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希望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可對我來說這似乎已經是遙遠過去的事情了,從決定了三年的等待後我就一直沒有找回主動權,先是被張佩琪中傷,度過了毫無色彩的一段生活;後是遇見了強勢的媛兒,雖然幸福,卻始終猜不到明天乃至下一秒會發生怎樣的事情;現在又輪到同樣強勢的張佩琪了,不同的是我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幸福,隻有晚上躺在床上後各種的疲憊。


    從那賓館出來後馬上就要過去第六天了,原本以為得到了幻想過許久的佳人,再短暫也應該充滿了歡笑,可事實上張佩琪隻讓我從千篇一律的約會中品嚐到了厭煩。


    上午九點,在c城唯一的商業街集合,漫無目的地逛著冷清的各種店鋪,偶爾坐在“茶物語”之類的時尚飲品店小小地休息一下;下午兩點,張佩琪會帶我去看電影,算上今天一共六部,沒有一部能讓我產生多大的興趣,而她也僅僅是把電影院當成了一個奢華的午睡場所;兩個小時左右的電影結束後,我們會在固定的快餐店吃著固定的晚餐,然後在還剩下一半的時候就會被她拖去那個吵鬧的酒吧,一直待到午夜才各回各家。


    喝著啤酒簡單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腳印都留在了什麽地方,其中最有意義的就是這家酒吧了,至少我還能夠和這裏的酒保混得熟一些。六天前張佩琪說自己來酒吧隻是為了喝酒,這幾天我卻發現她也十分喜歡在人堆裏甩著腦袋大聲叫喚。雖然還沒有到主動勾引陌生男人的地步,但同樣也不會拒絕陌生男人的勾引,有好幾次我都是在尋遍整個酒吧後才在某個角落裏將她從某個滿身酒味的男人懷裏拽了出來。我相信她知道這種事情的下限是什麽,卻不相信我的忍耐力可以沒有上限。


    “含哥。問你個事唄!”


    平靜地看向悄悄湊過來的酒保,如果記憶沒有混亂的話,“含哥”這個稱呼應該是在昨天才第一次出現的,沒想到僅僅一天他就能叫的這麽順口。


    “說吧。”


    “那個女的到底是不是你對象啊?”


    順著酒保所指的方向看去,張佩琪正在那裏和一個男人嘻嘻哈哈地說著什麽。類似的場景我曾阻止過一回,結果被她很嚴肅地強調了一句“我想要自由”,再到後來我也隻能選擇視而不見了。


    “為什麽用這樣的語氣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看你每天都和她一起來、一起走,她要是被哪個男的帶走了,你還會立刻去救援。可是平常的時候你們又和陌生人一樣,你坐在吧台前一個人喝酒。她在人堆裏四處釣凱子。她不在乎你是否孤單。你不在意她是否過分。我呢出於好奇,所以就想問一下,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啊?”


    “勉強可以算作是對象關係。不過是互不幹涉的那種。”


    “哪有這樣的對象?要我說,你還不如趁早甩了她呢!”


    “我現在好奇你讓我甩了她的理由是什麽。”


    “這還不簡單!你最近天天來,天天都有女的湊過來和你套近乎,還有幾個每天都執著在你的身邊,結果你連看都不多看她們一眼。可你那對象幾乎是來者不拒,據我觀察她每天要和五個以上不同的男人談天說地。有一句話不是說百分之八十的專一男人都不會得到應有的回報麽,我覺得你就是其中之一,這太不值得了!”


    “沒看出來你說話還挺有水平的麽!”


    “什麽水平啊,我就是直,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實在不行我幫你介紹一個更好的!”


    “不用了,我不會甩了她的,至少現在不會。”


    “含哥啊,你就聽小弟一句話吧,別等到她來甩了你以後再自己治療傷口。”


    “你就老老實實地當你的酒保就可以了,有些傷口是不用治療的。好了,我要帶她回去了,下次千萬不要再和我說類似的話題了。”


    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然後來到張佩琪身邊,和往常一樣強硬地拖著意猶未盡的她離開了酒吧。


    其實那個酒保說得挺正確的,換做別的男人早就把張佩琪甩了一千次了,可是我做不到,因為我了解了太多的東西,也被所了解的遮住了麵對現實的雙眼。更何況一天中她單獨陪我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我沒有理由去粉碎好不容易實現的夢想,無論是好是壞。


    那些不用治療的傷口,一部分是因為傷口太淺,根本就不痛不癢;另一部分是因為傷口太深,根本就沒有愈合的可能。而我則屬於兩者中間極小的那一部分,擁有著無法愈合的傷口,卻麻痹著自己它不痛不癢,沒有原因,無法解釋,這是我強迫自己繼續和她走在一起的唯一方法,沒有目的,無法明白。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甚至覺得載我過來的出租車也是同一輛。不同的是今天張佩琪沒有準時出現,而我最害怕的恰恰就是對她的等待,哪怕隻是分分秒秒,我也會聯想到不久後肯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十點多的時候張佩琪終於打著熟悉的粉色雨傘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不再是極其時尚、誇張的打扮,而是換回了清純的學生裝,這幾天一直濃妝豔抹也變回了原本的素顏。果然隻有這副模樣才能勾起我對她深埋了許久的愛意。


    “抱歉,抱歉,讓你就等了。”


    “沒什麽,我早就習慣等待了。你……怎麽不打扮自己了?”


