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17


    長陵離長樂宮和未央宮不算遠,過了渭水再走半個時辰就到了。車駕慢悠悠的走了一程,車裏劉邦帶頭哼著家鄉沛縣的歌兒,“紅日落兮鳩雀兒回,高山靜兮猿聲吠,囪煙起兮小兒歡,明花嘻兮待爾歸……”樊噲周勃等人也都跟著哼唱起來,陸賈灌嬰不是沛縣人不會唱,聽皇帝他們唱的歌高亢而富情愫,陸賈灌嬰拊掌稱讚。‘駕――’的一聲,趕車的夏侯嬰往裏說道,“過渭水嘞。”劉邦掀起簾子一瞧,美麗清澈的渭水嘩嘩的流著,車子行過渭水石橋,頓時橋麵迎來一股涼風,劉邦又放下簾子打個冷顫,搓著雙手咬牙道,“果真冷了。”又走個大約二裏地已模糊的瞧見長陵;已然可以看到高聳的鹹陽原頂部突兀著;已然可以感覺到修建長陵的工人們低頭躬身分工明確的做活,彼此之間不語,隻為自己的工作不出差錯就好;已然可以看到工人們每日每夜忙進忙出疲憊的身影;已然看到長陵的人麵無表情弓著腰子低頭做工的沉悶場麵;已然可以想象到他們辛勞背後那些在家等待丈夫或者兒子的女人和老父老母們。


    車子行到了長陵口,前方是個不太陡的山坡路途崎嶇不好走,夏侯嬰掀起簾子告訴了裏邊的劉邦,劉邦準許在這兒下車。夏侯嬰跳下了車駕,掀開簾子等待他們下車。王陵周勃他們先下立於車子左右恭候劉邦,大家都下去了劉邦才從自己的鑾駕裏緩步出來,剛探出頭就仰起細看著長陵周邊的一切,將手搭在額前看了看鹹陽原的上空,一片澄明一片湛藍,冷冽的寒風裏夾雜著清新。劉邦捋髯嗬嗬的笑了笑,然後在夏侯嬰高起等人的攙扶下下了車駕。


    拽拽身上的玄黑色且領口繡著飛躍的騰龍紋理的風袍,突兀的說一句,“真是個好地方。”轉身眯細著眼睛看了看身後的遠處,正是與長陵正對著的未央宮,霎然間長安城都盡收劉邦眼底,偶有絲絲炊煙飄然升空;偶見枯樹杈上烏鴉禿鷲‘哇――’的叫著撲棱幾下翅膀又鑽回巢中;偶有樹葉被風吹的蕭蕭而下。再看看東部,正是關東廣袤地區,仿佛越過黃河越過函穀關,仿佛看見了關東所有人都在對著自己朝拜。


    劉邦指向了眼睛看去的方向對身邊眾臣們說,“這個地方選的甚好,風景極佳且對看未央長樂二宮,對看整個京師長安。”頗為喜歡自己的說辭,又邪笑道,“還可以俯視關東六國,你們說這個地方不佳麽?”


    眾人皆拱手彎腰曰‘甚好’。劉邦這才真正喜悅的仰天大笑了,捋著美須髯笑眼眯眯的往長陵那邊走去,左右兩邊由王陵周勃陪著,身後跟著高起陸賈樊噲灌嬰,六個人依然按著文左武右的在朝順序走著。一路上說說笑笑,說一說最近的狀況,說一說長安轉為興盛的喜悅,笑一笑微時各自的好笑之事。諸如樊噲怎樣屠狗,賣的狗肉缺斤少兩,惹來沛縣眾鄉紳豪傑以及一些老百姓的反感厭惡。記得有一次由於少了幾兩肉,一幹人追的樊噲滿街跑,最後還是多給了幾兩肉息事寧人,被警告再如此的話,就把他和他的媳婦兒兒子趕出沛縣。諸如周勃織的席子剛用沒三天就散架了,別人尋來算賬,周勃已經逃之夭夭,幾天後回來,沒想到一些人還堵在門前不肯罷休,周勃隻得好言好語的賠禮道歉,眾人才在喋喋不休的罵聲中逐漸散去。幾個人說笑著當年的糗事笑紅了臉。


