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09


    劉盈因呂後鴆殺劉如意、殘害戚夫人,一月時間不去長信宮朝拜呂後,除了緊抓整修長安城等諸大事,劉盈幾乎日日歌舞升平,左摟右抱侍女,並把自己完全灌醉。荊傾知其心裏太苦,未勸,終日默默勤懇侍候。呂後聞聽劉盈縱情聲色,十分惱怒,命戴青責備荊傾對劉盈侍奉不周。荊傾默然。戴青對其道,“此事不怪你,此陛下與太後別扭著。”臨走,戴青又道,“陛下可憐,惟你不能寬他心懷。”荊傾目視戴青良久,戴青淡然離去。


    因呂後殘殺戚夫人,荊傾心中自然有怨;因劉盈與她早生情愫,荊傾亦不忍其整日憂鬱。荊傾腦中異常矛盾,終究未勸勉一句劉盈,放任其隨心所欲。又半月,劉盈仍未朝拜呂後,呂後怒。聞得石音華故意給劉盈送了兩個美豔侍女,劉盈便整日與此二女子酒池肉林享樂,呂後大怒,風一樣往大夏宮而去,清冷的眼眸裏暗藏殺戮。


    呂後的到來令大夏宮所有宮人宦官們膽寒,皆見呂後步伐匆匆,眸現陰鷙,宮人宦官們無一不是低頭讓路。不等宮人稟報石音華,呂後早已疾步登上台階,且一腳踹開石音華的殿門。正與劉恢玩耍的石音華被嚇一跳,起身視之,乃是呂後。石音華忙來行稽首大禮,“太後長樂無極。”呂後冷哼一聲,繞其一圈,下瞥著她,冷冷一句,“伏久者,哀家看看你如何高飛。”石音華大驚大懼,俯首而不敢起身,大恐道,“妾愚陋,不解太後話。”


    “前些日子,你去永巷對戚夫人說了什麽?”呂後故作平靜問道。


    石音華心底一震,大汗侵襲額頭,久不能答。良久,石音華吞吐一句,“不、不過是罵她的髒話……而已。”石音華底氣不足,將頭完全磕在地上,不敢抬頭。


    “昔時不動你,你真認為哀家對你的事什麽都不知道麽?”呂後道,“四五年前,襲殺哀家的刺客是你派的;劉如意被推下水,你意欲嫁禍劉盈;在太上皇藥中放附子的不是管夫人,而是你,哀家就是要順水推舟的除了她,你給了哀家處置她的借口。除此,‘才婦’唐山夫人也是你毒殺。哀家沒有說錯吧。”


    石音華久思,直起腰杆兒,從地上慢慢站起來,眼中毫無恐懼,反有釋然。石音華直視呂後,毫無忌諱的說,“沒有說錯。唐山夫人大智慧,除了她,對你沒有好處麽?先帝無不是誇讚她的聰慧,‘大海蕩蕩水所歸,高賢愉愉民所懷’,這是她說的話,先帝將此作為激勵。”石音華笑了笑,又道,“那個刺客最喜愛珍兒。奧,她不叫珍兒,她叫石瑩玉,是我堂妹。他若能除了你,其餘的人沒一個是我對手,除去了劉盈,沒一個皇子可以淩駕於我兒子之上。還有,是我間接促使先帝讓劉樂出嫁匈奴。”石音華眼中流露幾分得意,卻又坦然道,“我所做之事已經暴露在你眼下。我輸了,任你懲處。”話音剛落,石音華自動閉上了眼睛,張開了雙臂,等待呂後命人捆綁了她,或者就地處死她。


    “亢龍有悔,盈不可久。”呂後極具警告之氣,“你的心太大。”話音剛落,呂後轉身離去。四個宦官卻一步圍向了石音華,兩個宦官抓了她手,一個宦官利索的將手中繩索套在石音華脖間,與另一宦官一起將石音華縊死。呂後走的不算遠,自始至終未聽到石音華喊出半點疼痛之語。呂後心下立時覺得石音華足夠可怕,內心超強。


    翌日,永寧宮傳來消息,趙子兒於海棠湯中放入一條毒蛇,沐浴時中蛇毒而死。呂後聞之,默然不言,思之良久。戴青問呂後,是不是趙子兒被嚇怕了。呂後不語,命戴青將石音華與趙子兒的兒子交由宮中乳母照看好。


    兩日後,劉盈氣衝衝的走進長信宮,直奔呂後寢宮。呂後方時正與劉長玩耍,見劉盈含怒而來,頗為驚訝。


    “非得如此麽?”劉盈咬牙切齒直視呂後。


    “何事?”呂後故為不解。


    “淮陽太後與梁國太後哪裏得罪了你?”劉盈道,“母後何故如此殘忍毒辣?”


    呂後直視劉盈良久,平淡道,“因為哀家不喜歡她們,此說法,你滿意不?”


