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安撫打發走無比委屈的七皇弟,還沒來及歇口氣,長寧麵帶怒色甚是火爆地大步走進來,毫無形象地一屁股落坐到榻上,隨手抓起個案幾上果盤裏的黃澄澄鴨梨,悶聲憋氣地嘎吱嘎吱啃著。像是要把甚麽可恨的東西通通嚼碎似的,安順撇著嘴耷拉著肩膀,邊上俯身縮爪子想學兔子逗主子開心,可惜效果不佳。


    聽到邊上壓抑的悶笑聲,長寧沒好氣地淡覷了眼,啃梨嚼食的動作越發地粗魯起來。安順急得淚差點當場噴出來,主子,這哪是姑娘家的行為舉止呀?若是皇後娘娘瞧見了,奴才又要遭殃了。


    想到這,安順眼眶陣陣發紅,可憐兮兮地抽搭著紅鼻子,真想學鬼麵獒薩多四腳朝天倒地裝死,他的命好苦呀,怎麽跟了這麽個難伺候的主子。


    平陽瞧了會,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際,出聲探問道:“那家夥又做了甚麽好事?惱得你到我這來發泄不滿?不說,本宮可要下逐客令了。”


    聽到這話,長寧停住了啃梨的動作,將啃了大半的梨扔進渣鬥裏。接過紫鵑遞來的濕帕靜了靜手,冷哼道:“小妹不敢,都是那混蛋不好,哼!前些日子,我送信說想吃過年時他邊關捎回來的醃酸果子,今晌午時大皇姐派人進宮送來了……”


    “哦!那不就行了。你還想如何?”


    “才不好,聽了來人的話,我才知道這種醃酸果隻有一個地方有。混蛋,我一輩子不要理那個家夥,討厭他,真的討厭。再也不理那家夥……”


    長寧紅了眼眶,淚水眼眶裏滴溜溜打著轉。平陽瞧得隻得心裏默默歎息了聲,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長寧的手背,說道:“沒甚麽好奇怪的,那家夥一直不就這樣。再說了,特意從邊關捎回來的,也是有心才這麽做得。”


    “有心?那霄靈臭丫頭與我是死對頭。我還犯不著為了幾罐醃果子,丟了份。慕容棋,不是個好東西。就是個綠頭蒼蠅,專盯那有縫的臭雞蛋,呸!”


    “撲哧”一聲,秋月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唉,也難怪四公主生氣。霄靈郡主可是甘州地界上出了名的美人兒,為人豪爽不拘,平日裏喜好廣交朋友,不問來曆出身年紀,酒碗一碰就是兄弟。其父申王李厚忠府下門客眾多,過大半是霄靈郡主招攬的。


    四公主與她自小就是死對頭,天生的對盤。見了麵三句話說不到,就能互相吵得麵紅耳赤,不歡而散。年過去這麽久,到此刻才知道自己喜歡吃的蜜餞醃果居然是申王府霄靈郡主獨家秘方親手摘洗醃製的,再加上慕容二少這一茬的事情,不翻臉才怪。


    “罷了,你這妮子,說你幾次了,改改你的態度,瞧瞧方才的樣子。不知道,我還以為哪裏蹦出的野猴子,沒個正形。”


    “二皇姐,你就知道訓我。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哼!”


    “那又如何?蜜餞醃果又不是單送你一人的。主要是送給母後、還有大皇姐的。你倒好,霸去了大半,吃完了還腆著臉寫信去要。人家不遠千裏的送來,一句謝都沒有,還落得一身的不是了。”


    “二皇姐,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想說……”


    “還記得元宵節那晚我說於你的話不?若是記得,就不要再提。以後,不許和你嘴裏的那人再聯係,隻是枉費心思,莫奢望沒有的將來。你的那份小心思,莫說父皇母後知道不答應,就連我也不會讚成。長寧,你不是小孩子了。”


    說完,兀自撇下瞪眼發怔的長寧,平陽冷下臉起身慢步出了錦福宮,立在殿前瞧了會,回身低聲吩咐道:“準備軟輿,本宮要去見一趟父皇。”


    憐煙愣了愣,近幾步上前,低語道:“公主,何必對四公主這麽嚴厲。四公主是因為霄靈郡主才生氣……而且她與那慕容二公主隻是一般的熟識好友,偶爾才有些書信往來。公主,太嚴苛了,也想多了。”


    “是嘛,當真是我想太多了。長寧自小就隨性,沒心沒肺的很。你何時見她提筆給人寫過信的,更別談靜下心來拿起針線偷學女紅,幾日不睡燈下趕製皮襖棉衣。又偷偷派人送去邊關,問她時還硬說棉衣皮襖是別人做的,她哪裏會這些勞什子。


    這哪裏還是我那整日隻會玩鬧闖禍的四皇妹?憐煙,你當知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的道理。就不該問我,更不該勸我。”


    憐煙懵了下,蹲身福了福禮,轉身默默回了內室。平陽微微歎口氣,由著凡雁的攙扶上了軟輿,直奔禦書房而去。


    待內監通傳後,平陽撇開愁思,綻開恬美的笑顏,邁著輕快地步子走進去,見得聖獻帝,也不行禮便快步走到正與幾位大臣議事的父皇身邊,抓住他的手臂蕩了蕩秋千,半撒嬌地開口道:“父皇,孩兒來求你一件事情。”


    聖獻帝先是愣了下,迅速收去往日的威嚴,噙起慈藹的笑容,得空的手點了點平陽的鼻尖,取笑道:“不懂規矩的奶味丫頭,多大了,不怕醜。說吧,何事找朕?”


    “父皇,你先答應了,我再說。”


    平陽不依地晃了晃聖獻帝的手臂,嘟起嘴一臉期盼討好地瞧著對方,逗得皇上仰首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朕答應你。現在,可以說了。”


    “父皇最好!”


