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窗紗瞅了會,長寧確定了李從讓無疑。聽到他那沒嘴臉的罵將聲,眼一轉,腳一跺暴怒道:“哼!就此一句足以砍了他全家的腦袋。這不長眼的東西丟盡了皇家的臉麵,二姐,我這就出去讓暗衛就地正法了他,倒要看看他那烏龜老子王八娘如何教養的。”


    平陽抬首隻笑了笑,伸手示意秋月將長寧攔下,招呼到身前湊臉抵額輕聲安慰了幾句。安撫性地拍了拍手背,意在稍安勿躁。長寧氣呼呼地坐到一邊,隨手抓起個蘋果不顧形象地‘嘎吱嘎吱’地啃著泄憤。


    花榮與戚元芳、孟貴湊耳談了會,決定還是由他們出麵處理妥當些。三人正想開口回稟時,卻被平陽攔住,低語道:“大哥,不必擔心,無礙的。現煩請大哥花鳳、還有戚孟二位兄弟到前艙稍坐一會,切不可出聲。沒我的許可,亦不可離開。一會就解決。”


    說著,不容分辯地揮了揮手意在退下。見公主如此執意怕是已然有了主意,四人互看了眼,隻得躬身行禮後退到了前艙候著。


    平陽將凡雁招到身前,湊耳吩咐了幾句,凡雁領命蒙紗也出了艙門。而後平陽轉身與兀自生著悶氣的長寧說了會悄悄話,聽著聽著,長寧一個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


    被平陽適時點了點鼻尖,取笑道:“鬼丫頭,平時整起人來一肚子餿水。今日怎忘了,一會就煩勞妹妹做回紅臉了。”


    長寧嘟了嘟嘴,站起身俏皮地蹲身福禮道:“得令。”


    瞬間惱紅了平陽的臉,伸手與她掐笑了幾把才作了罷。冬梅與秋月則快手收拾著艙房,將烈酒等不合時宜的暫且收去。


    凡雁出艙門後,果不其然又引起一番躁動,李爺親自出馬還罵出了口,出來的居然還是個丫鬟打扮的且仍麵蒙著紗。


    李從讓氣得轉身連連踹了好幾個噓聲鼓噪的酒肉狗友,轉身捋起衣袖,雙手大力地揉了揉因酒勁怒氣已然扭曲著的臉,撇了撇唇正準備再放狠話時,卻被對麵突然的軟語邀約嗆得差點摔過去。幸得後麵狐朋狗友的攔持,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凡雁見李從讓踉蹌差點摔倒,隻得忍笑又重複了一遍:“我家主子說,請世子過來艙房說話。”


    這次,大部分人都聽清楚了。好大的架子,但因方才那曲妙音知對方是才女難免脾氣傲,眾人了然地笑了笑,曖昧傾羨地目光紛紛瞄向李從讓。還是世子爺麵子大呀。


    這廂一鬧,李從讓有了麵子,挺直腰杆整了整衣襟冠帽,裝斯文地拱手回禮道:“那就叨擾了,還問兩位姐姐,如何過去。”


    紫鵑與凡雁互瞥了眼,回道:“煩請世子爺的畫舫靠近些,兩邊搭個懸板,我等將世子爺扶過來便是。”


    聽到這話,李從讓哪還顧得上臉麵的問題,能獨自會見神秘佳人,興奮的酒勁都消去了小半。招呼船夫快快轉舵撐篙靠過去,懸板搭好後不等人攙扶幾大步自己便跨了過去。


    鳳頭紫檀畫舫上一陣尖銳的口哨噓鬧聲,引得僵臭臉一晚上的祁暮清都不由勾首瞧了幾眼,回臉瞪了瞪仍摟著美人調笑吃著酒的慕容棋,輕嗤道:“好玩嘛?怎還不喝死?”


    慕容棋傾壓下美人一陣廝磨逗樂,衣衫不整地抬首捋了下垂落的發帶,笑道:“我說延之,你個暴殄天物,溫柔鄉美人窩裏都能如此臭臉。


    天下又不是隻那青澀毛丫頭一個,你該醒醒了。天鵝是那麽好肖想的,有黃鶯家雀就不錯了,那高高在上的天鵝肉是那麽好啃的。美人,你說對不對?”


