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仿佛忽然加升了馬力的發動機,一日竟長不過一時。


    高燒昏迷逐漸占據了胤禩大部分的時間,饒是我使盡渾身的解數,如何科學先進的現代護理知識也無法阻擋這來勢洶洶的天花。


    所幸的是,我的身體竟一改近年來的萎靡,好似被點燃了鬥誌,精神回複如少,整日的忙碌與疲累也無法將我打倒。有時我甚至忍不住偷想,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努力爭取總好過怨天尤人,隻要……隻要沒有結果……


    然而,這樣的時光總是在胤禩那些間斷驚醒的黑夜裏打擾,卻又不得不留戀眼前分分秒秒的對視。


    隻因我們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上天的選擇——他每況愈下的身體,還有我始終堅韌的精力。


    我們都在等待著轉機,卻又不敢對它報以絲毫的斷言與期盼。


    與其說是煎熬,不如說是燃燒……燃盡我們最後的激情與指望……


    “晴兒,睡了麽?”


    “嗯……睡著了……”


    “嗬……我也睡著了……”


    “胤禩……”


    “嗯?”


    “你睡了一天,有沒有做夢?”


    “……有啊……”


    “難怪……一直叫著我的名字……夢到了什麽?”


    “夢到你又把我抬回了榻上……”


    “那不是夢……”


    “晴兒,我們說好分榻而眠,你怎能言而無信?”


    “可你是病人……”


    “可你是女人……”


    黑夜裏,我無聲歎息。


    “……你難道不想麽……”


    被我一噎,半晌不見動靜。


    “胤禩?”


    “……想……”


    被他突然黯啞的聲音一驚。


    “可我們說好聽命上天的,他在看著我們。”


    “我怕你冷……”


    “可我不怕……


    我怕的是因為你的任性……”


    “你……”


    “晴兒是怕我不告而別麽?”


    聞言,我眉心一驚。


    “嗬嗬……傻晴兒……我怎麽舍得……”


    “胤禩……我隻想抱抱你而已……”


    “……我又何嚐不想……可是我不能……那是害了你……”


    “其實……我也做了個夢……”


    “哦?”


    “我夢到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個晚上。”


    “嗯。”


    “你還記得麽……”


    許久不見他言語,本以為又昏睡了去。


    “怎麽能忘……不然為何日夜喚著‘予青’……”


    “原來你都知道……”


    “也是聽下人們嘀咕的……”


    “晴兒,睡了麽?”


    “嗯……睡著了……”


    “我也睡著了……”


    “也不知弘旺怎麽樣了……”


    “他……還是送回去吧……”


    “怎麽?替穎格格心疼了?還是怕我這個歹毒的嫡母……”


    “晴兒!”


    他厲喝一聲。


    “……胤禩……弘旺病了……”


    “晴兒,我隻是怕他讓你傷心……”


    “……不……他是個好孩子……那麽的像你……善良仁愛……


    我隻怕耽誤了他……


    弘旺生過一場大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直到現在都沒有痊愈,才剛剛見好不久……


    胤禩……你別擔心……等他大好了,我就送他回去……”


    “我不……”


    怕他多心,我換言打斷。


    “……胤禩……日子過得好快……這樣一天,好像過了一年。”


    “是呀……每次這個時候,我都好想你……”


    “想我什麽?”


    “你……你又要戲弄我……”


    我心裏暗自一樂,為自己的小聰明得意,卻也忍不住想,曾幾何時,我們哪敢想象會有這樣平和的交談,戲談這些夫妻間最隱秘的玩笑。


    “晴兒……”


    “嗯?”


    “……對不起……我隻是想給你個孩子……”


    “……你已經給過我了……


    他很聽話……我每天給他唱歌,講故事,總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肚子裏。我能感覺到他懶洋洋地翻身,他的臉一定像你,幹淨的,溫柔的,還有一雙最明亮的眼睛……”


    我以為時至今日,時過境遷,自己總能夠輕鬆麵對,卻仍然詞不達意,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講起那個被我們錯過的孩子,隻因他是他的父親,他有權利知道。


    他靜靜地聽,我甚至能感知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卻再也說不下去。


    你我是否都有一樣的猜度,如果沒有失去那個孩子,我們如今又會是怎樣?