    走過黃色的沙丘,走過崎嶇的小路,走過看似無主的廢棄農田,終於近距離看到了長陵。早有人探得皇帝已經來到長陵,於是劉邦一出現,大家‘呼呼啦啦’趕緊停下手中忙碌的活計,無論老少紛紛疾步趨來跪在他的腳下行稽首之禮,皆曰,“皇帝陛下長樂未央千秋萬世。”黑壓壓跪了滿地,山呼滔滔一片。


    劉邦疾步走到他們前邊做攙扶之狀,“諸位快快平身。”看著眼前這些為自己修建長陵的鄉農們,劉邦想起了微時的自己,自己年輕時去驪山服徭役的時候像極了此時的他們。看著他們身上沾滿灰漬的破爛衣服,入冬很久了,他們身上依然衣著單薄,穿著草鞋凍破了雙腳,他們個個臉上顯露出許久沒有休息過的疲憊之樣,即使是一些少年也顯出一副老氣橫秋之狀滿臉泥土。有些上了年紀的老者臉上布滿了溝壑縱橫的皺紋,幾條皺紋之下那雙失去光澤和希望的空洞之中略微木然的眼神,那被日光曬得黝黑而發綠的皮膚,讓劉邦此時有了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他的子民並未真正得到過甜蜜。


    劉邦將目光停留在眼前兩個老者身上,看著他們的衣衫襤褸頭發蓬亂胡子拉碴,長滿繭子的雙手,嘴唇處有絲絲凍裂幹涸的痕跡。他們正謹慎膽小卻又顯得茫然的看著眼前從未見過的皇帝,他身著玄黑色風袍,頭上冠著鎏金笄子,留著美須髯,一副隆準而龍顏的高貴模樣,正是這一排帝王相,這倆老者不敢輕易和他攀談,緊張在原地彼此互相惶恐的看看,兩條細如枯枝的老腿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一步。


    劉邦一陣歉疚,往前一步將自己的雙手伸出,對他二人道,“恭請二位長者分別攤出一隻手。”


    倆老者不知所措中滄桑的老眼裏浮起惶恐戰戰兢兢的伸出自己的一隻手,小心的看著皇帝要幹什麽,心想著是不是自己犯錯了皇帝要責罰。長陵的老少們茫然的看著皇帝與老者,劉邦身邊的大臣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詫異的麵麵相覷看著皇帝如何做。


    劉邦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心中的歉疚躍然臉上,一把將他二人的手握住遂而覺得鑽心窩的冰涼,忙將他們的手暖在左右胸膛。長陵老少皆嘩然皇帝的作為,驚訝的大張起嘴巴互看彼此。跟隨劉邦的大臣們亦是摸不著頭腦,樊噲更是以為皇帝此舉不妥,擔心有作亂者趁機發難準備上前製止,陸賈拉住樊噲製止搖頭示意。兩位老者受寵若驚一般嚇得大驚失色‘啊呀――’的一聲叫出來,慌忙之中從劉邦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安的跪下惶恐祈求,“草民有所冒犯聖上,願領罪。”


    看著地上受驚的兩位老人,在場的高級統治者都感到一種心底的悲涼。劉邦微微歎氣,躬身扶起地上的兩個老者,附手其胳膊,“二位長者今年春秋如何?”


    “年六十六。”


    “年六十四。”


    兩個人怯懦的弓著老腰如實稟報自己的年齡,生怕剛才的舉止得罪皇帝便不敢抬頭。


    劉邦‘嗯’的點點頭,看了看左右大臣們,解下自己的風袍給其中一位看起來身體最差的老者披上,那老者忙推脫稱不敢領受,死都不肯接受,怎奈劉邦的一聲輕斥,他倒是乖乖的穿上了,感激涕零之餘道一聲,“聖上果真心懷天下百姓,草民拜謝了。”話罷便要感激的下跪,被劉邦的扶起。


    看著皇帝如此禮遇長者,其餘修建長陵的老少們甚是為皇帝的言行舉止感動,竟默默而泣起來,有人眼眶紅著眼淚未掉下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親民以至於今日見到了很是感動,如同遇見了百年不遇的明主。長陵老少們都把目光聚集在劉邦身上,大家不由得都往前走了一步,對皇帝滿懷希冀翹首而盼,劉邦自是感到大家對他的熱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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