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上次攻克西峽縣嚐到了甜頭,或許為了偵察方便,張利民和帶的二十多人都穿著灰布軍裝,把自己裝扮成了正規軍人,大搖大擺行走在藍田前往西安的官道上。


    前麵的有幾輛馬車緩慢地前行,張利民越過馬車的時候,無意地瞥了一眼馬車,上麵裝滿了藥材。


    “哥,你說這些當兵的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麽把所有的路都封死了,這下可好了,走又走不成,回又回不去。”


    張利民正準備超越馬車急速趕往西安,聽到趕車漢子的對話,他的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可不是咋的?”我跑四川這麽多年,像這種事情,還是頭次遇上。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等了,我估摸著,這麽多大軍封鎖路口,可能要打仗了,我們還是到西安歇腳比較保險!”


    張利民在一旁聽得真切,這個哥哥長年在外奔波,見多識廣,眼睛很毒,看出來要打仗了,所以想到西安躲避戰火。他正愁沒有確切的情報,這些行腳商人卻了解很多情況。


    想到這裏,張利民上前搭訕道:“老鄉,你們這是從哪裏來,要去往哪裏呀?”


    那兄弟倆邊趕車邊說話,沒有注意到張利民一行,冷不丁突然有人上前搭話,嚇了兄弟倆一大跳。


    好在當哥哥的見過世麵,趕忙陪上笑臉道:“長官,我們來自山西運城人,前往四川廣元,是做藥材生意的,我們是正經商人。長官要是不信,您可以看看我們車上的貨。”


    張利民一擺手:“我不是懷疑你們,我們是駐守藍田的部隊。這些天河南白朗軍駐紮在藍田附近,我們營長與西安失去了聯係,所以派我們前去探查情況!”


    那位趕馬車的大哥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這幫天殺的土匪,好端端地不在河南呆著,跑到陝西來幹什麽?”


    張利民接著詢問道:“你剛才說的封路是怎麽回事?”


    聽到這個話,那個當哥哥的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次的點怎麽這麽背?長官,你也應該知道,從藍田到達四川有三條路,我們常年都從這裏往四川販運貨物。可是前天,我們過了藍田才發現三條路都被當兵的給封了,說是為了防止白朗軍流竄到四川去。”


    聽了對方的這話,張利民點點頭,難怪派出去探查道路的人全部被消滅了。


    “無奈之下,我們隻好趕著馬車前往西安,想通過西安從戶縣趕往四川。這裏有好幾條道路通往四川,雖然比起藍田要遠了些,可總比擋在藍田要強。誰知道,西安附近通往四川的四條路也全部被當兵的封死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張利民聽罷心頭一沉,藍田、西安分別前往四川的七條道路全部封死了,這絕對是個壞消息。


    見了張利民沉默不語,那個當哥的又說道:“既然前往四川的道路全部無法通過,我和我兄弟一合計,得,這次生意做不成了,我們還是回運城吧。誰知道,來的時候還好好兒的,現在想回去了,渭南和蒲城兩條回山西的路不知什麽時候也被當兵的全部封死了,山頭全部架著機關槍,怪嚇人的。現在我們是走不得,回不去,隻好先去西安暫住,等過了這個風頭再說。”


    當哥的終於說完了,張利民的心也徹底沉到了穀底。


    張利民麵色沉重,對那趕車的兄弟倆說道:“老鄉,你們先走吧,我們歇歇腳。”


    看著那幾輛馬車越行越遠,張利民一揮手:“跟我回去!”


    那個當哥的老遠看見張利民急忙往回趕,勒住馬車跳了下來,站在路當間看著張利民越行越遠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愜意的笑容。


    “頭,沒想到這麽簡單就把他們唬住了!”剛才那個弟弟在一旁說道。


    “不會這麽簡單的,走,我們去安排下一個步驟,守株待兔等著他們,他們還會來的!”那個當哥的臉上笑容不見了,嚴肅地說道。


    如果劉慶斌在這裏,肯定認識這個人,正是剛接受任務的李虎。


    何璐銘聽完張利民的匯報,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為了保險起見,你還得再去一趟西安,親自去證實一下,這樣才好放心!”


    張利民點點頭:“好的,我現在就去!”


    “等等!”


