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最深層裏,有什麽徹底破碎而導致的恐懼逐步逼近,卻又在即將覆滅一切的前一刻戛然而止。


    “咳咳……”沙啞到陌生的咳嗽聲從不斷震顫的喉嚨間發出,我極力抑製住繼續咳下去的衝動,勉強抬頭撐起身體,然而所能望見的隻有一片令人心生懼意的黑暗。


    這裏是哪裏?


    我勉強伸出手,卻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手掌,身體上還未消散的疼痛感也在同樣提醒著我,顯然這裏並不是識海當中。


    那為什麽會一片黑暗?


    “醒了?”熟悉而冷冽的聲響忽的自不遠處響起,打斷了那個即將浮現出來的答案。我回過頭,想弄明白那個聲音是否是我的錯覺,剛一動彈動作卻又是一滯,瞬間就有汗順著額角滑了下去。


    “――別動。”一股柔和的力道製止了我的動作,緊接著,有誰伸出手將我扶了回去。


    鼻尖嗅到一股仿佛高山上常年不化冰雪的味道,我心底一動,任由那人將我放回剛才躺著的地方,摸了摸像是蠶絲織成的床墊,又在一旁摸到了熟悉的半月劍,確信自己暫時安全後,決心試探性的低聲叫道:“……雲和師兄,是你嗎?”


    扶著我的手頓了頓,隨即我就聽到那人淡淡嗯了一聲。


    緊接著我們相對坐了一會兒,我張了張口,想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話到口邊卻是變成了:“是師兄……救下我的?”


    “你經脈損毀了大半,修為盡毀,禍及雙目,短時間內無法複原。”冰涼的手掌覆蓋在我的眼睛上,我稍稍闔上雙目,心中早已有了這種猜測,得知事實之後失望在所難免,但心中卻又像是有一塊大石墜地,反而放鬆了不少。


    “……勿要擔憂,”那人緩聲又道,“尚有複原的機會。”


    明知道看不見,我還是微微朝後避開了雲和的手,抬頭坦然一笑:“師兄的話我自是信的,隻是接下來的日子,雲玄恐怕要成為師兄的累贅了。”


    靜靜等了片刻,未等我再次疑惑起來,就感覺到那股冰雪般的味道湊的更近了些,仿佛就貼在我麵前似的。


    “你……”風聲一動,那人涼涼的手已經搭在了我的手腕上,輸出幾絲沁涼的靈力,不過片刻在我略有好轉之後又收了回去,隻餘下玉石相撞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勿需煩惱,好好休息罷。”


    我愣了愣,直覺有什麽雲和師兄同往日似乎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具體哪裏不一樣。


    修為盡毀,短時間內又什麽都看不見,時間便分外的難熬起來。不過三天,我端坐在大概靠在窗邊的地方,仔細聽著窗外的動靜,心中已然是千萬次的回憶著那個燦若桃花的倩影。


    寧寧……


    不自覺的動了動嘴唇,然而在發出任何聲音之前,我卻隻是慢慢收緊了手掌。


    刻意放出的腳步聲自遠而來,伴隨著仍舊顯得十分冷冽,卻又隱約透露一絲輕緩的嗓音,“……雲玄,今日可是要沐浴?”


    修仙之人原本尚可三月不沐浴而染不上半點塵埃,但這時候的我已經和凡人無異,甚至因為經脈損毀嚴重而不能動彈的緣故,比普通人的身體素質還要更差些。


    剛被救回來的那幾天,雲和以這時候傷勢過重為由拒絕了我打算沐浴的請求,讓我再等上三天。


    好不容易等到他主動開口,我又怎麽會放棄這個機會?


    我朝聲音來的方向一笑,暫且放下了其他的念頭,“已至三日,師兄可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自然不會。”雲和似乎早知我的意圖,在我預備站起身的之前微一使力,讓我重又坐回了原地。沒等我出聲抗議,帶著冰雪氣息的味道忽的又湊到了麵前,緊接著手腕上搭上了三指冰涼的手指。


    我下意識的就想避開,然而手腕一痛經脈忽的一冷,竄進來了股帶著寒意和鋒芒的靈力,被原本就沒什麽氣力身體被沁涼的靈力一激,霎時間一口腥鹹的血就不受控製的噴了出來!


    “別動。”吐出了那口血之後,一直縈繞在心髒處的鬱結之氣反倒減輕了些,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基本上都靠在他身上了。偏偏剛想掙紮就又聽到了他的聲音,隻好僵硬的維持著之前的動作,任由他抱著我出了房間。


    今天的天氣應該不錯,我蒙著腦袋盡量轉移自己的尷尬之情,然而暖洋洋的陽光還當真照的本就有毫無氣力的身體愈發的不想動彈了。雲和師兄的力氣似乎不小,抱著個隻比他小兩三歲的人走了半天也不顯得吃力。


    直到濕潤潤又帶了種靈草的氣味飄了過來,我終於伸手輕推了一下還抱著我的人,小聲開口:“是到了地方麽,師兄?”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麽還不把我放下來!