    陪酒的姑娘拉好薄紗,慵懶地倚回慕容棋懷裏,不依道:“天鵝,天鵝!慕容公子,難道我等就真隻是那登不得台麵的黃鶯家雀。


    哼!要我說:天鵝也就是瘦點的肥鵝罷了。也隻是多了個會飛的本事,怎不是好啃得的。它又不是鳳凰。俗話道:落架的鳳凰尚不如雞,天鵝又有甚麽好稀罕的。”


    “家雀,美人兒,你是那土頭灰臉的家雀?不,我看你是那要了人命的花精。非吸幹了我,你才肯罷休呀。延之,可聽到美人說的。鳳凰尚有不如雞的一天,你也別……”


    等看清祁暮清又黑煞了幾分的臉,慕容棋訕訕地閉了嘴,低首繼續與美人調笑。


    祁暮清哼地一聲,再待不得這汙糟地,起身跑出了艙房一個提氣縱躍落到畫舫頂上,隨意躺下仰首看著那輪分外皎潔的明月,兀自發呆。劉府一別後,她就像消失般。隻聽到她的佳名一日遠甚一日,蠻邦求親眾人仰慕。再到最近京城傳得越發繪聲繪色、真假難辨的謠言,說她動心了喜歡上一個武將,做了很多特別的事情。


    想到這,不由苦笑了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居然對一個隻見過兩麵的女子輕易上了心。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乃至任何關於她的小道消息傳聞,一切都像磁石般吸引著他。


    等他發覺不對勁時,早已深深陷紮在蛛網裏動彈不得了。前陣子父親的提議,他真不該拒絕的。以他父親多年的威望及功勞,聖獻帝肯定會答應父親的聯姻請求。


    常言道:“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安蜀難安”,正因秦蜀兩地長期的穩固安定,再加上他父親祁道泠與已過世的舅舅慕容徹的鼎力支持,聖獻帝才能在天下局勢動蕩、諸皇子爭權奪利中一直穩居東宮並最終登上皇位,且至今仍穩坐這江山的。


    對於忠心效忠聖獻帝不二的古板父親來說,能腆著老臉準備幫他開這口。實在是暗暗下了很大決心的。礙於自尊麵子,他毫不思索地拒絕了。他祁暮清想娶一個女人,根本不必靠甚麽家世背景。


    雖當時得到父親的大力讚許,事後他很快便後悔了。撇去父親祁道泠,他祁暮清目前甚麽都不是,也難怪表兄整日笑他懶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明日皇宮的宴請她也會去。想起方才畫舫裏那些所謂‘文人’的八卦談笑與嘲弄,一股悶氣堵在胸口甚是難受。


    氣惱地坐起對地狠捶了一拳,四下望了望正準備挑個借力點躍身上岸離開時,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平陽。隔壁畫舫那神秘女子居然是她,透過半開的窗扉瞧得一清二楚,雖她此刻蒙著麵紗靠窗坐著,但確定是平陽無疑。


    想到李從讓那浪蕩子一向的作派,祁暮清不由有些擔心,四下瞧了瞧正準備藉著畫舫旗杆上係的長繩躍過去時,才發現那畫舫四周暗藏著不少黑衣蒙麵人。不由腳下一駐,尋了個視角好的位置靜觀其變。


    艙房內,平陽等眾女眷皆蒙著麵紗,與此刻早已樂昏頭的李從讓隔著簾帳有一句沒一句應付著。


    李從讓那個心癢呀,看到連敬茶的侍童都這麽標致,那些蒙著麵紗的女眷得多美呀。再想到那清麗曼妙歌喉,瞅上幾眼這柔媚窈窕身姿,更是暈乎得東西南北都快分不清楚了。


    按耐住貓抓撓般的心,李從讓雙手藏在寬袖裏搓了搓,裝作有禮地繼續探問道:“諸位美人,是打哪裏來的。怎我在洛安這地麵上從未瞧見過。難道是因佳節將至,前來京城遊夜市賞美景看花燈的。不知在下是否有這福氣,陪伴諸位……”


    看著連敬茶都慘遭揩油的安順掀簾進來時,頂著倆淚泡黑煞著小臉甚是委屈的憋屈樣。長寧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揭下臉上的麵紗,仰首輕叱道:“看仔細瞧瞧,我是誰?”