    何璐銘叫住張利民:“你還是穿便裝去吧,你這身衣服唬唬老百姓還行,要是遇到當兵的就太紮眼了,反而容易暴露。”


    下午時分,張利民終於趕到了西安城牆下。這一路他仔細觀察了,的確不假,所有去四川方向的道路都被封鎖了。而且,封鎖的兵力還非常多,看得出來都是北洋軍的精銳,硬闖是幾乎不可能的了。


    西安城的東門又叫作長樂門,開於明清時期。張利民在長樂門前發現有很多百姓聚集在城門外,他混跡在百姓之中想探聽些消息。就在這時,他身邊有兩個年輕人操著一口陝西腔在那時聊得正歡。


    “河南這些二錘子貨,害死老子了,現在有家都回不了!”


    “可不是嗎?我想進城去看看我姐也不行!”


    “老子出城的時候,還好好兒的,才兩天就進不了城了,真是賊你媽了!”


    “也不知道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你不知道吧?那個城門上的劉連長我認識,我剛問了,他告訴我,後天就可以進城了!”


    “後天?”張利民心頭一動,他上前去問道:“兄弟,真的後天就可以進城了嗎?”


    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了一眼張利民,狐疑地問道:“你是陝西人?”


    張利民點點頭:“是呀!”


    “你當額是瓜皮?”


    那個年輕人說完就衝著城門方向大喊道:“劉連長,這裏有個白朗的探子,快來抓他呀!”


    張利民心道:“糟糕,看來自己的河南口音暴露了身份!”


    想到這裏,張利民頭也不回,拔腿就跑。


    此時劉連長已經帶人趕了過來,見張利民等人就要逃跑,趕忙喊道:“站住!再不站住就要開槍了!”


    說完,劉連長一槍將跑在最後的一人撂倒在地。


    劉連長從剛才聊天的那兩個年輕人麵前經過的時候,不經意地朝他們伸了伸大拇指。那兩個年輕人也朝劉連長眨了眨眼。


    “弟兄們!加油追,上峰有令,逮住一個探子獎一百大洋!”劉連長一邊追一邊喊,不時地向前開槍,不一會就沒有了蹤影。


    這時候,李虎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朝著那兩個年輕人頭上一人敲了一個栗子:“還傻愣著幹嘛?走!繼續幹活!”


    天已經有些暗了,張利民在西安往藍田的官道旁的山林裏奔行,他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狼狽過。


    或許是那一百塊大洋刺激了守城的陝西士兵,那個劉連長帶著他的士兵一路窮追不舍。張利民帶來的二十人全部被幹掉了,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為了逃命,他自然不敢走大路,隻好鑽進樹林裏,可對方依然執著地緊緊跟在身後。


    樹林裏沒有路,張利民隻好摸著往前?。由於正是冬天,樹葉早已經落光,好在還有好多鬆樹,勉強能遮住身影。張利民走一邊暗自盼望著天趕緊黑了,隻有這樣他才能安全脫身。


    “老大,這個窮鬼怎麽身上就這麽點錢?害得我出了一身的臭汗!”


    正在摸索著逃命的張利民猛然聽到前方有人說話的聲音,急忙刹住腳步,躲在一旁的一棵鬆樹後。


    “你就知足吧,如今這兵荒馬亂的,到各處去的路都封了,怎麽還會有肥羊呢?”張利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從二人的對話中,張利民判斷出來這兩人是山匪。


    “看來自己是遇到同行了!”張利民叫苦不迭。


    後麵有追兵,自己又不敢驚擾前麵這兩個山匪,張利民頓時覺得心意火燎起來。


    “老大,這裏有封信,我不識字,你給看看?”


    “拿來,我看看!”“嘩--!”前方突然有了亮光,看來是對方劃著了洋火。


    “臥龍軍劉八親啟,剿匪總指揮命令……”


    還沒等讀完,另外人驚叫道:“呀!這貨還是個當兵的,咋沒穿軍裝呢?”


    躲在一旁的張利民心跳加劇,他從兩名土匪的對話中分析出了一些端倪:西安的剿匪總指揮部有命令傳遞給臥龍軍的劉八。傳令兵之所以沒有穿軍裝,而且沒有走大路,是因為白朗軍正好橫在了藍田,為了防止泄密,隻好穿便服了。誰知道這個傳令兵竟然如此倒黴,沒有被白朗軍發現,卻被兩個山匪當作“肥羊”給弄死了。


    “在前麵,站住!”就在張利民思忖之際,劉連長已經從後麵追了上來。


    “老大,快!我們被當兵的發現了,快跑!”話音剛落,兩條人影迅速向前竄去。


    此時天還沒有黑透,兩個黑影看得非常真切。


    緊緊貼在大鬆樹背後的張利民聽到了劉連長那熟悉的聲音:“娘的,居然還有一個同夥,看老子不弄死你們!弟兄們,趕緊追,一定要把這二百塊大洋弄到手!”


