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17


    魯元公主惱怒父親不該當年臨幸了趙王的姬妾,自己滿以為趙姬肚子裏的孩子是趙王的,不成想是父親的。對父親原本就不算美好的形象此刻更加令公主羞愧難耐,也沒有勇氣去告訴母親關於父親那偉大的傑作。公主沒有回到長信宮,而是一路跑到櫟陽宮去了,想在那裏躲個清靜,冷靜思考一下。她怨恨趙姬,怨恨父親,但公主不知道趙姬是被自己的丈夫送給皇帝,取悅嶽父的。


    暮色降臨,呂後聽人說公主一早就去了女牢看趙姬,現在已是戌時卻還不回來。呂後等的有些著急,吩咐人去找找公主,結果來人說是公主從女牢回來後一路跑著去了櫟陽宮,臉色很不好,似有哭泣之樣。呂後沒有用膳便緊急的去找魯元。來到太上皇這裏,發現女兒還真是在爺爺這裏,正陪著爺爺說話陪著爺爺吃飯,絲毫沒有感覺到母親在她身後。


    榻上的太上皇僵硬的手指給公主指了指背後的呂後,公主回頭起身,一看見母親親自來找自己,公主心中便已酸楚一陣,想起父親所做的事情便更為母親的遭遇感到傷心難過,憋著酸楚而十分恭敬的給呂後行了個素禮,呂後笑著扶起她,附手公主肩膀拍了拍,便又問候過太上皇的病情,然後就陪女兒到內殿聊話。


    “阿元,聽說你去看趙姬了。”呂後坐在席子上拉著她的手說。


    魯元有心事的點了點頭,將頭埋下去不看母親,害怕一看見母親慈祥溫和的臉頰便會忍不住的哭起來,心裏卻早已酸楚不已,慢慢俯身倒在母親的腿上。呂後撫著她的頭發,看著寶貝女兒不開心便笑著問她怎麽了。


    魯元說,“母後,恨父親麽?”


    呂後撫著魯元頭發的手突然停止,稍怔了怔,自忖皇帝將女兒的丈夫囚禁了,女兒這是在發牢騷。但是看到女兒眼神中出現的埋怨之樣和怨憤,呂後又糾結起來,心疼的撫了撫魯元美麗而略顯憂傷疲憊的麵龐,笑了一下說道,“阿元怎麽了?母後知道你是為趙王不平,但是你沒有資格恨你父親,母後……不能恨。”


    究竟魯元還是不理解母親的這句‘不能恨’,也許時下的確不能恨他,一切還需要皇帝,一切還需要他的龍威震懾,大漢國不能沒有皇帝劉邦,而她的丈夫就是皇帝。她此刻真的不能恨,也沒有時間準許她去恨,唯有將這些經曆過的統統埋葬心底,讓飛雪將它暫時冰封。


    魯元直起身子不解的看了看母親,呂後彎出個笑臉給她,拍拍她的手說,“阿元,敖兒不會有事的,陛下、太子、敖兒和你我都是一家,隻能相互愛不能生恨。”


    魯元看著母親此刻還是維護著父親,想一想父親對趙姬做的事,對趙王做的事,對母親長久以來的冷淡,魯元終是抑製不住淚水,刹那間便早已掛滿了眼眶,拉緊了母親的手問,“父皇做錯了事,母後會原諒他麽?即使寵幸再多的人,您會原諒麽?”


    呂後微怔半晌,久久的看著女兒紅紅的眼睛,才淡漠而又毫不在意的吐出兩個字,“原諒。”呂後說的那麽幹脆那麽簡練那麽不屑,魯元當然不會明白母親,呂後的麵容不怒而自威,遇到一切都會記在心底,好的不好的都會裝進心底冰封,這些東西會慢慢的發酵,最終形成強有力的爆發力,到時沒有人能夠阻擋這股力量,爆發形成的威力足以震懾一切,足以讓呂後感到吐氣和快悅。但是表麵上的母儀天下之樣不可毀掉,其實呂後早已內心波濤滾滾,自從項羽營中回歸長安時就已經波濤滾滾,像是煮沸的水流蓋著蓋子,所以看似平靜容忍,而內裏卻是早已沸騰,就差一個人將蓋子揭開而溢出滾燙的熱水。


    魯元重新躺倒在母親的腿上,明月般的眸子裏怨恨終是少了一些,靜靜地躺著,靜靜地想著。


    “阿嫣和阿偃在等你回去吃飯呢,走吧。”呂後附手在魯元的胳膊上輕問。


    魯元‘嗯’了一聲起來了。呂後和魯元重新吩咐了櫟陽宮的宮人們好生照料太上皇,又囑咐了太上皇幾句便帶著魯元回去了。


    魚藻宮。


    戚夫人和如意一聲不吭的陪著劉邦吃飯,吃到一半,隻聞‘啪――’的一聲,劉邦黑著臉將筷子重重的拍在案子上,瞬間就把戚夫人和如意都嚇了一跳。戚夫人趕緊放下碗筷起身坐到劉邦身側,附手劉邦肩上問他是否還在為趙王的事煩憂。如意則是擺起了嚴肅的小臉蛋兒,嘟著嘴眼睛斜瞥著劉邦,生氣道,“父皇不好,怎麽這幾日你老不開心?老是叫母親哄著你……”不等如意說完,戚夫人陰雲著臉朝他揮揮手,“去去去,吃罷回去,話可真多。”如意往嘴裏塞滿飯菜便朝戚夫人含糊不清道,“回就回嘛,你道我願意在這兒嘞?”話罷,如意又往嘴裏塞了些東西便起身回自己的寢室,戚夫人叫荊傾和珍兒陪著如意玩耍。