    夜色太濃,我想我們一定都濕了眼睛。


    “晴兒,睡了麽?”


    “嗯……睡著了……”


    “我也睡著了……”


    “……胤禩……楊順兒說,弘旺出生以後,你一直宿在書房?”


    “……嗯……”


    “為什麽?”


    “不為什麽……”


    “我睡著了……”


    “哎……你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胤禩……你……喜歡穎格格麽……”


    “真話還是假話?”


    “有區別麽?”


    “恐怕你都不願聽。”


    “那就假話吧,至少可以寬慰一下自己。”


    “……你又鬧我……”


    他咳喘了兩聲。


    “晴兒為什麽不問我毛婷兒?”


    “嗯……不問。不給你說真話的機會!”


    “嗬……小滑頭!”


    沉吟片刻。


    “她二人對我而言,並無區別。”


    “我不信……”


    “……好吧……那換我來問……


    若不是我,張廷玉可是你意中之人?”


    我咬唇。


    “我知道你的真話了。”


    若不是我,她們必是你的意中之人吧。


    “但是你不能以自己以為的答案來揣度我。”


    “晴兒……還是你的真話比較中聽。”


    那麽為何你的笑意全無了呢。


    “晴兒……後悔麽?”


    “後悔有用?”


    “假話呢?”


    “這就是假話!”


    “嗬嗬……”


    “傻樂什麽呢?”


    “晴兒,你總是這樣,不忍心傷任何人。”


    “不……我傷人於無形!那哪是一個段數的呀!”


    “得意什麽?看我怎麽收拾你!”


    “怕你?!怕你不是八福晉!”


    “你……”


    “嘿嘿……問一嘴啊,你想怎麽收拾啊?”


    “我……”


    “胤禩……你在為我守身麽?”


    “……怎麽又倒回去了啊……”


    “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


    是啊,告訴我就能一筆勾銷麽……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


    晴兒……你是嫌我……髒了吧……”


    我鼻息一頓。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忍不住問自己,何以你必須要忍受我三妻四妾,我卻容不下一個張廷玉……這樣的想法連我自己都覺得驚世駭俗……


    直到弘旺出生,我才漸漸明白,但凡真心付出,任何有瑕疵的回報都是褻瀆。我無法忍受你心係旁人,無法忍受你與他人隻爭朝夕,更無法忍受你與他人生兒育女。隻是想一想,就已經讓我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你又是怎樣捱過來的呢……”


    “這隻是占有欲……占有欲隻應屬於強勢的一方。”


    “但我依然享受這種占有欲……


    每到難耐的時候,我都會夢到你仍舊屬於我的那些日子,那種占有才是平生最值得回味的,否則不過是春夢一場……


    我沒有為任何人守身,晴兒你毋須掛懷。”


    靜謐時分,話題竟炙熱。


    “胤禩……我們究竟是誰霸占了誰呢……”


    短短十數日,仿佛經曆了半生那樣漫長。


    不知是誰偷換了歲月,將流年倒帶。那些夜幕下的隻言片語,破天荒地讓我們忘卻了恩怨。誰又曾想到,那些烈愛的傷痕,有朝一日也可以被我們如此信手拈來,嬉笑怒罵。


    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是我們終於放下了,還是始終從未放下,更不願深想,隻覺這樣卸下防備,隨遇而安的日子卻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每日隻盼能與那榻帳後的他片刻的交談,確已是心中最溫柔的所在。


    不知過去的無數個日夜裏,是否也有一個人與我有相同的寂寞,曾經忐忑,也曾經無奈。


    每每思及此,總不禁心中大慟。


    因為夜幕背後無人知曉,有多少個日子裏,我懷抱著昏迷不醒的他,徒睜著無望的雙眼,淚流滿麵。


    胤禩……對不起……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一句絕口不提的原諒……


    “胤禩!胤禩!”