    雲和嗯了一聲,呼出的氣直接就拂到了我臉上。這時候我雖然看不見卻能敏銳察覺到,就和那天我剛醒來一樣,雲和師兄和平時有些不同。


    究竟是哪裏不同?


    “……師兄?”


    我試探性的問道。然而這一聲沒開口倒還好,一開口,他是真的把我放下來了,但同時我也能察覺到衣襟上一涼,輕易的就鬆散了開來。


    “師兄!”我朝猛地退了一步,臉上迅速的漲紅了起來,原本就沒甚麽力氣的腿更是一軟,差點跌在地上。


    “何事?”他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麽波瀾。


    我隻覺得什麽念頭都在腦中轉過了一輪,然而到了舌尖上又被堵了回去。頓了半響,還是隻得無奈道:“這種小事還是讓雲玄自己解決吧,師兄實在是……實在是……”


    他不再說話,我躊躇了幾秒,又覺得沒什麽見不得人,同門師兄弟這麽多年了,脫個衣服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當下三兩下解的隻剩下裏衣,裸|露在外的皮膚一會兒就帶上了幾分冷意,我原地杵了一會兒,不見師兄搭話。剛想開口,一隻手就忽地伸過來牽住了我的手腕,我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就察覺有力道牽著我緩緩前行。


    一腳踏入水池中,我才發現雲和師兄帶我來的地方竟是一處溫泉,嗅著上麵的草藥香氣,輕易能猜到他恐怕費了不少心思找來了不少療傷的靈草,當下心中就有了幾分觸動。


    我隻不過挺身而出了一次,讓他的命運軌跡稍稍改變了些,而其中又是有多半為了自己,而現在――


    他卻是在一心一意地照顧我。


    修為倒退連帶著感官遲鈍了不少,然而浸泡了片刻後,體內原本極為幹涸的經脈卻隱約有了一絲流動的感覺。聯想到之前的種種,我遲疑了幾秒,大約望向雲和所在的位置,一直盤旋在腦中多日的想法終於脫口而出。


    “……師兄,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


    水流聲傳入耳中,即使我睜開眼睛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仍舊隻有一片黑暗。雲和師兄向來都不是個多話的人,這一次也同樣。


    “路過罷了。”過了片刻,他終於冷淡地說。奇怪的是我依舊能感覺到他在注視著我,一直都沒離開過,而且並沒有他的聲音給人感覺那麽冷。


    隻著了一身裏衣,即使我們同出一門,我半倚在池邊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那個女孩是鬆曉寧。”這時候他突然說。


    我一愣,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隨即又想到他可能是擔憂我被天魔教所欺騙,不由微微笑了起來:“……嗯,我知道。”


    哪怕她是天魔教的聖女又怎麽樣?


    我在意她並不是因為她的身份,也並不是因為她的實力,自然也不會因為她是誰而感到恐懼害怕。


    那一天,她不顧可能的危險硬是跑回來將半月劍塞回我手上的時候,我心裏就有了一個並不十分清晰卻又十分堅定的念頭。


    我喜歡她。


    他又默不作聲了半響。


    直到我被池水泡的昏昏沉沉起來,才再一次地聽到他如碎玉般的聲音。


    “――方才我得了消息,青陽子已死。”


    嗡的一聲我腦子就炸開了,原本有所好轉的經脈被強烈波動的情緒影響,痛得我神智都空白了幾秒,再次清醒的時候喉間上湧起一陣陣的鐵鏽味,被我狠狠咬住舌尖按捺了下去。


    來不及等我我開口問些什麽,那人倏然探出手,輕易製住我的手腕,動作極為熟稔的輸入幾道靈力,幫助我疏散體內更加紊亂的情況。


    怎麽可能?!我下山至今才幾日,青陽子已然是渡劫初期的修為,世間能敵得上他的人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而且我分明看見渡生碧霞鏡上曾描述青陽子是逝世於三百年之後飛升失敗的時候!


    紫霞派偌大的門派,又怎麽可能任由二峰峰主就這麽輕易的死去?


    “……你說的是真的?”腦中混亂一片,我啞著嗓子急切地問道,“師兄,這件事上你切莫與我玩鬧,師父……師父怎麽會?”


    扣在我手腕上那隻帶著涼意的手微微鬆了開來。


    很久很久,久到我整個心髒都沉入了最深的地壑當中,我才聽到他低聲應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鬆曉寧妹子身上有種濃濃的be感看出來了麽,我喜歡寫這麽完美又好看的妹子=w=


    青陽子這事兒後麵解釋……咳,希望你們不要覺得有些獵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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