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14


    炎炎六月天,仿佛將人的心火也燒到極點。長安被一場雨下過之後,很快又恢複到原先的炎熱與炙烤之中,郊外綠草坪上的草似乎要被燃燒起來。未央宮、長信宮、宣室殿等處皆擺上銅冰鑒鎮暑,但宮中一些人的心火卻不能如銅冰鑒一樣稍稍冷卻下去。


    六月初,劉邦再次重提廢黜太子劉盈之事,文武大臣百般勸阻,皆稱太子乃國之本,太子動,則天下動搖。劉邦思之再三,每想起呂後所做之事而不免擔憂戚姬母子的日後,去年呂後又趁劉邦平定河北陳豨之亂時,活活將管夫人悶死在棺材裏,使劉邦對管夫人十分愧疚,因他出征之前才與管夫人吵了架,沒想到竟是最後一別。劉邦廢黜太子而改立趙王也不是純屬個人私好,太子性格溫和,趙王性格活潑而更像劉邦一些,劉邦總覺得趙王能很好地繼承他的江山,太子過於溫和而不能壓住諸侯,這是劉邦所擔心的,其次重要之因便是因愛戚姬,而更愛趙王,害怕自己百年之後,戚姬母子不能保全,不能逃過呂後毒手。所以劉邦任文武大臣日日相勸,他一概不理會,且稱七月初三時便宣布廢黜太子而改立趙王,急的文武大臣不知如何是好,劉邦卻幹脆叫謁者將前來相勸的大臣們一概阻攔殿外,誰也不見。大臣們此時卻一致想起陳平最有辦法,便陸續到陳平府上請陳平拿個主意,陳平曆來圓滑,先顧念自己的安危,其次便是既不得罪皇帝又要搞好同僚關係。近日大臣們陸續上他家叫其拿主意,陳平早就在心中籌劃了很久,起先便附和著他們說皇帝真不該如此,且說太子有明主之風,再說那趙王年齡幼小而不懂掌管朝政之事,且還是庶出。大臣們一致點頭稱是,著急叫陳平說出個保住太子之位的法子,陳平故作思慮一番,卻是眼前一亮,對大臣們說何不去找留侯。大臣們哀歎一聲,皆說留侯大門緊閉,門童聲稱留侯閉關數日,一概不見來客。陳平‘哦’了一聲,又喟然大歎,直稱皇帝心意已決,又不欲見進宮相勸的各位大臣們,自己自然著急太子之事,卻也真的沒有辦法。大臣們隻好擔憂的回去。


    夜裏,劉邦留宿魚藻宮,照看著熟睡的劉建,且拍打蠅蚊且暗暗喟歎,他自是心中雜事諸多。近日大臣們在宮外聯名保太子之事,劉邦不是不知道,他隻是心意已決而不願再聽大臣嘮叨,且又怕聽了他們之後,自己會猶豫,甚至改了主意,如此才是對戚姬母子的不負責。劉邦兌現了對戚姬的承諾,卻也知道惹火了呂後,隻是這麽多天卻並未聽到呂後生氣的動靜,按往常來說呂後一聽自己要廢黜太子,她總是會頂著火氣來找劉邦問個明白,就像他以前要將魯元下嫁匈奴一樣,呂後會和他吵。而廢黜太子之事已經過去多日,劉邦納悶呂後並未來找他,反倒讓他覺得不正常,劉邦自己也沒去長信宮一步,自洛陽歸來後,前些天倒是常去看劉長,隔些日子便漸漸不去了,自己這麽處理太子之事,呂後不加過問的態度使得劉邦鬱悶不已。


    “父皇嗬——”劉邦方在出神思忖著,趙王卻不知何時早已站在他身後,猛拍了一下劉邦的後背,頓使劉邦猛嚇一跳。劉邦笑嗬嗬的問如意,“你怎麽不睡?”如意咯咯的笑起來,在劉建搖籃周圍轉著,“熱得睡不著,父皇也給兒子扇扇,弟弟睡得舒服嗬。”如意將手伸進劉建的繈褓裏卻突然大叫起來,“哎呀父皇,他他他,他尿了兒子滿手嘞。”劉邦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捉弄如意,“該啊你,誰讓你的手到那裏?”如意到認真起來,“不對嗬,若非如意,您這個小兒子可就被尿泡臭嘞。”話音剛落,如意又是咯咯的高聲大笑起來,劉建卻‘哇哇’哭個不停,劉邦一愣,卻也搖頭笑起來,卻又立即斂住笑意,撓著額頭蹙著眉頭自言自語,“這,這怎麽弄啊?”


