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一共有三家設施完備的專業射擊場,其中一家叫槍王,是霍啟森常去的一家。他手腕受傷之後,很少再去射擊場。今天趁著天氣晴朗,他帶著裝備,到了槍王的咖啡室。幾個多日不見的老友坐過來,開始和他敘舊。


    “霍總,最近在忙什麽呢?”一個男子笑著問。


    “還不是公司那些事情。”霍家旗下資產累累,霍啟森手上的大同金業是顆高高的搖錢樹,忙碌程度可見一斑。


    “不隻公司的事情吧?嗬嗬,這言總就要訂婚了,霍總,你準備要送點什麽?”一個圈子裏的商賈,最近大家也都在聊這個送禮的事情,反倒是一向和言戰走得頗近霍啟森,沒什麽多大動靜。


    “禮物?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霍啟森喝了一口咖啡,向近在眼前的一排射擊室看去,一個冷峻專注的側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咦,七號射擊室的人……是……”


    “她不就是顧雙城嗎?言戰的侄女。剛加入槍王,這孩子話很少的。”


    “顧雙城?好,你們在這兒聊,我過去看看。”


    成排的射擊室都是連在一起的,槍聲在外麵根本聽不到。霍啟森輕輕的推門而入,巨大的槍響在他耳膜上跳舞。認真射靶子的顧雙城立即轉身,槍口就這麽對準霍啟森的腦袋。


    坐在咖啡廳裏的眾人都噓聲站了起來,在槍王,誰敢拿槍指著霍啟森呐?不想活了……


    霍啟森驚訝的舉起雙手,投降道:“我看你那麽認真,還以為你不會察覺我進來了?”


    顧雙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過身繼續射擊,沒有像霍啟森在外麵看到的那樣緩慢開槍,顧雙城開始急速的消耗子彈,毫不吝惜的連續直射。


    終於,手槍裏的子彈沒有了,她拿下耳罩,霍啟森按下紅色的按鈕,那三個假人早就千瘡百孔,尤其是心髒的位置。


    “你很會開槍。”霍啟森笑著說:“練習開槍有多久了?”


    “兩個星期。”顧雙城回答道,她放下槍,拿出別在腰間的棕色機車手套,提醒道:“霍先生,下次別再開這種玩笑。”


    “隻是短短兩個星期?不可思議。”霍啟森給手槍又上了幾顆子彈,左手拿著槍,對著遠處的靶子,也連開了幾槍,早就知道霍啟森實力的顧雙城還是眉頭揚了一下,他射成了一個彎月形。


    “你這是什麽意思?”顧雙城問道。


    “我想收你為徒。”霍啟森覺得對待顧雙城這樣的女孩子,還真是不能拐彎抹角。


    “好,師傅,你好。”顧雙城抱臂笑著說。


    “嗯。”霍啟森和她並排走了出去,兩人走到綠草如茵的草地上,“你包裏有槍嗎?”


    顧雙城將自己的棕色大包扔了過去,說:“在裏麵。”


    “你有持槍證嗎?”霍啟森拉開拉鏈,看到了槍盒裏的那把普通的左輪,放在手裏掂量了兩下,又將子彈取出來,開了兩次槍,驚訝道:“是改裝槍?”


    “嗯。”顧雙城點點頭。


    “老實說,這件事情最好別讓你姑姑知道,她會很生氣。”霍啟森笑了笑,說:“這一發子彈估計能殺三個人。”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是你師傅。”


    兩人談了一會兒改裝槍原理,顧雙城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向這個新師傅提問。一名侍者走過來,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霍先生,這是言戰言小姐給您的。”


    “這……”霍啟森接過來一看,是一張請帖,請帖的封麵是言戰和陳非臉挨著臉的剪影,純白的封麵,配上言戰側臉的濃妝,形成了一種匪夷所思的靡豔。“真漂亮!哦,訂婚請帖都發到這兒來了?”


    侍者笑了笑,說:“言小姐的秘書賈先生說,原來是準備送到府上的,不過,她知道您常來槍王,就派人送到了這裏。”


    “那群家夥也是每人一份吧?”霍啟森看著請柬裏麵手寫的繁體字,說:“要是特地送給我,我會更高興。”


    “其他老總都說了,這請帖做得和音樂劇的入場票的一樣,真不知道那天會是什麽盛大的狀況?”侍者向往的說。


    “陳非是個藝術家,這請帖的封麵一定是他的意思。”霍啟森抬頭,看到顧雙城的雙眼盯著請貼,就好奇的問:“你還沒見過請帖?呐,給你?”