    我徒睜了雙眼,暗灰色的窗外已泛起隱隱的昏黃,天就要破曉。


    額頭的冷汗風幹,忍不住一個寒噤,已然不能入睡,我所幸翻身起身,抬眼瞥去,隻見帷帳高高籠起,臥榻上早已空無一人,驚得我目瞪口呆。


    “來人!來人啊!”


    推門而出,隻安茜一人等候。


    “王爺呢?!”


    “格格,王爺已經出府……”


    “什麽?!怎麽可能?!萬歲口諭,明明已經封禁了梅苑!你們……”


    安茜搶聲打斷。


    “格格先別急,聽安茜說完。


    王爺是自請出府,說是王府是在京城要道,疫情為今已見消匿,若然一直禁道,恐有礙京中要務往來。聽葛特說,萬歲也是壓了許久,昨兒個……”


    安茜沉吟。


    “昨兒個聽了太醫院複診的回稟後,才不得不點了頭。”


    大腦翁的一聲乍響,天旋地轉。


    “格格!格格!您這是……”


    把持著安茜的小臂,我將將站穩。


    複診的回稟……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我仰天一歎,久久回不了神。


    “去了哪裏?”


    安茜直視著我,緩緩搖了搖頭。


    “是夜裏動的身,石灰灑道,生怕驚動了府裏的人。我也是天見亮的時候,才被幾個梅苑裏服侍慣了的下人喚來的,說聽了楊順兒的命,候在這兒,讓我好好伺候您,讓您不要掛心。”


    “還留了什麽話沒有?”


    “楊順兒隻留下一句話……爺囑咐您莫要憂心,等他回家……”


    “回家……回家……”


    我喃喃自語,全無了方寸。


    太醫院的回稟不盡如人意,已然為萬歲爺做了最後的決斷。經由一廢太子之禍,太醫院早已大換血,除了那些徹查與此案無幹者,凡有涉嫌及不明者,均被棄用,而經手此事的人……正是雍親王胤禛!如今的太醫院早已是老四的天下!胤禩為了避嫌,根本不可能插手萬一。


    可太醫院的回稟不過如實以報,胤禩的病情我心中早已有數,又有什麽可以指摘的呢?即使胤禛有意推波助瀾也言正名順。


    而胤禩的自請離府不過給了老四一個成全,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不過想再為這八爺府留下最後一點賢名。而這丁點的賢名,足以保全我們所有人的生路。


    “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


    讓我等你回家?那麽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去處?


    身為皇子,必不可與集中病患的處所同在,萬歲爺必早有妥善的安置,你要如何回家呢?生?還是死?!


    我們說好要守到最後一刻,原來都是你善意的謊言,你早已為自己、為我做了打算。背著所有人向萬歲爺自請避世。


    胤禩,你不能這樣……


    你怎麽忍心一次又一次的騙我……


    “不……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我高呼一聲,一個蓄滿力量的箭步,被一側的安茜緊緊抱住。


    “格格!我的好格格!別去!安茜求你了!求求你了!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您這一去是要送命的呀!”


    我拚命掙紮,厲聲斷喝。


    “你明明知道這是有去無回,為何不告訴我!為何不告訴我!”


    “格格!”


    安茜跪倒,死死抱臂,攔住我的去路,淒聲哭號。


    “我的主子!您想想自己,想想以後!您明明心意已決,如今再不可功虧一簣啦!


    安茜說的都是真話!都是真話!安茜果真是今早爺走後才得到的消息!安茜不敢欺瞞您一句呀!”


    “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麽不問?!你是誰?是我堂堂八福晉的陪嫁丫頭,這府裏哪個奴才還能壓過你去!我就不信你若是想問,哪個拜堂能不說實話!


    爺臨走前必定是拜堂相護的!你說沒人知道去往何處,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信!”


