    劉邦又是笑嗬嗬的連連稱好,越看越喜歡魚子文,“好呢好呢,朕放心,周邊什麽獵物也沒了麽?”


    “倒是有些野兔和獾子。”


    “好呢好呢,你下去吧。”


    魚子文便又深深一躬退著下去了。如意還甩著頭不高興的撅著嘴巴,劉邦嗬嗬笑著拍拍如意肩膀,“潏水、滻水遠著嘍,走到天黑呢,你還去麽?”


    如意沉悶悶一句頂回去,“天黑你叫我去給玄豹喂食了?”


    劉邦‘噗嗤’一聲笑起來,捏捏如意的臉笑道,“呀呀呀,氣性不小哇,有獾子有野兔你還不高興?”


    如意“嗯?”的一聲瞪起黑溜溜的眼睛看劉邦,驚喜問道,“有獾子和野兔?哪兒呢哪兒呢?獵獵獵,走走走。”立刻跑開去。


    “過來,去哪兒呢?上馬尋它。”劉邦已經立在馬下朝著跑遠的如意喊道,如意立刻停步回身又跑來劉邦身邊,把如意抱上去,自己也利索的上了馬。


    又往前跑了一段路程,便覺林中異動,時有影子急速而過。劉邦警覺的豎起耳朵觀察著兩邊動靜,俯身對如意說,“一會兒教你射獵一隻兔子。”


    “哪兒呢哪兒呢?兒要自己射。”如意說。


    “籲——”又是一聲長呼,便停了下來,在原地轉圈的響著馬蹄噠噠聲,繼而便沒有了。劉邦‘噓’的一聲叫如意莫說話,將手裏的弓箭給了如意,瞬間就拉滿弓朝著兩旁林子尋起方向來。突然前麵異動又起,擦的荒草叢吱吱作響。劉邦握著如意的手教他拉弓瞄靶,同時盡量擯住呼吸尋著異動聲音的方向,突然從草叢間躥出一隻黑灰色的獾子。


    “快射。”說話間拉滿弓的箭便朝著急速奔跑的獾子追去,‘唰——’一聲鳴鏑便刺在獾子腰部,獾子應聲倒地撲騰著要起來,腰間頓時流淌一攤鮮血。


    “哇嘞,中了中了。父、父皇射箭好厲害。”如意高興的說不清話,急的下馬,劉邦先下去將他抱下來,如意便迫不及待的奔過去。瞧見地上果真是一隻黑灰色的獾子,獾子豎起了耳朵,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如意,口中低沉哀怨的呻吟像是哀求一般,身上瑟瑟發抖。


    劉邦跟過來,“如何如何?獾子,喲,挺大挺大,拿回去給了廚丞燉肉吃。”


    如意衝著劉邦‘嘿嘿’一笑,蹲下去伸手便要拿獾子,劉邦趕快阻止,拉著他的手道,“別亂動,小心反咬。”


    “如何帶它回去?”如意問。


    劉邦思忖片刻,在嘴邊打了個響亮的口哨,卻引來兩個人的駐足觀看,在他們不遠處正是太子劉盈和隨身侍者安舍人騎著馬過來。一來上林苑就聽見劉邦的口哨,往遠處望去正是父親和如意小弟。劉盈與安舍人趕快下馬牽著韁繩駐足起來。看著遠處父親拉著如意射獵了一隻獾子,二人高興的合不攏嘴之樣直叫劉盈羨慕,一雙明眸裏水波蕩漾。安德錄瞧見太子臉上滿是欣羨,同時又有少許的失落,拉著韁繩的手暗自往緊握了握。


    太子的眼神裏平靜淡然而無恨意,沒有大惡般那種嫉妒,卻有一種似是小女子間的些許羨慕,平靜的看著父皇對如意弟弟百般寵愛,父親和如意小弟的歡笑聲斷斷續續的傳來,真是歡樂的妙境。


    “殿下,這……”安德錄蹙眉瞧著身邊正望眼皇帝和代王的太子,不知該說什麽好。


    劉盈扭頭對安德錄淡淡的安慰似的一笑,再也沒說什麽,再也沒有其他表情。看了一會子臉扭過一邊靜靜站立,良久又扭回來拉了拉韁繩,淡然道,“安舍人,我們走吧。”


    安德錄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跟著太子往回走,又扭頭看了看皇帝和代王歡笑的臉龐,一聲‘唉’字歎出來。


    沒走兩三步,便聽見如意一聲透亮幹淨的叫著,“太子哥哥。”如意的叫聲裏包含著笑意。


    劉盈故作沒聽見牽著馬繼續走,安德錄暗自一瞥太子,也不回頭跟著劉盈走。


    “盈兒——”又是一聲蒼老的聲音,這次是他的父皇。


    太子卻立刻停下腳步,暗自安慰似的露出淡淡的笑容回過身去,看見父皇牽著如意的手站在那裏。如意天真無邪高興的看著自己,劉邦眼神裏卻似一種隻有他和太子才能彼此相通的感情看著,絲絲歉疚絲絲希冀絲絲想挽留。


    彎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牽馬走到劉邦身邊,馬遞交給安德錄,雙手舉起至齊眉處拱手作揖,“兒子參見父皇。”


    劉邦越前一步扶起太子,嘴巴微動欲語還休,以男子慣有的動作錘錘太子的左肩,遞以君臣父子似的一笑,太子回之。


    見父皇和哥哥隻見這般奇怪,如意橫在中間左右看著,拽拽太子的衣角,重又露出笑麵,“原來太子哥哥也來上林苑巡狩啊,我和父皇才說太子哥哥在宮中學習,不想打擾哥哥,所以就我和父皇來這兒了,真巧,遇上了你。”


    劉盈給了如意一個溫和的笑容,捏捏小弟的臉蛋,真是天真無邪的小弟弟,眼睛那麽透亮清澈,如意拉起劉盈的手衝著劉盈笑了。劉盈笑著往緊握了握如意,繼而將視線移至父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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