    看著劉連長領著一幫手下風馳電掣般從自己麵前跑過,張利民不禁感歎:這二百塊大洋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居然讓這些陝西漢子連續奔跑了近三個小時依然如此精神抖擻。


    當聲音逐漸遠去,張利民現身往剛才兩名山匪說話的地方地走了過去。一具屍體在一株茂密的鬆樹下,張利民側耳聽了一會,然後擦著火柴,那封還沒打開封了火漆的信件就丟在屍體旁邊。


    ……


    劉連長追出去了兩裏路左右,氣喘籲籲地大喊道:“好了,你們兩個別作戲了,趕緊給我停下。我知道你們渾身是勁,可我們已經跑了三個多小時了,容易嗎?收隊了,收隊了!”


    ……


    “報告!”


    “進來!”


    “哦?是劉三呀,有事嗎?”何璐銘見劉三進屋和藹地問道。


    “參謀長,我發現獨立一旅有人私自出營和不明身份的人進行接頭。我跟蹤之後,不敢給司令報告,所以隻好報告參謀長了!”


    劉三這話說得很有水平,誰都知道獨立一旅是白朗的嫡係部隊,給白朗報告和不報告並沒有什麽區別。


    要是放在平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可現在是特殊時期,何璐銘哪敢怠慢,趕忙說道:“帶我去看看!”


    當劉三帶著何璐銘往接頭地點趕去的時候,半路上迎麵碰上了回營的那兩名士兵。


    “將他們捆起來,押回去!”何璐銘命令道。


    到白朗軍這麽長時間,何璐銘唯一收拾不了的就是獨立一旅旅長王吉生了。當初白朗曾經救過王吉生一命,所以白朗起事的時候,作為陝西正規軍的王吉生毫不猶豫地率一團人馬投奔了白朗。在白朗軍內,王吉生的獨立一旅隻聽白朗的命令。盡管已經控製了白朗和手下的親屬做人質,但因為王吉生的原因,何璐銘始終不敢輕舉妄動。何璐銘想借著這個機會打壓王吉生,最好是能免去王吉生獨立一旅的指揮權,那何璐銘就算基本上全盤掌握白朗軍了!


    “王旅長,我希望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何璐銘將剛抓獲的幾名士兵押到王吉生麵前,咄咄逼人地問道。


    “參謀長,你需要什麽解釋?”還不待王吉生說話,白朗已經及時地出現了。


    “司令,你來得正好,我抓住兩個和外界聯係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審問呢,要不我們一起審審?”


    白朗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參謀長你看著辦吧!”


    何璐銘笑了笑:“那好,司令,那我就不客氣了!”


    何璐銘衝那兩個士兵厲喝道:“你們和誰聯係呢?都說了些什麽?從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冤枉呀,參謀長!我們沒有主動和別人聯係,是我的堂兄弟冒死給我送了信,我們得了信正準備向王旅長報告呢!”其中一個士兵言之鑿鑿道。


    “送的什麽信?”


    “我的堂兄弟是陝西第二混成旅的排長,他得到的命令是,後天淩晨向我們發動進攻。他還告訴我,這次剿匪總指揮部決心非常大,將北洋軍的大部分精銳都派到了陝西,準備一舉將我們全部消滅。”


    何璐銘盯著那兩個士兵半響,正要說話,突然有衛士過來附耳對何璐銘輕輕說了幾句什麽。


    何璐銘聽罷對那兩名士兵說道:“好了,情況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謝謝參謀長!”那兩個士兵如獲大赦般地轉身消失了。


    看著何璐銘急匆匆而去的身影,白朗頭也沒回地問道:“沒露出什麽破綻吧?”


    王吉生點點頭:“都是信得過的人,估計何璐銘八成會相信!”


    白朗滿臉疑惑地自言自語道:“這何璐銘難道得到了什麽消息?竟然走得如此匆忙?”