    說著,平陽伸臂攬住皇上的脖頸,依偎到他懷裏漫無天際的撒了會歡,甜言蜜語的逗得聖獻帝直喊暈乎才作罷。鬆開手站好,立身福禮道:“孩兒想替個熟識朋友,討個官。可好?還有,底下的話孩兒隻想與父皇一人說,他們就不必在這了。”


    聞言,聖獻帝斂去笑容,正色朝邊上垂手立著的大臣還有宮侍揮了揮手,眾人互相瞧了瞧,伏身跪安後便陸續退了出去,最後離開的總管高公公還不忘把門掩闔上。


    這時,平陽趕緊跪地請安道萬福,待免禮後,起身回道:“父皇,女兒想替皇弟們討一個西席先生。”


    聖獻帝蹙了蹙眉,不覺有些犯迷糊,低首思索了片刻,沉聲低語道:“你個丫頭,又玩花樣。唉,罷了,話還有前後兩個說法的。現在沒人了,有話就快說。”


    “父皇,孩兒想討今科會元齊笑煜做這西席。父皇,你可是已經答應我的。”


    “他?!你個丫頭,他可是……”


    “今科殿試的狀元,是嘛?父皇已經定好了嘛?孩兒可不管,反正您已經答應我了。”


    “唉,你母後說的一點沒錯。人精!這人若是好好栽培,可是棟梁之才。你這丫頭卻……當真,牛鼎烹雞。大材小用,荒唐的緊。這事,朕不能……”


    “噗,父皇急了。甚麽話嘛?皇子們的夫子,哪裏明珠彈雀了?”


    “你還與朕爭?之前,向朕推薦他的也是你,如今,要朕明珠暗藏的,也是你這刁嘴丫頭。不行,這等治國良才……朕,朕不能……”


    “父皇,也就是瞧過他寫得幾篇文章,您就如此惜才不舍了。皇子們的師傅向來是德才皆備的飽學之士。難道父皇覺得他年輕資曆淺,擔不得這大任?哦,那就派他到國子監太學館做個掌固,也行的。”


    聖獻帝瞪了瞪眼,甚是無語,讓個連中三元的才子去做未如流無品階的皂衣小吏,還是看管倉庫及陳設做雜事的。


    “呃,那封個助教,如何?”


    聖獻帝連連深吸幾口氣,緩解心頭的怒燥,免得被他的寶貝公主活活氣死。蹙眉思索了會,說道:“封做國子監丞吧,平日裏主要在文德殿教皇子們讀書。這樣,可好?”


    “正七品的官,父皇,您太高抬他了。也就一個迂腐書生,也行,聽父皇的。孩兒,謝謝父皇。”


    聖獻帝麵色僵了僵,這哪是給人來討官的?無奈地抬了抬手示意免禮,說道:“冉兒,你這不是陷父皇於尷尬的境地?如何向天下學子們交代?”


    “哦,對了,他在京城還沒像樣的地方住。父皇,您就順道把前朝餘文光的‘結廬草堂’賜予他吧。”


    聽到這話,聖獻帝徹底愣住了,那個破宅子快三十年不住人了,另外,說白了,也就是個尋常的四合院。前朝的餘文光可是個出了名的窮官,兩袖清風,剛正不阿,一身的傲骨,雖說最後官至左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去他家裏依舊討不到一杯像樣的茶水,那時可謂官場上難得的一縷清流,人人跟著效仿為之,才有了先帝的‘延光中興’。


    可惜,他登基坐得皇帝這麽多年,卻遇不到過這樣的官員。可惜可歎,想到這,聖獻帝沒了繼續說話的興致,揮了揮手,說道:“且都聽你的,傳中書舍人,草擬諭旨。到時與皇榜一起頒出去。這樣,刁嘴丫頭,你可滿意了?”


    “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孩兒謝父皇。”


    平陽歡喜下拜,聖獻帝哭笑不得。進來的中書舍人聽清旨意後,愣是小半天下不了筆,可礙於天威難測,終沒敢開口細問,隻照實草擬好後謄抄加印,留下一備份歸檔,便命人送了出去。


    三日後,皇榜貼出。齊笑煜名列首位,連中三元,眾人莫不羨慕稱道,甚者,很多人跟在一路敲鑼打鼓送榜的皇差後麵,上了清涼山準備瞧這百年難遇的好戲。再加上這幾天京城的小道軼聞,齊大才子真是鯉魚一躍過得龍門,從此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待宣讀聖旨時,草廬麵前的空地幾乎跪滿了前來瞧熱鬧的眾人,先是宣布齊笑煜中了狀元,配得紅花後,眾人莫不拱手道賀。待現場靜下來後,眾人跪地再宣,未待聖旨讀完,現場鴉雀無聲。


    真真的一步天堂一腳地獄呀,眾人皆驚訝,甚者開始竊竊私語。隻齊笑煜麵上仍噙著淡笑,平靜如水,恭敬地跪地請安領旨,起身接了黃絹。轉身吩咐書童銀兩酬謝差官,而後與愣在那的眾人拱了拱手作禮,便轉身回到屋裏掩上門,不緊不慢地收拾起了紙卷書冊。


    結廬草堂,好地方呀。不愧是他的知己好友,想到這,越發地按耐不住心頭的興奮,麵露紅光,雙眸澄亮有神,吩咐書童加快收拾的動作。書童愣在那,一頭的霧水,不明就裏地撓了撓頭,聽了外麵人的閑話,也不敢輕易開口問,隻得轉身跟著拾掇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期,抱歉,我慢了,更新會加快補齊的。


    送無敵萌爪,親愛的,你們骨頭酥了沒?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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