    “我平常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不過是最近幾天稍稍過界了一點兒而已。”


    “原來如此,那你忽然從邊界線上退回來是因為什麽呢?覺得累了還是想換換風格?”


    “都不是。今天我想去一個地方,不良少女的打扮不太適合去那裏。”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當然了,沒有你,去了也毫無意義。”


    “我還真不知道c城有這麽一處特別的地方。不介意的話可否透露一點兒信息?”


    “不行,絕對不行!你就老老實實地跟我走,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無奈地聳聳肩,跟在張佩琪身後快速地遠離著商業街。我不認為有什麽地方會因為我的到來而變得有意義,最有可能是因為張佩琪想找一個見證人,見證她在某個地方留下的某些回憶,我隻不過湊巧成了唯一可用的人罷了。


    這個想法並沒有保持太長時間,到達目的地後我總算明白必須一起過來的原因了。對張佩琪來說這裏是開始的地方,可是沒有我一切都不會開始;對我來說這裏是轉折的地方,可是沒有她一切都不會變化。c城一中。的確是一處特別的地方。一處對我和張佩琪都十分有意義的地方。隻是這個意義有積極和消極之分。


    不知道她和門房說了什麽,很快我們就被破例放進了空蕩的校園,好些年沒有來過這裏。莫名地產生了一股親切感,如果此時再有在校的學生穿梭在身邊,我一定會大聲感慨“物是人非”。


    張佩琪自打進入校園後就走得很慢,似乎每踏出一步就會有無數的回憶洶湧而來。從食堂到操場,再到曾經我們共同上課的教室,唯一變化的就隻有增加了許多的班級編號,張佩琪對此或許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她僅僅畢業了一年而已,可在我心裏卻仿佛跨越了三世輪回,無論多麽努力都找不到我以前的影子。


    直到站在我們都非常熟悉的小花園裏。張佩琪才停住了腳步,蹲下身把玩著被雨水壓折的一朵野花。


    “你還記得在這個花園裏發生的事情嗎?”張佩琪的聲音很低,有點兒像陷在了回憶中不能自拔。


    “在我去世之前說不定會找個機會忘掉。”


    “不能正常點兒說沒有忘記啊?搞的我心裏蠻沉重的。”


    “還有比裝著許多回憶更沉重的東西嗎?”


    “也許有吧,不過是你還不知道罷了。要我說,最沉重的事情就是給予別人沉重。”


    “有道理,有時間我可以去體驗一下。你應該是有什麽話要說吧,別拐彎抹角了,挑重點怎麽樣?”


    “好吧,就知道在你眼裏我就和一塊玻璃一樣。你覺得這幾天我的表現如何?”


    “糟糕透了,至少在我認識的所有女生裏,這幾天的你是最最差勁的!”


    “呃……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些?這樣我很沒麵子的。”


    “麵子對你來說如果真的重要,我就不會見識到完全是另一個極端的張佩琪了。”


    “這倒是實話,那你為什麽明明接受不了卻從沒有提出過分手?”


    “因為我知道你在發泄,不去思考、不去在意、不去約束,由著原始本能在驅使。我估計你當初決定做我的女朋友也是希望在自己放縱得忘乎所以時,有人能夠出來製止你吧?”


    “如果真的被你說對了,為什麽一開始沒有拒絕我?”


    “誰知道呢,各種原因都有吧!”


    “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是你覺得咱們的緣分終於到了?”


    “緣分?你認為什麽才是真正的緣?”


    “我想想啊,真正的緣應該是相遇後對彼此沒日沒夜的思念。”


    “假設你說的是對的,可咱們從相遇之後就誰都沒有產生過特別濃鬱的思念,別說緣分到不到,恐怕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那你說什麽才是真正的緣?”


    “有一篇文章中這樣寫過:真正的緣,不隻是給對方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而是對方認識你很多年後,仍喜歡和你在一起;真正的緣,不隻是瞬間吸引對方的目光,而是對方熟悉你後,依然欣賞你;真正的緣,不隻是初次見麵就有相見恨晚的感覺,而是曆盡滄桑後,發出‘認識你真好’的心裏話;真正的緣。不是來得早,而是來了以後不再走。


    這段話我非常讚同,不過我又加了一句:真正的緣,不隻是給彼此一個永遠。而是在你不得不離開時,對方願意心甘情願地等待。我相信著咱們之間產生過緣分,也相信著咱們的緣分還沒有斷絕,隻是這些和我同意讓你做我的女朋友都沒有任何關係。”


    “怎麽可能?在我看來這已經是最有力的理由了。”


    “如果你是在沒有受到傷害的情況下對我表白的,那這個就是唯一的理由。可惜你是在對我沒有產生任何感情的情況下表白的,和緣分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原來你了解得這麽透徹啊,那我就更需要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為了讓你明白隻有我會毫無怨言、毫無所求地陪在你身邊,這個理由你相信嗎?”