    沒錯,何璐銘的確是得到了消息:張利民回來了。


    當何璐銘急匆匆趕回屋裏,張利民早已在那裏等他了。


    “你這是怎麽了?”何璐銘看了張利民的模樣大吃了一驚。


    張利民此刻的模樣比乞丐差不了多少,衣服被撕開了好幾個口子,臉上也被樹枝劃得青一道紫一道。


    “參謀長,你先看看這個!”張利民沒有回答,而是將自己從林子裏得來的那封信交給了何璐銘。


    何璐銘看了一眼張利民,將信拆開仔細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何璐銘的眉頭皺到了一起。


    “這信是怎麽得到的?會不會有詐?”何璐銘沉吟片刻後問道。


    “我覺得不應該有詐……”


    張利民將自己在西安城門外如何聽到消息、如何被發現追趕、如何在林中無意間得到這封信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


    何璐銘聽說之後,又聯想起剛才獨立一旅那兩名戰士說的話,他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晚上,十一點,何璐銘的房間坐滿了人。


    “參謀長,什麽事非要這麽晚了把我們召集來?”白朗滿臉的不高興。


    “司令,有重要情報!”何璐銘將張利民弄來的那封信遞給了白朗。


    白朗當然早就知道這封信的來龍去脈,他看完後故意裝著滿不在乎道:“參謀長,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此重要的信怎麽會落在你的手上?不會是你不想去四川故意整出這麽一封信吧?”


    何璐銘一聽,鼻子都快氣歪了:這是什麽人嘛?說的什麽話嘛?


    何璐銘說不出話來了,張利民趕緊上前將自己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講給了眾人。


    張孝淮從白朗手中將那封信接走,一字一句念了出來:“……左翼陸軍第二師封鎖藍田往四川所有道路,陸軍第二軍封鎖西安至四川所有道路。右翼陸軍第六師封鎖渭南返回豫東的道路,山西各部封鎖進入山西黃河各渡口。北部銅川方向負責堵截的陸軍第七師,將於十一月二十二日晚九點,到達一線。命令你部,於十一月二十三日零時準時發起進攻,與其餘各部共同配合,務必將白朗軍全殲於西安城下。”


    聽張孝淮念完了信,眾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如果信中的消息屬實,那他們目前的形勢非常不妙。


    張孝淮麵色凝重道:“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封信的內容是真的!”


    白朗也相信了,他嘴裏嘀咕道:“難怪那兩個士兵會得到消息,看來北洋軍這次是動真格的了,把一大半的精銳部隊都調到陝西來了。”


    “參謀長,事不宜遲,趕緊拿主意吧,現在時間對我們來說很寶貴。”張孝淮看著何璐銘。


    “我現在也很矛盾,有兩個法子不知道哪個更好一些!”何璐銘心中真的很猶豫。


    “都什麽時候了,你說來聽聽,我們大家來拿主意!”白朗不滿道。


    何璐銘沉吟道:“一是趁北洋軍不注意,我們殺個回馬槍,突破臥龍軍的防線,再重新回到河南。二是趕在第七師沒有到達之前突破徑陽和商陵一線,將北洋軍全部甩在身後!”


    白朗奇怪地問道:“為什麽不選擇從兩翼突破呢?”


    張孝淮解釋道:“兩翼的道路極其狹窄根本無法容納我們好幾萬人展開,不管從哪個方向突破都會陷入重重包圍當中。再說敵人兩翼的兵力也是最強的,一旦無法突破就會被死死粘住無法脫身了。”


    白朗點點頭:“要不,我們就再殺回河南去?”


    聽了白朗的話,張孝淮的臉上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笑容:看來白朗將這招欲擒故縱玩得已經爐火純青了。


    果然,聽了白朗的話何璐銘下意識地反對道:“司令,你覺得我們能從臥龍軍的防線上突破過去嗎?”


    “這……”


    白朗故意氣呼呼地說道:“那你的意思是突破涇陽和商陵一線了?突破以後,左側是戈壁沙漠,右側是黃河天險,我們能往哪裏去?”


    白朗的反問也的確很犀利。


    “司令,天無絕人之咱,隻要能把北洋軍甩在身後,我們還可以再想辦法。如果回河南,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張孝淮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句。


    何璐銘點點頭,似乎最終下了決心:“副參謀長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先脫離險境再想辦法,你們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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