    “我來。”戚姬從內殿出來,徑直來到搖籃前,抱起劉建,熟練的將其尿濕的布片換下,又立刻換上幹爽的布片,將劉建包好且重新放回搖籃中。


    “女子之事,我怎麽學得來呢?”劉邦嗬嗬笑著對戚姬說。戚姬也莞爾笑了笑,且吩咐荊傾先將劉建抱回內殿歇息,又叫如意回去睡覺。戚姬拉著劉邦坐在了外麵的台階上舉頭望著當空明月,偶有一陣清風拂麵,倍感清爽,遠處池塘裏蛙聲一片,仿佛在唱著歡樂曲。


    “再有十來天,如意就是太子了,謝皇上鴻恩。”戚姬感歎的說著,且將頭靠在劉邦肩上。劉邦卻直看著明月而未有對答戚姬。“皇上不高興麽?”戚姬倚著劉邦,擔憂的問了一句。“不會,”劉邦一手攬了戚姬肩膀說道,“你高興便好。”戚姬心中總有些不寧,抬頭看著劉邦鄭重的問了一句,“皇上廢黜劉盈,不會改變主意?”劉邦啞然半晌,其實他內心也不知會發生什麽意外狀況,可是戚姬等的卻是他的諾言,想著不會發生意外情況,劉邦便笑著答應戚姬,“你日夜哭泣,朕哪敢改變主意?”戚姬立即笑了,雙手捧著他的臉問,“若呂氏鬧騰,你怎的辦理?”劉邦嗬嗬笑起來,捉住戚姬雙手說,“哎喲!朕是皇帝,憑她鬧騰。”戚姬激動的大搖劉邦,搖完又一頭紮進劉邦懷中高興說道,“呀呀呀!怎麽這麽好,寧願折壽來換取這份幸福的久長。”劉邦嗬嗬笑著,拍了拍戚姬肩膀,“我已是一個老頭,險被你給搖散架嘞。”“就搖就搖。”戚姬高興的直往劉邦懷裏鑽,“妾給你跳一段舞。”說罷,戚姬便起身給劉邦跳了一段歡快的舞蹈,戚姬滿臉笑意活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那盈盈舞姿叫劉邦百看不厭。


    翌日,劉邦在宣室殿走動,瞧著案子上堆滿了奏牘,他不用看便也曉得是關於太子之事,劉邦感到愈發鬱悶,幹脆出殿不理會那些奏牘。到了明渠邊兒上,東望長信宮,不知呂後是否安好,劉邦曉得呂後定知道自己廢黜太子的事,呂後難道在長信宮獨自哭泣麽?劉邦猛拍自己腦袋,心想已經答應戚姬廢太子,便不能在乎呂後的心情,否則此事又要落空。劉邦心中不寧靜,又遇上這毒辣的日頭,使得他煩躁不已,在明渠邊停留些許便又回魚藻宮。方過一處花園,卻聞宮人私下議論紛紛,“不知道吧?今日,我過長信宮竟是無一人守衛,裏麵仿佛久無人煙,塵埃滿地。皇後娘娘不知到哪裏去了。”“是麽?”“絕無虛言。”


    劉邦聽得心情沉重起來,蹙眉原地久久,思忖著剛才宮人的談話,分明是長信宮久無人煙,呂後不知跑到哪裏。劉邦曉得呂後果然生氣了,令他不知所措的是不知呂後這些日子發生何事,又去往何地。劉邦眼前一亮,忽然回過神兒來,趕緊疾步至長信宮,果然殿前未有士兵守衛,待進去裏邊卻也未見一人,院中的草長上了牆頭,隻有一條筆直的小徑將勁草一分為二。劉邦抬頭一看,那三個纂字的‘長信宮’匾也歪斜著,且落滿了灰,他不用懷疑,此處的確久無人煙。劉邦趕緊跑進殿內,殿內雜亂無間,蜘蛛結網,東西卻一樣不少。劉邦慌忙又往呂後所住的內殿疾去,空空如也,那牆角邊依舊擺著沛縣時的織機,那銅鏡也落滿了灰,帷帳還是青灰色的。劉邦心亂如麻,他確定呂後走了,他捏了捏額頭到呂後的妝台前,擦了擦銅鏡上的灰,靜靜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百感交集。忽然右手掌心觸碰到軟綿綿的東西,劉邦一看,原來那東西上落滿了灰,以至於他沒有第一眼看到,劉邦撿起打開視之,是一卷金黃色的絲帛,絲帛上赫然幾行小字:


