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也不閃躲,薄唇輕抿,聲息柔緩,那潺潺往事就這麽蜿蜒而來,仿佛現世如昨,仿佛一切美好,仿佛……她的淚,她的悲苦都不過是一場驚覺大夢,從來都不曾發生。


    “我比良姐姐入宮早。


    良姐姐得幸那一年,我於後宮正在風頭,一時無兩,年紀尚輕,已有皇子老五可以傍身。”


    她幽幽一歎。


    “看到當年的你,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可是……晴兒,不怕你笑話,我打心眼裏是羨慕你的……


    良姐姐本來是罪臣之女,後編入辛者庫一浣衣女,這不假。不過,想要以一個下等奴婢的身份一睹天顏,可比登天。難得就難得在她被太子的娘舅索額圖一眼看中,繼而安排送到了萬歲爺麵前。”


    我目瞪口呆,大腦早已翻江倒海,而曾經的當局人那涼薄的語氣卻仿佛講述的是旁人的家長裏短,事不關己。


    “娘娘……這……”


    “這些良姐姐不會告訴你……她有生之年,我更不會告訴你……


    直到老八、老九的相繼落地,我和良姐姐成了這宮中最風光的女人。可是隻有我得到晉位,那時的我渾渾噩噩,以為得受隆恩便已是我平生最大的榮耀,哪裏還顧及其它,又怎麽會想到更早於我同樣辛苦誕下龍嗣的良姐姐是否隻是因為出身卑微不得晉位呢?


    之後的幾年裏,我在宮中日漸得到皇阿瑪的青睞眷顧,而良姐姐卻在八阿哥降生後日漸憔悴,終日鬱鬱,甚至三番兩次抱病,再沒有出現在敬事房侍寢的名冊中。也終於漸漸在後宮中一雙雙妒紅的雙眼中消失了蹤影。


    可是直到那時,我仍然無所警覺,就這麽無憂無慮地度過了我人生中自以為最幸福最快樂的幾年時光,那是一個女人最燦爛的年華,我想自己或許是最幸運的女子了吧……”


    隱隱不安,我似乎已經預感到後麵就要來襲的風雪。


    “直到胤禌出生後的幾年裏,我依舊忘我的過了這麽幾年安富雀躍一樣的逍遙日子,所有人對我笑臉相迎,所有人對我阿諛奉承,所有人對我噓寒問暖……


    那一年,萬歲欲微服南巡,泱泱後宮單單指我一人隨行伴駕,無尚的光彩,要我如何消受?!我欣喜若狂,如癡如醉。可也就在我南行歡暢,與萬歲繾綣無限時,宮裏千裏加急隻為一封家信,阿哥所出了大事,我的胤禌中毒不治,臨走前還念念不忘等我回宮給他帶竹蜻蜓,口裏苦苦喚著阿瑪額娘……”


    宜妃口吻不聞興衰,卻早已淚流滿麵。


    “對一個做額娘的,這不啻於一場浩劫……


    我就這麽一夜之間垮了……


    整整三天,我在冰窖裏抱著已經發青的胤禌,不吃不喝,傷心欲絕……


    也是那一年,良姐姐徹底失勢,遷出永壽宮……”


    “啊!你是說……”


    我驚惶掩口,早已忘了尊卑長幼,被宜妃雖然委婉,可依然被刹那尖銳的猜測震驚了。


    宜妃平靜地搖首。


    “不……不是她……可是胤禌的死確與她有莫大的幹係……也是為此,良姐姐再無翻身的可能……”


    靜默良久,我撫掌遮住自己就要情難自禁的眼睛。


    “沒有一個人為她申辯……對麽……”


    宜妃不置可否。


    “晴兒……這個疙瘩存在我心理好多年,就成了如今這樣一個心病……


    你一定猜到了……不是良姐姐,的確不是良姐姐……她不過是……是……”


    “是索額圖的替罪羔羊?”


    循著自己的揣度,我兀自接口。宜妃卻霎時睜圓了驚詫的杏眼,轉而了然一笑。


    “……這是索額圖早就布好的局……


    那幾年若說得授擅寵的舍我無他,索額圖一直以國舅自居,又有太子生身母親的臨危受命,豈容他人獨享榮光,甚至破已故皇後的例,失了妃嬪雨露均占的平衡,我早已成為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他利用良姐姐與我爭寵,而他唯一沒有沒有算到的就是良姐姐僥幸誕下了八阿哥,更讓他憤恨不已,懷恨在心。料想他最初的打算不過就是要分我的寵,令太子在眾皇子間的地位越加尊崇,卻沒有想到,正是自己的失算,令太子又多了一個兄弟,多了一個未來的競爭者。


    也是為了八阿哥,她不得不被索額圖逼迫,漸漸隱退後宮,這又恰恰合了她與我針鋒相對,敗倒匿跡,既又暗中伺機報複的假設。”


    什麽?!