    劉邦一聲不吭的的坐在席子上黑著臉,此時哪裏顧得上如意耍小性子,起身批了件風袍,唉聲歎氣的走到一個魑耳鼎前兩手背後,凝目而視寶鼎半晌,臉上極其不悅。戚夫人起身走過劉邦身前附手在他的肩上輕拍了拍,“臣妾為陛下跳翹袖折腰舞吧。”


    劉邦沉默良久才帶著歎氣聲點點頭。雖是戚夫人不折不扣的美姬,雖是雋永悠長的旋律,雖是或明或暗的燭火,雖是衣袂飄飄的絕世舞姿,此時的劉邦心思並不在戚夫人身上,看著戚夫人玉淨花明的蓮萼之容,賞著她靈秀的舞姿,如雪月流光的裙擺,瀑布三千丈的青絲,劉邦眼前模糊著陷入了悠遠的沉思當中。


    劉邦回想著當年……


    楚漢戰爭過後,也是漢朝剛剛初建之時,原趙王張耳和其子張敖進宮見皇帝,皇帝賞賜了他們許多東西,因為皇帝一向喜歡張耳為人,那個時候便沒有太多注意到他的兒子張敖,而是把全部視線聚集在張耳一身,和張耳巡視上郡北地郡,二人稱兄道弟好不快活。待劉邦平叛了燕王臧荼之後,有人稟奏穎川侯利幾作亂,當時張耳引薦兒子張敖給皇帝,希望兒子一顯身手為皇帝建功,劉邦當時很高興的接受,還兄弟義氣似的拍了拍張敖的肩膀,準許他做自己的先鋒開路潁川。沒多少工夫,利幾的叛亂就被迅速的鎮壓下去,先鋒張敖出了不少力,回來後得到皇帝的重賞,劉邦還將魯元公主嫁給了張敖,張敖意氣風發,一時間成為皇帝的快婿,張敖跟著父親張耳回到趙國封地之後,隨著父親張耳的去世,張敖也就很少來長安見皇帝了,劉邦終究是對張敖了解的不夠多。漢七年、漢八年兩次過趙國,劉邦對趙王言語粗暴,毫不尊重趙王為人,口中罵著難聽之語,甚是叫趙王賓客們很不快意皇帝的為人作風,且不說他是張王的翁主,他更是萬民敬仰的皇帝,如此辱罵封國之主,很不像皇帝的做派,惹得張王眾多賓客對皇帝義憤填膺,其中貫高趙午等人最甚,對皇帝也很冷淡,若不是那個時候皇帝覺得貫高趙午等人年歲大,且又是張耳舊臣,劉邦不會輕易的放過貫高等人對自己的冷淡無禮。劉邦慶幸自己第二次過趙國的時候沒有留宿於柏人縣,否則如今什麽情況便不堪設想。


    劉邦無心賞舞,看著看著便長歎一聲,其實細細想來自己也有錯,但是再怎麽錯,小婿也不該叛亂行刺翁主,這是劉邦最不想看到的。劉邦糾結的抓著自己一側已經斑白的頭發,咬著牙根兒惆悵的搖了搖頭。戚夫人早已料到皇帝心不在焉了便停下舞步來到皇帝跟前兒,附手在劉邦的肩上輕拍了拍。看著皇帝這幾個月來連續處理了好多重要的事情,略有心力交瘁,戚夫人心裏很是心疼此時的皇帝,他年紀大了,已近花甲之年,國內一切百廢待興中,國外南強北勁。現在又遇上女婿當年派人行刺自己一事,皇帝心中是苦惱的,他不願意這樣,但是事實是殘酷的,所以他糾結所以他苦惱。奈何,這些卻是當皇帝必然會遇到的,也必然要承受的,大權在握,必然付出代價。有些時候親情已成陌路,當初自己爬著屍骨踩上高峰,往下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腳下萬骨枯,原來這些枯骨才是他必須敬仰的感激的人。也許從高峰往下看的景色是美麗的,但是高處不勝寒,會有寒意從崖底襲上來,也許會有落崖驚風的美,更多的卻是冷意與孤獨,因為崖頂隻有他一個人。


    “也許……趙王是無辜的。”戚夫人挽著劉邦的胳膊,盯著劉邦的表情試探著為趙王說情。劉邦回頭冷眼看她,戚夫人害怕他的眼神,便忙撇開他的胳膊趕緊低頭去認錯,“妾說錯了。”戚夫人美麗的臉龐上劃過一絲淡淡的快意,這來不及讓人捕捉的微妙表情很快就被劉邦打破了,“不早了,扶朕歇息。”戚夫人臉龐早已恢複了原時,攙起劉邦到內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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