    秋月忍笑過去掀起簾帳,熟悉可怕的聲音驚得李從讓抖了抖身子,晃了晃醉酒後有些暈花的眼睛,揉了揉費力瞅過去。等看清那甜美嗓音少女樣貌時,嚇得啪地摔坐到地上。酒意瞬間嚇醒了,腿肚子陣陣發軟,怎是這祖宗?


    長寧起身往前走幾步,蹲身到他麵前,伸指死勁戳了戳李從讓那白嫩卻此刻發青的麵皮,柔聲嗤笑道:“本宮的好堂兄,方才不是說要做我哥哥嘛?還說我年紀不小剛剛好。我說我的好哥哥,你的胃口可真寬。”


    驀地揪起他的耳朵,轉怒道:“你這混蛋,誰的親娘瞎了狗眼,誰的老子沒養好他下的崽子。誰是李爺?混蛋,幾日不見!你膽子橫著長了!”


    “好堂妹,不,我的祖宗奶奶,你這次饒了我吧。千萬別告訴我那老爹呀!”李從讓急著討饒,驀地發現不對勁:公主怎麽輕易出現在這裏?


    眼睛眯了眯,甩開長寧的箝製,整整亂了的衣襟,說道:“我也不怕,你說好了。堂堂公主居然敢私自夜出皇宮遊湖。我明日就讓家父遞折子參你……啊喲,疼,別揪了……”


    聞言,長寧冷笑了下,雙手伸出去像擰繩索般下死勁折騰那對耳朵。疼得李從讓連連呼痛討饒告罪後,才鬆開甩甩發酸的手,輕笑道:“盡管去,最多今晚你這對招風豬耳朵被我割下鹵了下酒吃。”


    撇開浪蕩風流性子不談,李從讓卻有一張天生的好麵皮,宜男宜女的俊美長相甚是討喜。這也是他在風流場上無往不利的最大緣由。而現下,一對耳朵被掐得紅彤彤,配上被戳紅的雙頰,一雙淚蒙蒙的水眸配上那少有的絕色容貌,在燭光的映照下像極了慘遭惡婆婆修理的無助小媳婦,抽搭著紅鼻子撇嘴乖乖跪在那。


    長寧冷眼瞪了瞪,接過秋月遞來的茶盞飲了口,低叱道:“外傳堂兄男女色皆好,本宮一直不信。可方才安順遞個茶水,你都毛手毛腳。我李氏一族怎出你這渾球,明日本宮必會回稟父皇,問問慶山王如何教子的?”


    此言一出,本就怕死老子的李從讓嚇得立刻抖若篩糠,哀求道:“堂妹,好祖宗姑奶奶!放著那麽多美人兒不愛,我怎會喜歡那臭漢子。再說了,平時無意碰到個把容貌媲美女兒家的最多言語上調戲一兩句,再揩點油而已。斷斷沒再近一步,嗚,再說了,我這長相……真去到那小倌館,還不知後果是哪種的了?”


    聞言,長寧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是呀,她怎忘了前年有個蠻族王爺進京朝貢,在禦宴上一眼瞧上了陪同慶山王出席的李從讓。當場跪地按照他族的禮儀獻上信物求親。實在是太好笑了,那時眾人的反應呀。實在精彩到家了。尤其慶山王那像掉進七彩大染缸的吃癟忍耐表情,哈哈!這輩子都忘不了。


    經這一提,紫鵑她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安順拭著眼角笑出的淚漬,拍胸暗暗安慰自己比起李從讓的恥辱,他方才受的真不算啥。好像就是從那次禦宴以後,李從讓行事越發的荒誕開來。進而有了男女色皆好的傳言,但還真沒聽說過他蓄養男寵逛小倌館之類的傳聞。