    “當然相信,因為你確實做到了啊!”


    “既然如此,你的問題我就全部回答了。”


    “隻能這個問題你回答了。而且還是在我勉為其難接受的情況下。”


    “謝謝你沒有為難我。作為補償我會在下一個問題中給你滿意的答案。”


    “這樣最好。為什麽你和我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對自己的女朋友?”


    “很簡單啊,你同樣沒有把我當男朋友看待,說好聽點兒你是在索取。說難聽點兒你是在利用。我雖然一直都沒有將你放下,但也不會卑賤到用熱臉去貼冷屁股。就和高一那時一樣,你在壓榨著我的價值,而我則在暴露著自己的財富。”


    “好像真的是這樣,對不起。”


    “以前就說過了,道歉一點兒用也沒有。去年聖誕節你在道歉後選擇和我成為朋友,這一次恐怕是計劃重新做個選擇吧?”


    “你是怎麽猜到的?”


    “上午見到你後我就覺得清新的打扮是因為你已經不用宣泄了。然後你又帶我來了一中,來了這個小花園,我不認為你是心血來潮想要和我一起聊聊往事,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想用自己殘留的記憶掩蓋掉什麽東西。再往後你一直在問我為什麽。可在我做了回答後,你沒有一次出言否定,大概是在暗示我早一點兒放棄。你啊,真的不用考慮太多,從一開始我就讓你說重點,結果過度了這麽長時間你還在猶豫,放心大膽地說,反正我也基本猜到是什麽結果了。”


    “唉……你都知道了我哪還好意思說啊?”


    “那我替你說好了,咱們分手吧。”


    “這樣子我還好受點,你難道就不問問我原因是什麽?”


    “沒什麽好問的,無非就是你原來的男朋友良心發現了,然後你經過對比後覺得還是他更適合你。”


    “你可以去當偵探了,判斷得太準確了。他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說是已經在來c城的路上,下午三四點就能到。原本我計劃發短信告訴你的,後來覺得那樣對你太不公平了,我最脆弱的時候是你在陪伴著、保護著,這已經不是我能不能報答的問題了,而是我還有沒有能力去報答……”


    “好了!”用盡可能輕快的語氣打斷了張佩琪無用的懺悔,昨天和那個吧員聊天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愈合了一些的傷口會被再次撕開,隻是沒想到發生的這麽快。“張佩琪,我再告訴你一遍,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和報答,和之前的等待比起來,這次要好了許多,不僅僅是因為沒有拖太長時間,更主要的是因為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你身邊……”


    “不對!這次比……”


    “聽我說完!幾年前在這裏我決定保護你、喜歡你,去年在a城我決定注視你、祝福你,這兩次我都做到了,一次非常直接,一次非常隱秘。今天謝謝你,能夠再帶我回到這裏,從哪開始就在哪結束,我不需要你再重新做什麽選擇,因為我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朋友和陌生人,咱們還是做後者吧,離開你、淡忘你,我同樣也會做到的。”


    “一定要這樣嗎?”


    “沒錯,等待一個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給自己定好等待的期限。為了你,我執著過、愚蠢過、疼痛過、絕望過,應該已經可以算是經曆了一場‘完美’的愛情,也正是因為經曆過,所以我才更加沒有必要將它循環下去。以前我總以為隻要圍著你一圈圈轉下去,終有一天可以靠近你,結果卻發現轉的多了反而離你越來越遠了,我累了,不想再在固定的模式中徘徊下去,更不想再用自己的時間去抵抗一刻不停的離心力,是時候該去追求我自己真正的幸福了。”


    “雖然不願意接受,但還是得承認,你的選擇是明智的,繼續惦記著我隻會讓你在該對的地方一錯再錯。”


    “對和錯永遠都是在相比較的情況下才有各自的意義。你對了,因為你找到了自己的需要;你錯了,因為你忘記了還有人需要著你;我對了,因為我沒有辜負自己的愛情;我錯了,因為我把已經凋謝的愛情當成了含苞待放。就說到這兒吧,如果你不想和我一樣犯錯,那你現在應該做的就隻有離開c城一中,去車站接你的另一半。”


    “嗯,我知道了,最後還是要和你說一聲謝謝,以及一聲對不起。”


    “這回我接受了,你快去吧!”


    “那,再見,子含。”


    “再見,佩琪。”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色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雨落輕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雨落輕含並收藏九色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