    “季,如此稱呼你,我覺得親切而輕鬆。娥姁自認賢同周宣薑後,卻不知季喜歡的是晉趙衰妻,劉盈也不是季喜歡的趙盾。我很累,可我身邊不能沒有相陪之人,我隻能帶走劉盈。璽印綬帶皆在我寶奩之中,你我至此相忘於江湖。日居月諸,照臨下土;熠熠之光,澤被德人。”


    劉邦心底一陣緊張,眼前霍然一閃,忙打開呂後的寶奩,皇後金印和紫色綬帶果然在裏邊。劉邦讀得出信上是呂後在怨他,周宣薑後為諫宣王打理朝政而脫簪待罪永巷,使得周朝中興,呂後這樣說也自有道理,劉邦政治上多半會聽從呂後之言;晉趙衰妻強叫趙衰接回翟國的妻子和兒子趙盾,且讓趙盾作為趙氏家族的嫡子,趙衰妻甘讓自己的兒子們屈居趙盾之下;隻不過趙衰從翟國回到晉國,而呂後從楚營回到長安。呂後如此說,使得劉邦一陣慚愧,更慚愧的是後麵兩句‘日居月諸,照臨下土;熠熠之光,澤被德人’,那前八字乃《詩經》中的一首怨婦詩,整體詩句應是‘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日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整首詩意為一個棄婦控訴丈夫的朝三暮四。呂後曉得後麵八字可能是呂後自己修改的。


    劉邦將絲帛揉捏在掌中,突然一陣風似的跑出長信宮,派人四處問詢呂後與太子的下落,皆稱沒不知。劉邦又讓人找來長信宮原先的詹事,逼問其關於呂後與太子的下落,那詹事才不得不說出事實。原來呂後曉得劉邦打定主意廢黜劉盈之後,便遣散長信宮宦官與宮人,自己心灰意賴而不動聲色的叫了劉盈往東門去了。劉邦立即派人到東門問詢,守城士兵見是皇帝派人來的便不敢再隱瞞,忙說皇後與太子穿了民間服飾且拿著包袱奔往函穀關而去,想是回了沛縣。劉邦得知此消息,倒吸一口涼氣,怔的將手中的酒爵都掉在地上。呂後的不辭而別對他來說是一種懲罰和愧疚,她竟然懶得見自己一麵,回了沛縣做百姓。既如此,劉邦卻也不派人去追,隻是得空時便倚著殿門發呆,心中卻諸事繁雜。


    因廢黜太子一事,劉邦十分心煩,申正時分,劉邦隻帶了一個宦官去了上林苑。那宦官見皇帝幾日不高興,便壯著膽子給劉邦說了幾個笑話,惹得劉邦一時高興起來。劉邦細細打量那宦官一通,隻見那宦官塗脂抹粉,冠插翠羽,倒也生得十分秀氣。


    “你叫甚?”劉邦且走且問。


    “仆籍孺。”籍孺且走且幫著劉邦牽馬。


    “倒生得秀氣十足啊,天資當此官。”劉邦一陣嘲笑。


    “仆的身軀生來就是侍奉陛下,陛下喜歡便好。”籍孺倒是極力迎合劉邦,惹得劉邦再次哈哈大笑,“你倒會說話,此後便留朕身旁侍奉,可好嘞?”“好呢好呢。”籍孺高興地笑起來,越發像個明媚女子,劉邦邪邪的笑了。


    劉邦從籍孺手中牽過馬,便一個利索的翻身上了馬背,吩咐籍孺在此等候,自己舒心的騎一圈兒。‘駕——’劉邦早已飛奔遠處,馬背上的劉邦並未消除心中的煩惱,連日來日日思忖著呂後與太子回沛縣一事,他們受了傷害,劉邦又念及已經答應了戚姬立趙王為太子,絕不能在此時接回呂後母子,劉邦煩惱不已,又怕立了如意為太子,再去接回呂後母子,會更加將事情弄糟。如此想著,劉邦不禁感到一陣頭疼,胸口隱隱作痛。


    “啊——”的一聲慘叫,劉邦一心想著事情,並未看見眼前的樹枝,這才被樹枝給刮著了臉,從馬上摔下來,又扭傷了腳,一時竟未能起來。嚇得籍孺大叫‘救命’,趕緊過來扶起了劉邦,將他一步一步扶回了魚藻宮。數十天,劉邦皆在魚藻宮歇息,石音華、趙子兒常來看望劉邦,薄姬前兩日帶著劉恒來看過他,之後便漸漸來的少了。自馬背上摔下來,劉邦的箭傷複發,多是在宮中歇息,很少出外。


