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3


    當晚,劉邦留在櫟陽宮時時看護著太上皇而不敢離開半步,卻也想著昨日周昌對他說的話,來回踱步在殿內而時時蹙眉長歎。他在思忖:陳豨有反叛之心麽?當年初起兵時,陳豨就一直跟隨他打天下,甚有功。當年平定趙代之後,劉邦念其為心腹便讓陳豨監管趙代邊防軍,如今周昌之話也有道理,想那燕王臧荼韓王信一個個反叛漢中央的確叫劉邦有些顧忌掌兵權的陳豨,將領常年在外難免起異心。劉邦思忖著陳豨賓客眾多,定會有那戰國‘遺民’和‘遺民思想’,即戰國縱橫家的策略,若是真的勸陳豨進位而割據北部,漢朝危矣。一來為驗證陳豨是否清白,二來為剪除劉邦自心的疑慮,劉邦便剛斷決定暗查陳豨及其賓客違法之事。


    翌日,天未大明,劉邦再三囑咐宮人關注太上皇的病情,一有情況便派人飛報宣室殿。劉邦又遣身邊謁者將禦史大夫趙堯與辟陽侯審食其急急傳召宣室殿。想那趙堯原本是符璽禦史,因鼓動劉邦將禦史大夫周昌降調趙王相後,趙堯便時時在劉邦身邊侍奉,且將察言觀色把握極好。周昌已走多日,一日,劉邦於殿內批完奏折卻看到案子上右上角靜靜躺著周昌的禦史大夫璽印,劉邦多有慨歎的笑了笑,將璽印拿在手中輕聲念叨一句,“噫嘻!不知日後誰可擁有此印?”剛好趙堯在一旁整理批完的奏折,劉邦見其做事謹慎而又聰明,且能為其多出主意,便笑著對趙堯道,“看來沒有人比君侯更合適的了。”劉邦便將璽印交給趙堯,讓他升為禦史大夫,趙堯心中竊喜的拜謝劉邦。


    待他二人來了宣室殿,劉邦將陳豨及其賓客的事粗略的對他二人說了一遍,二人訝然驚愕良久之後,劉邦將自己想法告訴他們,即去趙代二地暗查陳豨及其賓客。他二人立即渾身精神的領命,趙堯剛上任,所以想做出一點功績;審食其是劉邦同鄉人,因呂後之故被封辟陽侯,審食其無軍功而自愧,有些名不副實而屍位素餐之意,劉邦此次將查訪陳豨之事交給他,審食其便立即來了精神想為劉邦做些什麽才好。


    趙堯與審食其當即便離宮北上,隨行的還有兩個禦使丞,之後劉邦也叫周昌北上回趙國觀察動靜,佐護趙王劉如意。


    趙堯與審食其帶著兩個禦使丞直奔代地暗查。一月之間,代地官舍、客棧、驛館、酒肆、民家、當地王侯達官以及富商豪族等皆被趙堯與審食其等人細細暗訪個遍。趙堯與審食其於南歸路上,二人一路無言卻都各自心底對此次暗查陳豨驚愕不已。原來陳豨賓客多有違法犯禁之事,多數牽扯著陳豨本人,如賓客於酒肆、客棧吃飯過後常記賬於簿子上而不出一錢,如克扣代地百姓稅賦強作為軍用,如其賓客仰仗陳豨而恃強淩弱強娶民女強取豪奪,甚至建議陳豨賣·官鬻爵而致使賓客大增,賓客在陳豨授意下將漢朝的鐵器絲綢陶罐等物運往匈奴買賣,而得來的錢物均被陳豨分給賓客及賓客家屬使用,最重要的一條是有人看見原韓王信的下屬王黃與曼丘臣二人曾先後到往陳豨住處,數個時辰才遮掩臉麵出來。


    回到長安,趙堯與審食其立即將暗查的結果一字不落說給劉邦,劉邦沉著臉默然良久便揮退了趙、審二人。劉邦對陳豨已是皮裏春秋態度。


    再說陳豨在趙堯與審食其於代地對他暗自查訪時,他正從雲中郡巡視回來,剛回到府邸便有神秘賓客慌張上門求見陳豨,陳豨如往常一樣急急出門相迎,老遠便微笑著對賓客拱手作揖一番,賓客卻絲毫無有喜色,反倒是一臉驚慌失措的直奔著陳豨過來,過來便拉住陳豨手腕快步到了屋裏且順腳踹上了門。陳豨一臉莫名賓客方才的古怪行為,笑問究竟何事。賓客著急的‘哎呀’一跺腳便將代地來了幾個陌生人,且於酒肆、客棧、民家,甚至達官王侯以及富商名流之處暗暗查訪他及其門下賓客的事告訴陳豨。陳豨當即驚瞪雙眼,惶恐之下忙問陌生人究竟是誰。賓客說幾個人做事謹慎而不透名姓,卻能聽出他們都操著生冷的長安話,每問詢的話題不離陳豨及門下賓客,隻怕問出一些不好的東西。