    “三十五年,索額圖在我隨萬歲爺微服南巡之時,利用我兒酷暑飲食不合,腹瀉不止的機會,下了毒手,之後製造了良姐姐藏毒的證據,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她一人。


    得知真相之事,我如夢方醒。”


    她輕喘一聲,顫抖了聲音。


    “殺害我兒的凶手不是旁人,正是我自己!


    若非我的天真無知,我兒……”


    “娘娘……”


    不容我多言,宜妃挺直了背脊,擺了擺手。


    “晴兒,從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天家後宮,是一個不見刀槍的戰場,而專寵獨幸是謂大忌,足以送你走進墳墓。”


    我心房猛然一震,振聾發聵。


    轉而一想,既然如此,良妃又如何能夠逃過死罪?至少也是要打入冷宮再難見天日,難道還有轉機?


    “良姐姐人贓並獲,謀害皇子之罪無可辯駁,罪不容誅,我又在一夜之間身心遭受重創,索額圖一石二鳥,保太子之地位穩固,真是用心良苦!”


    “這些娘娘又是如何知曉?”


    “這些……當然不是出自萬歲爺之口……是良姐姐……


    她冒著生命危險托舊時於她私交匪淺的宮女與我相邀,這才令我得知真章。”


    “那她……”


    “她才是那個明白人!


    晴兒,這麽多年,我都受益於與她的那一番長談。


    一個孩子的額娘長跪在另一個孩子的額娘麵前,不求寬恕,不求原諒,隻求我……保守真相,並善待她的孩子……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她對萬歲爺是有了真情的。她也是懂萬歲爺的。


    這些事實,萬歲爺怎會不知,他之所以三緘其口,早早斷案,不顧其間的諸多紕漏疑點,隻是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一方是亡妻的長兄,一旦揭發,太子必受娘舅家的醜聞所牽累,地位岌岌可危。


    當年年輕氣盛,不是沒有做過魚死網破的打算,也是良姐姐的提點令我險些一錯再錯。


    那時,赫舍裏家在朝中威望甚隆,早已有了盤根錯節的幹係,料想這多年來的經曆,先後鬥倒了鼇拜、明珠諸多權臣,他的勢力可見一斑!萬歲爺斷不可能在此時與他撕破臉,否則不僅八阿哥,我的老五和小九兒都難保周全,大清這多年來難得的安寧也將毀於一旦。更何況……


    更何況,良姐姐到最後才告訴我,她之所以被索額圖選中……並非她的貌美,隻因……隻因她酷似太子生母,如此而已……她不過是認命罷了。”


    轉身,她的口吻已沒有方才的平靜。


    “所以,於情於理,萬歲爺絕不可能動索額圖,所以唯有犧牲良姐姐,掩藏真相,才能保全所有人的安愉,不受索黨的迫害。


    也是那一刻,我才清醒,良姐姐、我和後宮那些妃嬪無論如何爭鬥,爭不過鬥不過的都是萬歲爺心理的那一個人,她雖然仙逝,但是她活在了他的心理,得到了永恒的安樂。


    我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得到了,卻原來都不過是年少時的癡心妄想。


    犧牲了胤禌、良姐姐,甚至我,這都不足為奇,因為我們同大清、赫舍裏﹒芳儀,從來在他心中都不在一個天平上。”


    我靜靜地坐在一席珍饈美味前,再無胃口。


    “可是,皇阿瑪還是饒了……”


    “嗬……我豈能讓他如願!


    從得知一切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原來那個郭洛羅﹒桑榆了。


    他不是要鬥麽?


    那麽我豈有不奉陪到底的理由?


    他想要我們全都活埋在他的陷阱裏?!


    他要以這樣非人的殘忍手段來提醒和強調赫舍裏皇後的地位?


    他要鬥?!好!我就和你鬥到底!”


    宜妃倏忽轉身,眼中蝕骨的仇恨令我不寒而栗。


    “我抱著胤禌生前的衣物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終於哭來了萬歲,不為別的,隻為良姐姐求了免死的情。


    ‘同為人母,最痛心莫過於生離與死別,感同身受,不足為他人道也。


    饒了良姐姐,彰顯皇恩浩蕩;饒了良姐姐,顧全了皇家的臉麵;饒了良姐姐,為了八阿哥不受其母遺罪所累。’


    萬歲大感我的顧大權識大體,又憐我喪子之痛,不僅免了良姐姐的死罪,又深感我二人的無辜,並沒有將良姐姐打入冷宮,也為我挽回了失而複得,又早已千瘡百孔的恩情。”


    我深深一歎。


    “好計!他要侍強,我方示弱。


    豈不知,皇阿瑪也是凡人,當年與生身額娘天人兩隔,又是怎樣的苦不堪言。


    這樣的委屈,他又怎麽忍心讓自己的親兒再遭這一次罪呢!”