    已入七月,戚姬愈發將冊封如意為太子之事拿出來,叫劉邦趕緊冊封,劉邦不好違背先前承諾,任大臣們如何勸說,劉邦就是不改變主意,且叫宗正準備好冊封之事。七月初二清晨,天氣大好,戚姬正在為冊封如意為太子一事忙活著,劉邦也在內殿照看著劉建。


    忽而魚藻宮殿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喊聲,“皇上——,皇後娘娘出事了。”趙子兒卻從殿外急急忙忙的跑進來,戚姬攔她不住,趙子兒直奔內殿尋劉邦。劉邦聽得喊聲立即起身往外走,正見趙子兒一臉焦急不安的往這裏走來。


    “出了什麽事?”劉邦急切的問。


    “皇……皇後娘娘她,她快死了。”趙子兒說著便是滿眼淚流。


    “什麽?”劉邦握住趙子兒焦急緊張的問,“娥姁不是在沛縣麽?你怎麽說她快死了?”


    趙子兒嚇得趕緊將事情說了一遍,原來昨夜卯時太子從關東回來,得知皇帝在魚藻宮,太子便趕緊來了魚藻宮,誰知魚藻宮外侍衛說了過了子時,皇帝不見任何人,且說戚姬交代不準任何人因任何事進魚藻宮打擾皇上,太子又說皇後病危,守衛麵麵相覷,卻仍舊不敢放太子進來。太子一時著急,思來想去便先去趙子兒那裏,將母親病危的事情說給趙子兒,趙子兒問太子皇後發生了何事,太子說自回到沛縣,母親不吃不喝,日夜跪在宗祠裏,不哭不笑,沒幾日便病倒了,開的藥也不吃,麵色白的嚇人。趙子兒當即嚇得滿頭大汗,問太子怎麽辦,太子說必須見到皇帝,可是魚藻宮的守衛不讓見。趙子兒曉得皇帝的規矩便隻好安排太子先歇息用膳,日出東方,趙子兒便趕緊來了魚藻宮,將皇後病危的消息告訴劉邦。


    劉邦聽得滿頭大汗,立即問趙子兒太子與皇後在哪,趙子兒說太子此時在太子殿陪伴昏迷的母親。劉邦風一樣地跑出魚藻宮,來到太子殿,太子跪在榻前握著呂後的手,暗暗向天祈禱。


    “娥姁——”劉邦焦急的大叫一聲便疾步過來呂後榻前,握著呂後的手,“快醒醒,娥姁,快醒醒。”呂後臉色慘白,一動不動的睡著。


    “還不快傳太醫?”劉邦朝殿外宦官大吼一聲。不多時,太子殿便擠滿了太醫,輪流為呂後把脈。劉邦焦急的問秦太醫呂後什麽情況,秦太醫稱呂後身子太過虛弱,氣若遊絲,五髒半損,需得好好醫治。劉邦急問能否醫得好,秦太醫說隻是時日需得長些,皇後是能好起來的。劉邦這才鬆了半口氣,趕緊叫秦太醫親自熬藥。劉邦則日夜守在呂後身旁,連如意的冊封大典也未能成。


    七日,劉邦守著呂後不曾離開過,呂後終於醒過來,第一眼見到的劉邦卻是一臉疲倦的一手支著頭在打盹兒,他就在她的榻前,一臉慈祥。呂後雙眸清澈,直直盯著劉邦卻再無眼淚流下,就是這麽安靜。忽然劉邦醒過來,見呂後安靜的看著自己,劉邦並不好受,他知道呂後此時心中在怨他,劉邦也沒說一句話,二人各自沉思著。


    “我沒有廢黜劉盈,也沒有冊封如意。”半晌,劉邦簡單的交代了這些天最重要的事。


    “我說,你我至此相忘於江湖。”呂後不喜不怒,一臉與世無爭之樣看著劉邦說道,“我是很累了。”


    “磕磕絆絆這麽多年,我知道你會原諒我,回來吧。”劉邦握著呂後的手說,“皇後金印,我一直為你保存著。”


    呂後不語,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劉邦一陣尷尬,撓了撓後腦勺,認錯似的說,“還跟我別扭甚了?你瞧我想你想的箭傷複發,十來天不洗澡、不安眠的。我知道錯了,你還不能像以前一樣原諒我這次犯下的罪行麽?”


    呂後見劉邦一臉孩子氣的跟他撒嬌,呂後將頭扭過牆麵‘噗嗤’一聲笑了。劉邦聽見呂後在笑,曉得呂後已經氣消,便也嗬嗬笑了。翌日,劉邦便迎呂後重回早已打掃幹淨的長信宮,原先的宦官宮人又都回來齊齊對著呂後稽首大拜,“皇後娘娘長樂無極——”。各宮除了戚姬以外,皆來看望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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