    陳豨心下大驚,目露恐慌,額上早已冷汗一片,原地不安的踱步。“陳公,有人暗自查你,需要我們如何做?”賓客見陳豨神色慌張沒了主意便上前拱手詢問做事步驟。陳豨右手一舉,目露萬分篤定,“此乃皇帝查我,諸公稍安勿躁。”賓客驚詫的眼睛一亮,立即上前問道,“皇帝因何而此?”陳豨稍眯眼睛,於心內猜測一番卻是堅定不已說道,“因何而此不必管了,皇帝素來多疑,而我獨掌趙代兵權多年,必定有人多次讒言皇帝我有異心。”陳豨不自覺的坐在席子上,雙眼深邃的望出屋外小聲嘟囔道,“淮陰……言中了。”


    賓客腹內籌劃一番,眼前一亮便一步坐到陳豨對麵,湊近陳豨壓低聲音謹慎說道,“既如此,陳公早作準備為好,不若交結王黃與曼丘臣。”陳豨抬頭一瞪賓客,眼有猶豫而不表態,兩手放於案子上緊緊攥著。賓客見陳豨猶豫不決,知其心事便勸道,“陳公曉得燕王臧荼與韓王信謀叛之因麽?皆因關中老皇帝疑心而逼反諸侯王。如今故伎重演,暗暗查你,其意已明,老皇帝為保社稷安危絕不放過任何一處蟻穴之堤,陳公門客眾多,難免有些不法之事入了老皇帝耳內,他必憂陳公在外勢力過大而率軍討伐。依仆看來,陳公不若先做準備到王黃曼丘臣處通消息,好在他們倆先前勸說陳公您歸降匈奴,他們必定歡喜接應陳公,以此防備老皇帝的大軍北上,仆之拙見願陳公思之。”


    賓客一番鄭重相勸未能打消陳豨憂慮,陳豨聽後默然良久,雙手攥在一起抵在下巴處眯細眼睛細細思忖一番,賓客一臉鄭重看著陳豨拿主意。“皇帝待我厚重,自他起兵,我便左右跟隨他,他亦十分信任我,封我陽夏侯。如今隻為他暗自查我,我就背叛他而與叛臣韓王信之屬勾結麽?若事發,我必無生矣。”陳豨仍舊為不想背叛皇帝而勉強找理由去勉強說服自己與賓客,也想看到他自己此番話能否駁倒賓客,若能駁倒便說明自己是對的,若駁不倒便說明自己確實有誤?


    “陳公差矣。”賓客搖頭且擺手,鄭重再勸,“陳公與淮陰侯孰功為多?”陳豨直言道,“淮陰國士無雙,赫連公何須再問?”賓客赫連一笑又問,“陳公與淮陰侯孰賢?”陳豨莫名不已,笑了笑,“淮陰似賢。”賓客赫連也深點頭,“可是如今淮陰侯被監控於皇帝眼下,名為列侯實則軟禁。淮陰功高震主,皇帝並非不想殺他,實乃功勞過大深得眾望。可是再看淮陰所犯何罪而一度由王廢為侯爵,且無明確理由便將他綁來長安監禁?”陳豨目光閃爍而不言。賓客赫連又道,“淮陰侯因子虛烏有的謀逆事件,並無過錯反而被綁,如今陳公獨掌趙代兵權已久,且門下賓客仰仗您而肆無忌憚的做一些亂法坐罪之事,您自身行事怕也有些過錯吧?即使皇帝與您親近,又怎能親近過曾經對淮陰侯的解衣推食築壇拜將呢?老皇帝暗中查您,即表明他對您已起疑,隻怕他日的陳公命不自身矣。”


    陳豨低頭咬牙陷入迷茫的深思。賓客赫連繼續熱勸,“平地不起風波,起必滔天巨浪。老皇帝必不就此罷休,日後必會逐漸收回陳公兵權,調陳公回京嚴密監禁,陳公真與淮陰侯相伴了。陳公宜早作打算,先到王黃曼丘臣處通消息,若長安無動靜,陳公於己也無害,若長安異動,陳公也有後備之軍可退之路,可行不?”


    陳豨猶豫之間便‘唰’的一下堅定了目光,直盯盯的看著賓客赫連,赫連見陳豨目光如鋼鐵堅定便知其動搖了,赫連微笑著對陳豨一拱手,“陳公安排吧。”陳豨眼睛一閃便篤定的落在賓客赫連身上,欠著身子對赫連也是鄭重一拱手,“赫連公之言若醍醐灌頂,便聽赫連公之言,近日聯絡王、曼二人。”


    一日後,陳豨果真派人到王、曼處通消息,王、曼二人聽說陳豨主動上門請求聯合,皆詫異萬分,先前親自往陳豨處商議此事,陳豨無一次答應,遂而日後也就不再去陳豨那裏。沒想到今日他卻主動上門談聯合,王、曼雖有疑惑,詳細問明原因後便毫不猶豫答應了,且說叫陳將軍盡管放心,他們自是陳將軍的後備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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