    安茜仰首,淚流滿麵。


    “是……安茜是有自己的私心……安茜不敢問,不敢知道……


    我怕問了去處,瞞不過自己的良心……


    格格!爺這麽做也是為了您,為了能給您留個後路呀!


    您還記得您對安茜說過的麽?您說您不做賠本的買賣。您說有朝一日,您終能掙脫這個金絲的牢籠,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您這樣做不是辜負了爺的一片苦心了?這樣賠本的買賣,安茜都看的懂,您這麽精細的心思怎麽能看不懂呢!”


    我頹然一坐,合眼靜默,心下一片冰涼,了無生氣。


    許久,我開口。


    “叫葛特來!我有話交代!”


    不知是什麽時候,我被人環抱入榻。


    “福晉,葛特方才冒犯了。”


    我木然抬眼,唇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


    “葛特,知道我為何叫你來麽?”


    無視呆立一旁的安茜,我的眼神凝固。


    “奴才……不知!”


    “葛特……還記得我禁足前你對我說過什麽?


    你不記得,我卻忘不了。


    你說,以後你不再是爺的奴才,隻聽命於我一人!”


    我嗤笑道。


    “原來……你們都是騙我的……我不過是個任你們隨意糊弄的傻子……”


    “福晉,奴才……”


    “葛特!你不要信口胡言,格格的性命要緊,你……”


    “葛特!說!爺究竟去了哪裏?!你們不要再騙我了!”


    “葛特!”


    “安茜!如果你是為我好,就讓我去!我隻有一句話,要親口告訴他!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接受他的安排。”


    我不顧安茜的勸阻,諍言道。


    “葛特,你是八爺府裏的一等拜堂,府中地位不下爺貼身的阿穆胡蘭,粘杆處僅十四爺一人在你之上,你休要再用任何借口搪塞我,你說你毫不知情,我是決計不信的!”


    半晌,葛特屈膝而跪,聲音沙啞。


    “福晉……葛特護您一程,為您盡忠!”


    朝陽在馬車上畫出一段段斜長的影子,安茜默然緊握的雙手。


    車輪碾過的路,我行過無數遍,如今這路竟漫長得令人心焦。


    “竟然是南苑……是南苑……”


    直到被擋在南苑梅林外的那一刻,我終於明白胤禩的堅決。


    “福晉恕罪,我等也是奉萬歲之命在此把守,林中也僅有賢親王與貼身兩名奴才伺候,如非皇命,請恕奴才不能為你放行!”


    我轉身與馬車內的葛特言語。


    “葛特!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讓我進去!”


    車內一聲歎息。


    “福晉,還請恕葛特不能現身,您可拿此牌與方才林外右側把守的那兩名侍衛看,自然有求必應。”


    接過葛特尤帶餘溫的鑲金銅牌,我依言而行。


    “奴才見過八福晉,福晉萬福……”


    “快帶我進去!”


    我一把扯起做禮的侍衛,卻不料他皺眉難言。


    “福晉……主子臨行前有命……說……說……”


    “他不見我?”


    我幽幽地說。


    侍衛抿唇頷首,神色難掩不鬱。


    思量片刻,我展顏一笑。


    “無妨!你且替我給他捎句話。


    予青,在此接他回家!”


    通過葛特驗明身份的方牌,梅林中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出來。


    昨兒個吃了杏仁露,進了兩碗奶茶,又服了幾副湯藥……


    今兒個幾時醒了,幾時又睡了……


    日複一日,清醒的時辰已是少的可憐。


    可我肯定,他一定知道,知道我在這裏,獨自信守我們二人的承諾。


    夜晚的星辰在這盛夏的郊外格外的醒目,我仰躺在車內,心中默默細數著,昏昏欲睡。


    睡夢中,我眼前是一片的永夜,一個溫柔得令人心動的聲音一遍遍重複。


    “予青……予青……”


    一如往昔。


    “格格,醒醒!”


    我惺忪著眼,車內一片刺目的亮白。


    “唔……天又亮了……”


    “格格,現在還是卯時,天還沒亮,是宮裏來人了!”