    劉盈眼含怒光,目視呂後良久,不語一言,甩了寬袍深袖轉身忿忿離去。呂後心底一陣波瀾起伏。劉盈無心朝事,每日盡想著母親的殘忍之處,一遍一遍的浮現著趙王劉如意、戚夫人、管夫人、趙子兒、石音華的慘死。荊傾對其亦不相勸。至此,劉盈臥病不起,始終不再朝拜呂後,始終不再處理朝事。由是,政事全部由呂後所出。劉盈病好之後,依然不朝拜呂後,每日縱情於聲色犬馬中。呂後害怕劉盈由此掏空身體,親自勸勉劉盈,“你不要江山了麽?”


    “江山?”劉盈半醉半笑,手拿酒樽喝了一口,自嘲問道,“它屬於我麽?”


    “它不屬於你,它從不屬於懦弱的人。”呂後震怒,直指劉盈罵道,“掌管一朝江山的人是何等堅強而雄武,是何等能夠承受一切!而你,不過是個孱弱無能之人,哪怕哀家為你剪除一切荊棘,你的眼光始終隻注視著別人。你父親創下的基業,若在你手中撐不起來,那麽哀家讓你當漢室的皇帝是多麽的愚蠢!!”話音剛落,呂後含怒拂袖離去。劉盈微怔良久,撂下酒樽,起身離去了,背影頗為落寞。


    八月,劉盈不朝事已經五個月,每日隻於後宮內飲酒作樂,或者自己安靜的坐在放著滿條紅的窗前發呆,整天不說話。窗外各色明花開得燦爛,枝梢鳥兒歡喜嘰喳,宮人們忙忙碌碌,空氣黏稠的令人窒息。劉盈看煩了窗外的一切,宮中沒有幾個人能讓他看得順眼,沒有多少事能讓他感到自己是個皇帝。


    “你已經三個月不朝拜皇太後,”荊傾過來說,“她很不高興。”


    “我該高興麽?”劉盈轉頭,沉著臉不悅的說,“皇太後剛毅獨斷,牝雞司晨。近日命呂祿進宮,授他衛尉之職;命呂台進宮,授他議大夫,雖是陳平下屬,不過陳平很快要把郎中令給呂台。她與朝中諸大臣交往甚密,蕭老丞相都不來見朕,皇太後毫不顧忌我,招呼都不打一聲。我還是個皇帝麽?”


    “皇太後是在為你做副翼。”荊傾道。


    劉盈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


    翌日,宦官往未央宮給劉盈送來一份簡牘,劉盈看罷怒氣直衝腦頂。簡牘中明確寫著皇太後欲追封呂台的父親呂澤為令武侯,皇太後呂雉已經蓋上璽印,劉盈明白呂後是要他也在簡牘上蓋上皇帝大印。劉盈惱得大罵一句,“母後欺我!”隨即將自己的大印蓋在簡牘上,甩給了宦官交給呂後。劉盈惱怒呂後現在做什麽都不和他商量,隻是拿來讓他過目且蓋上璽印罷了。劉盈鐵黑著臉回到裏屋。荊傾不敢詢問他因何而怒,卻聽到裏屋兀然響起‘啪’的一聲,劉盈將案子上的東西推倒在地。


    九月初,呂後親自來看劉盈,母子二人數月不見,並未顯得格外熱切和親昵,真像君臣相見似的,劉盈對著呂後行稽首大禮,呂後默默扶起他,攜他一塊坐在席子上。見劉盈日漸消瘦,眼神再無往日的清澈通靈,反是滄桑和消極,毫無靈動之感,整個人變得恍惚起來,無半點活力,似乎夏日不見陽光的花草。呂後心底一陣酸楚,拉劉盈手道,“不要沉迷酒色中,大臣們在等你。”


    “皇太後攬政,何須用我木俑者!”劉盈鐵著臉回了一句。


    呂後一怔,臉色立即僵起來,強憋回怒火,又道,“你瘦了,多吃些東西。哀家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你和阿元,哀家希望你們好。對於朝政,你還遠遠不能處理好。”


    “我處理不好,還有大臣佐我。”劉盈直視呂後,硬邦邦道。


    呂後又是一怔,久而無言。俄頃,呂後道,“哀家問你,趙國此刻無主,你當如何辦理?”


    “趙國原本有如意,”劉盈道,“都是我愚蠢之極。”


    呂後目視劉盈,知其心中對她鴆殺劉如意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不敢直接駁斥她,而將責任歸於自身,呂後避而不談劉如意,直接問他,“你且說了,此刻趙國該如何辦理。”


    劉盈思之良久,不能作答。


    “哀家之意,調淮陽王劉友任趙王,這次十月朝會之後即刻赴任。”呂後直截了當的說。


    “他是淮陽王,何必徙任趙王?”


    “趙國四戰之地,自古為重,北部遊牧,南部農耕,疆域且廣;淮陽近長安,暫屬朝廷統轄的附近十五郡。”呂後道,“此時匈奴正勁,趙國乃邊防之地,如何看輕?”


    劉盈心底認為在理,嘴上不言,低頭不說話。


    呂後起身,撂下一句話,“此事便定了。”話罷,往殿外走去,至殿門前又看劉盈始終萎靡不正,失魂落魄之樣,呂後搖頭喟然大歎的走了。晚上,呂後命人送來各種食品,劉盈一概不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室風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瀟的風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瀟的風箏並收藏漢室風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