    事實也證明,宜妃沒有押錯了寶,索額圖的失勢,早已在此時埋下了禍端,隻是一直以來太子之位被皇阿瑪謹小慎微的嗬護著,用盡心思,不堪其擾。


    “正是如此!


    我用胤禌一命得到的教訓,終身不忘。


    孩子,男人的心很大,也很小。他裝得下千秋,裝不下一個你……


    可是,晴兒,就是這樣的一個皇帝,這樣的一個萬歲,他廢了太子!”


    狠狠咬唇,我終於明白了宜妃話裏的意思,這一番舊事,儼然恰是影射了今日。


    “他的心該有多苦!


    賠了多少鮮血,謀算,心機和小心來固守的王儲之位,一朝被廢!


    這是為何?


    晴兒,你的心思這樣精巧,且聽我一言!


    當年良姐姐既是無辜,同與我遭此一劫,如何不能幸免與難,仍被後宮擯棄?


    並非僅僅是萬歲對索額圖惡形惡狀厭棄的連累!


    是欺騙!


    萬歲容不得的是良姐姐自始至終對他的欺騙,為索額圖脅迫而製造的虛情假意。可是,沒有人會知道,良姐姐之所以這多年來忍辱負重,不過是為了不走我的老路,將自己的真情久久埋葬,隻為了換得八阿哥一個未來。


    她為了八阿哥不被自己罪臣之後的罵名連累,與惠妃達了共識,甘願隱退後宮,再不爭寵。


    她早已看透,即使沒有她,也會有數不清的後起之秀,可是自己隻有八阿哥了,她再也輸不起了。


    托付了八阿哥,她一早就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等待索額圖為她設下的這個圈套,俯首認罪。


    經此劫後重生,更是在我這裏得到了允諾,給八阿哥爭來了一個雙重保險。


    哎……良姐姐這一生都是在為八阿哥而活呀!”


    我怔怔不言。


    “好孩子,這些話藏了太久,或許也隻有這一次道白於世的機會。


    晴兒,不要放棄老八,他是良姐姐用性命換來的一個意外,一個讓她一輩子甘之如飴的意外!


    更不要放棄自己,良姐姐在天有靈,也終將會保佑你,得享永世繁華。


    如若連你都放棄了,良姐姐這一生都枉然了!”


    緩緩轉首,淚眼遙望。


    良妃,一輩子都在為了別人而活,一輩子為他人利用。


    為了對萬歲爺的真情,被索額圖利用,為了八阿哥,為惠妃利用,為了對胤禌的內疚,為宜妃利用,為了我,如今也要……


    不是不明白宜妃隱晦的勸慰。


    不能放棄對皇阿瑪的爭取,因為皇阿瑪為了我而一廢太子,哪怕旋而再立,也讓我終得了保全。


    不……此情此景,宛如當年……


    正如宜妃的提點,皇阿瑪之所以廢太子,繼而又圈禁大阿哥、十三,禁足我,全都是因為欺騙,對他難能可貴的感情的欺騙!


    “我不能……娘娘,皇阿瑪或許並非本心怪罪我,可是……我終是犯了他的忌諱,更何況……又有誰能說皇阿瑪對我們的打壓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保護呢?”


    宜妃莞爾,柔聲道。


    “正是這個道理。所以,不要怪他,做為一個父親,他能做的太少,沒有人能夠體會他的苦衷,就連他的喜怒都不能示人。


    胤禌的死,太子的專橫失勢,你的倒戈都給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漢人有兩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的真心不容於世,隻能把你們推遠,不過是怕自己的光芒太熾熱,傷了最近的人。”


    是啊!他寵宜妃,所以胤禌夭折;他寵太子和我,結果挑起了我二人,恰恰被他人利用,隨即引發了皇子間黨派之間的明爭暗鬥,刀槍劍雨。他又何其無辜!隻因為他是皇帝,萬人敬仰的孤家寡人?!


    “晴兒,這一次,不為名和利,榮與寵,不要欺騙和隱瞞,替良姐姐認認真真地活一次,讓他知道曾經和如今以為錯過的那些真情,讓他知道那些熱忱和感動不隻是他的自以為是。


    晴兒,不要像良姐姐那樣苦了自己一輩子,你的人生不該是這樣。


    良姐姐知道,也會為你祝福!”