    顧雙城收回視線,站起來,說:“師傅,我先回去了。”


    “哎?”霍啟森話還沒說出口,顧雙城就早已走遠了,“這孩子真是,姑姑訂婚這麽大的事情,怎麽漠不關心的?難道是個槍癡?”


    侍者見顧雙城走遠,就低聲說:“俱樂部的人都說,顧小姐肯定是個槍癡。每回來就是開槍,什麽也不做。”


    ++++++++半++++++++++++++++步+++++++++++++++++++作++++++++++++++品++++++++++


    大步的從槍王走出來,顧雙城低著頭走到不遠處的站牌,錯過了兩輛的士之後,她招手示意,一輛黃色的士停了下來。


    “哢噠”一聲,顧雙城大力的甩上了車門,坐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點煙,司機被她嚇到,過了一會兒,低聲的問:“小……小姐,請問,你要去哪兒?”


    “等一會兒,你可以從現在開始計費。”顧雙城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打開車窗,看向那些從槍王裏出來的俱樂部成員,他們的手上大多都拿著請帖,在明晃晃的陽光下,純白的請帖異常刺眼。


    “小姐,這裏不準停車,會罰款的?”司機無奈的說。


    “那你開過去,就向那群人開過去――”顧雙城指了指剛走出來的那些人,說:“慢慢靠過去。”


    司機暗歎命苦,緩緩開了過去,快接近人群的時候,隻聽她說:“再靠近一點……”


    “哦……”


    顧雙城打開車窗,順手從一個男人手裏拽過來一張請帖,並對司機說:“快開,向前開!”


    司機沒看到她偷了別人的東西,隻聽見那個男人在怒喊,他按照顧雙城的命令,加大馬力,全速向前開。


    手上煙卷快速的燃盡,顧雙城關上車窗,橫躺在後麵的座椅上,將請帖拿高,看著言戰和陳非契合在一起的臉部輪廓,看了一會兒,又拿低了,打開請帖,繁體字帶著蒼勁的筆鋒,看起來是請書法家寫得。她將請帖湊近鼻端,一股淡淡的檀香傳過來。


    “嗬……”顧雙城閉上眼睛,把請帖蓋在臉上。的士在城市裏繞彎,越過高架,進入喧鬧的市區,在安靜的高檔住宅區繞了很多圈。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座位上,叫司機不停的繞彎,有時候她能聽見孩子們的笑聲,有時候店鋪外會有爭吵聲,有時候全都是叫賣聲,商場裏大減價的吆喝……


    她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走進了一個回到過去的夢境。


    顧雙城覺得自己回到了十歲那年,穿著黑白格子的小短襪,上學前言戰走過來,親了親她的額頭。


    【雙城,換雙鞋吧這雙鞋和襪子不配哦。】言戰哄小孩很有一套,自成一派,她和別的大人都不一樣。


    【哦】顧雙城點點頭,把腳伸出來,她還記得當時換上的一雙特別流行的小白鞋,上麵繡著一直啃蘿卜的小白兔。


    那天過得很慢,顧雙城還記得夜晚來得非常遲,她放學回來沒有看到言戰。做完作業之後……開門的聲音幾不可聞,她慢慢走到了床邊……


    “小姐?小姐?”司機看看天色,不得不刹車,喊著後麵的顧雙城。


    顧雙城是在雙拳緊握中清醒的,她猛地坐起來,車窗外早就天黑了,請帖掉到了夾縫裏。她從錢包了扯出了一遝錢,說:“好吧,送我到彌生道的言宅。”


    看到那一片粉紅的一百,司機咽了咽口水,笑說:“好好,您坐好。”


    外麵霓虹初上,顧雙城從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不自然的摸了摸喉嚨,在夢裏麵她根本喊不出來……她從夾縫裏拾起那張請帖,將它硬生生的撕成兩半,打開車窗,拋入了半熏的微風裏。


    以前在白山,她有時候會做起這個夢,每次在夢中驚醒,她都會習慣性的幹嘔,甚至會一天不想吃飯。這一次……


    “唉?司機,送我去最近的餐廳吧,肚子餓了。”


    “好,說得也是,繞了幾個小時,天早就黑了……”


    黃色的士放慢了速度,顧雙城靠在座椅上,抬起頭又點了一根煙,迷離的夜色劃過她冰冷的瞳。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熱,有點累,還有點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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