    怕隻是想從調戲別的貌美男子身上,尋求出幾分快慰。噗,長寧實在忍不住笑滾進了平陽的懷裏,指著麵色難看的李從讓毫不客氣的又笑了好一陣子。直到肚子隱隱作痛,腮幫子發酸才作罷,忍笑開口道:“哦,那便罷了。堂兄不是才新婚,該陪陪嬌妻才對。怎還這樣荒唐。”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到李從讓更是火大的厲害。盤腿坐到地板上,沒好氣地哼道:“皇奶奶哪裏是疼惜我,說是嫁個賢女給我。屁,娘的。至今沒讓老子碰過,當她是貞潔烈女這便罷了。


    長寧,這事你得幫堂哥。我們到底是一家人,對不對?那劉蘭芝就是個貞烈婊`子,蛇蠍毒婦。幹她娘的賢女!她不讓老子碰就算了,你老哥我最多當花瓶供著她。總可以吧,誰知她不是個安份的主,我常將朋友拉到家裏招待,她無意撞到時是臉不是臉嘴不是嘴,呸!老子就當她烈女好了。


    可她娘的,給老子戴綠帽子。她居然趁老子不備挖老子後牆角,藉著幾次宴請不知怎回事,瞧上了蜀州節度使祁道泠的獨子祁暮清。居然幾次偷偷出帖相約,甚至在府裏就攔截投懷送抱。婊`子賤`貨!好,這我也認了。最多是費點事與她和離了,哪知這賤婦抵死不應。好吧,我隻當她一時走岔,咽下這苦水。


    可娘的她居然敢動老子後院的女人,將懷了孩子的紅葉差點折騰死,還好老子回來的快,救下來紅葉與她肚裏的孩子。一訊問之下才知道,紅葉當年居然就是這賤人給賣到青樓去的。紅葉居然與賤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姊妹,當年她整死了紅葉的娘,將甫滿九歲的紅葉賣到了青樓裏。娘呀,這賤人下這狠手時才多大呀。七歲,老子想都不感想。


    紅葉是我三年前從湘蘭院贖回的清倌,這事你們都該知道……咳,這事後老子就隨意派人調查了一下,不查還好,查了差點嚇死老子。方才知道劉蘭芝那賤人過去已然幹下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惡事。


    老子雖平日行事荒唐,卻從不打女人。但自這事後,老子殺她的心都有了。


    偏偏是皇奶奶賜的婚,爺爺的,她沒當我是她親孫子。嗚,回去毛。老子將那賤貨趕到別院去了,還被家裏青紅不分的老頭子一頓好罵,滾,老子不喝酒不玩樂,還活不活了!!”


    說完,兩眼發紅充血再無了往日的浪蕩樣。雙眸精洌,麵色凜然。平陽邊上默默看著,倒是有了幾分日後前世‘義王’李從讓的影子在。


    長寧蹙眉想了會,撇唇無奈道:“這事我幫不了。”


    聞言,李從讓眼神一凜,麵色一正站起身,拉拉皺褶的錦袍綢衫,像是下甚麽重大決心般,端身坐了回去啞聲低語道:“若我手裏捏著劉運倡買官鬻爵欺上瞞下,賄賂公行奸惡詐偽乃至草菅人命,甚至通夷賣國的證據。可幫得?老子現在隻想休得那賤婦,好讓後宅恢複安定。”


    作者有話要說:實話:古代殺子滅妻並不新鮮,道貌岸然者更是殺人不見血。


    祁暮清的做法隻能說他還不夠高明,【若是高明,前世根本沒必要“娶平陽”作為報複的開始。】其中的緣由大家猜去吧,嗯……


    這種做法實際傷人傷己,得不償失。


    祁暮清是個渾人,徹頭徹尾的渾人。再加上身邊有劉蘭芝這麽個毒婦推波助瀾,o()o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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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就劇透點到此了,若是都說了就沒意思了,嗯,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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