    走出宜妃的寢宮,我神思飄忽,身邊正是被宜妃特地從暢春園央來取萬歲一件遺落宮服的李德全。


    我當然明白宜妃的用意。


    一路無語,直到夕陽映照的宮門,再不複當年笑鬧不絕的情景。


    “諳達……”


    “福晉好走……”


    “諳達!”


    喚住就要轉身疾步的李德全,我心中拿定了主意。


    宜妃,我豈不知你的用意?


    恰逢良妃故去,以良妃一生對康熙的情誼,以她一生的隱忍和委屈,康熙怎能不動容?


    可是,我卻不能忘了,良妃終生受製於人,做為她最後有所托的我,再不能無視她的悲苦。這最後一段路,就讓她安安靜靜地走完吧!


    即使她的去世還能夠留下皇阿瑪對她的絲毫虧欠,那麽受益人也不應該是我……


    若再被我加以利用,我又有何顏麵麵對老八,同樣視良妃為天地的胤禩呢?


    如此,就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了。


    所以,我不能懇求李德全,不能就這麽坦然地去麵對皇阿瑪,哪怕是以真心為名。


    “福晉,還請體諒奴才的難處……”


    “諳達,你是該怪我的。你是看太子長大的老人了。”


    李德全被我一句話噎住了,左右不知該如何應和。


    “諳達,我已知錯,可是我沒有辦法。


    為了自保,我別無他法呀!


    你應該明白的,若非無奈,我萬萬不願走到如今這一步。


    可是自保,有錯麽?”


    李德全垂著頭,低低一歎。


    “如果可以重來,我可以認罪,因為息事寧人也救不了我,即使我不想鬥,也總會有人將我步步緊逼,拉我入局!


    我還能做什麽呢?除了以死謝罪?


    我錯了,我應該認罪,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會逃過一劫,是吧?


    諳達,我死,黨爭即滅?


    我死,皇阿瑪就再無煩惱了?


    諳達,我死,所有人可就如願了?”


    聞言,他緊緊交握了雙臂。


    “福晉,你何出此言呢?!


    有哪個父母不盼自己的子女好?”


    “諳達說的是,所以我沒有選擇,我死了,皇阿瑪要為我內疚一輩子……


    那麽,我寧願他恨我,恨我入骨!”


    李德全倏得抬起了頭,與我對視。


    “福晉你……”


    “諳達,對不起,如果真的可以重來,我的選擇還是一樣!


    我不想死,更不能死!


    死,隻需須臾,但是忘記,卻要一輩子。


    諳達,皇阿瑪把我推得老遠,那麽我就站在遠遠的地方,不讓他為我再兩難。


    我隻求諳達替良妃娘娘最後的托付送到,如此便可了無心願了。”


    不求得見龍顏……


    被我生生咽下了。


    “福晉,你這讓奴才怎生……”


    見他眉宇躊躇,我登時雙膝跪地,高舉起安茜遞過的良妃遺物——木枕。


    “諳達,我知道這是不情之請,若能解皇阿瑪之心結,也是諳達的功德!


    一切罪責,由舒晴一人擔待,絕不拖累諳達!


    晴兒求您了!”


    接過雕花的枕木,李德全急忙扶我起身,細細端詳。


    “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如何受得起……


    福晉……這果真是良主子的托付?”


    我篤定地頷首。


    “這是我當年在萬歲爺身邊當值時,看到琉球的歲貢,心上歡喜就記下了樣子,便尋了巧匠仿了來,又獻給良主子的。


    個中機關,萬歲看了,自會明白。


    諳達,若是萬歲問起,替晴兒道一句,闌珊不再,真心不假!”


    “哎……太子要是能夠看清這個道理,何至於如此?


    哎……老奴或許是真的老了,太子大了,哪裏還能指望性情還能一如當初……”


    是啊!太子變了,我變了,還有誰會持之以恒,一塵不變呢?


    康熙五十年正月初二,賢王福晉宮中解禁。


    “有勞林公公了!”


    再見當年在絳雪軒中共事的舊識,好似一切還是昨天一樣嶄新。


    “福晉哪裏的話,小林子也是奉命來走了這一趟公,這皇差是天大的榮耀,也是我師父的關照,來前兒還特特囑咐了奴才要用心行事。”


    我頷首,抿了抿唇。


    攤開手裏的木枕,玉石扳閥輕啟,塵封久遠的那些自以為拙劣的伏案丹青隻化作煙雲,了無蹤跡,一如良妃那些說不出口的秘密。


    “福晉還請節哀,師父還讓我捎給您一句話……


    萬歲久立,僅言太遲……”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畢!雖然不多,但是馬上就要引出了本章的苦肉計,嘿嘿~盡量下次來補齊嘍~


    背景音樂回歸了,還是《琵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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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補足!下一章開始另一條感情線浮出水麵~~~hia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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