    “什麽?!”


    不及我多慮,車外一聲細啞的聲音響起。


    “八福晉,萬歲爺命奴才來為您引路。”


    終於肯見我了……


    淚緩緩滴落,潤濕了幹澀的唇,久久不能言語。


    枝幹錯落,不見當初的羞紅,化作塵土,埋葬了一世的英明。


    那挑燈的涼亭中薄襟修衫,款款而立的還能有何人?!


    我的眼眶溫熱,卻模糊不了眼前長發素綰,眉目炙熱的夢中人。


    入手的冰涼警醒我,這也許已是他最後的綻放,比綠萼還要珍貴,比焰火還要絢爛。他在盡其所能的讓我記住這最後一刻的他,白衣如雪,英姿而勃發的,一如初見。


    撫著那襟口的繡紋,我輕歎。


    “不知這位爺找予青所為何事?”


    對白清晰如昨,那些病魔肆虐過的傷痕偃旗息鼓,再無威力可言,留在彼此眼中隻有曾經的年少。


    “不知姑娘在此,多有叨擾,還望見諒......”


    語未盡,人已癡,久緘默。


    “予青,對不起……”


    言罷,他輕擁我入懷,我緊緊環臂。


    “你讓我等了太久……”


    “對不起……對不起……”


    地平線上,我們依偎在初升的朝陽中,他攬我在側。我們心底有揭不開的秘密,天花末期,疫情最盛,這已是我們的極限,那些極盡纏綿的日子倒映在記憶的氤氳裏,一幕一幕。


    “晴兒,我隻能陪你走到這裏……


    這麽多年,我一直期許,如有來生,一定要幹幹淨淨地與你相遇,相知,相許,相守,陪你牧馬,陪你放羊……”


    溫熱的卷軸入手,我垂眼,駭然。


    “……歲寒三友……這……”


    “可是晴兒……如今我不求前世,亦不求來生,隻希望你珍重自己……


    張廷玉確是正人君子,情深義重,高風亮節,品正行端,朝中已有傳聞,皇阿瑪有意委以重任於他,隻待他孝期還朝,必於六部間各司任職,如今又值玉牒編修,後日必成大清之棟梁,但終究涉世過深,恐亦非你良配。


    我能為你做的也隻有物歸原主,任你去留……”


    闔眼,你埋在我的肩窩,如泣如訴。


    “我走以後,隻留衣冠塚,把我的骨灰灑在有你的地方。


    晴兒,你隻答應我,無論你去到哪裏,又遇到怎樣的良人,讓我留在你的身邊,我想看著你幸福。”


    淚,終於奪眶而出,五內俱裂。


    我側頰輕輕摩挲,淡淡道。


    “好……我帶你去塞外,帶你到沒有痛苦的地方,隻有歡笑,隻有幸福……


    如果你找不到我了,就在那裏等我……


    不見不散……”


    他的眼淚,我的眼淚彼此交融,熾熱而洶湧。


    炎炎夏日裏,我的懷抱再也捂不熱那些錯以為天長地久的漫漫流年,他們恪然而逝,他們不辭而別。


    康熙五十年九月,隨著京中疫情的告罄,賢王府再次迎來了走向輝煌的又一篇章,卻再也遍尋不到那個與我共話美滿,共鑄團圓的愛人。


    如果說重生亦是上天一種恩賜,那麽胤禩,你一定就是那個在我心上化了膿的刺青,深深融在了我的血液中,我的生命裏,如一場慈悲的懲罰,無人替代,更無人磨滅。


    愛與恨早已將那些彼此書畫的親密與心傷,藏在我的記憶裏,永駐芬芳。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畢!!!


    背景音樂《琵琶語》。


    ===============================


    更新完畢!


    猶豫很久,要不要把補全部分貼上來,還是給大家打個預防針吧,大夥兒有個心理準備~~~算個劇透了!


    ===============================


    本章終於完畢!


    我想說的是,老八這回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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