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道口,靠嘉峪關最近的一座邊陲小城。因是通往西域各國的必經之地,東西貿易,南北商隊馬幫絡繹不絕,市井很是繁華。


    城東,軒德茶樓二樓某包間靠窗的位置,慕容棋悠閑地搖著折扇,手持茶盞很是愜意。狀似一副翩翩君子樣,甚是儒雅俊逸。可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覷瞄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努力想從裏麵搜尋出個把身段窈窕的美人佳影,來撫慰自己躁動憋悶的心。


    “當兵整三年,母豬賽天仙。”過去這種玩話他肯定嗤之以鼻,可如今他信了,這才一年,他都要快被逼瘋了。祁暮清這臭小子治軍嚴明,鐵打的紀律,且以身作則堪當表率,酒色皆不沾。


    連帶著他一起遭了殃,原本想著有個李從讓狗友在,也許偶爾會陪著他溜出來偷吃解饞。不曾想,自從休妻後這小子像脫胎換骨重塑了個人,清心寡欲像個和尚,且滴酒不沾,甚是嚴格自律的很。


    可歎可悲,沒了倒黴墊背的道友,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獨自一人去那煙花楚地逍遙快活。這一憋就是整整一年呀,當真要了他格老子的命。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些。


    但回頭想想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因這種下作肮穢之事,被那杠頭當出頭鳥給打了,還殺雞給猴看,他還不冤死。罷了罷了,既然去不得,他瞧瞧街上跑得大姑娘小媳婦總可以吧。錯了,整個嘉峪關城,除了臭男人還是臭男人,除了下蛋的母雞,咩哞嘶鳴的牛羊馬,剩下來幾乎全公的。


    他是滾脂粉堆的紈絝,美人窩裏的翹楚。自打開葷後,哪天離過這些。沒酒沒美人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可惜,他如今正過著。想著遙遙無期的戍邊,心裏一陣鬼吼咆哮。眼神甚是淒楚哀怨,回首瞥了眼一臉淡定的李從讓,牙槽磨得是霍霍響。絲毫沒了往常的內斂從容,吃素熬得眼都快綠了,不管了,就算回去被砍了腦袋,他都不管了,說甚麽今個他要去快活一把。


    想著,故作瀟灑地收了扇子,隨手從腰間取出些碎銀子丟在桌上,作勢就要走。卻被一句話停駐了腳,黑煞著臉忍氣縮坐了回去。


    “啊,長寧妹妹!!!沒事,去吧,驍武侯那我替你瞞著,隻是,最多回頭告訴我長寧妹妹,嘿嘿……”


    慢慢飲下一口茶,瞧著慕容棋黑得足以媲美鍋底灰的臉,李從讓笑得甚是囂張,表情很是欠揍,撿一個花生米丟到嘴裏,促狹地擠了擠眼,繼續道:“嘖嘖,你小子越發地沒譜了。那丫頭今年才十一歲,你整整大她一輪,當真的不要臉呀。”


    “說甚麽了?尋常的書信往來,有何不可?還以為你小子清高了,呿,還是老德行。”


    “彼此彼此,哈哈,嗯,這次來西道口隻是會老朋友,還是別到處走的好。”


    “沒興趣,本侯爺想隨意走走散心,總可以吧。”


    “好,隻一點:路見不平,能避就避。就算出了手,也別再帶姑娘回來了,安置起來費力的。”


    李從讓嘴角掩不住揶揄的笑意,句句都含沙射影提長寧,擺明就要氣死對麵曾經的酒肉狗友。


    惱得慕容棋甚是不自在,火大地揮開折扇,狠狠扇了會,咬牙切齒道:“算你狠,哪裏也不去。等就等,不就是霄靈郡主,又不是洪水猛獸。本公子怕她不成,呿,最多再穿幾回藏淬毒針的皮襖。”


    “哈哈……哈哈……”


    聽得這話,李從讓忍不住瞬間仰首狂笑出聲,笑得眼淚出來,捂著肚子直呼疼,才作罷。伏案休息了片刻,抬首忍笑道:“你還記著這仇了,都多久了,不過想想你那令人吐出隔夜飯的大花臉,著實佩服那姑奶奶,真狠。當真的厲害,不容小覷,不容小覷……嗬嗬,不笑你了,正事要緊呀。”


    抬首瞧了瞧天色,瞥了眼對麵索性閉目假寐的慕容棋,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茶盞暗暗歎了口氣,這混小子還是當局者迷呀,就讓他繼續死鴨子嘴硬吧。對於慕容棋與長寧小祖宗的未來,很是期待呀。


    在京城,最後那一陣子,這混小子老是放著一堆相好美人邊上不理,聚會宴席也總是推脫說忙,如此幾次三番,經不住好奇,打聽了才知道這家夥居然整天陪著長寧那丫頭到處折騰瞎鬧,專門替那小祖宗善後解決麻煩。儼然成了京城的‘雌雄雙俠’,專與惡勢力過不去。哈哈,殊不知他自己曾經也是惡勢力之一。


    想來,甚是可笑呀,離了京來戍邊,偶爾出來這小子居然改不了這習慣了,碰到不平事,直接提腳揮扇招呼過去,嘖嘖,過去儒雅公子的溫潤形象幾乎找不到啦。瞧,連發脾氣的火氣架勢都漸漸朝長寧小祖宗趨向發展,當真的沒救了。最可惜的是,這小子至今還蒙在鼓裏不知道,啊,太期待了,他也不點破,哼哼,來日方長嘛!好戲,好戲……


    沉寂了片刻,可能覺得幹等著沒意思,李從讓收去不正經,正了正臉色,開口低問道:“對了,年底可以回一趟京師,你回不回去?”


    聞言,慕容棋愣了下,伸手撫了撫扇柄,低首輕笑道:“三個人都回去,怕不妥。你有家室,臭小子有未婚妻,我留下來吧。反正,差不多。”


    “喲,機會難得的。你當真不想回去瞧瞧你那些相好,啊,你熬得住。”


    “閉嘴,再多話,你留下,我回去。”


    “呃……好,怕你了。當兄弟我沒話說,啊,兄弟我憋了一年,就等著這次回去交公糧了,沒準來年又能有個大胖小子。咳,既然是好兄弟,多費心。放心,最多回來後,兄弟我破例給你帶個家室清白的水嫩美人過來,在外麵安個固定的家室。嗬嗬,啊……”


    說著,李從讓側肘搗了搗慕容棋,一陣擠眉弄眼,唯恐對方一個不答應,自己又得熬一年。嘖嘖,祁暮清這小子確實賊狠,軍法嚴峻,鐵血無情,尤戒酒色。唉,漠西大營裏莫說軍妓,就連煮飯的火工都是老頭子,狠,真他媽的狠呀。


    京城裏整日鶯鶯燕燕、紅紅綠綠瞧慣了,實話,莫說慕容棋不適應,到現在他都沒能適應。整天跟一幫流臭汗光膀子的粗漢子混在一起,一個鍋盆裏不顧形象地惡狗搶食慣了,咳,突然出來了,當真的恍如隔世。


    從伍一年,仔細想想,好像也就是五個月前那場惡戰,整裝列隊準備上戰場廝殺時喝了碗斷頭的壯行酒,嘖嘖,不能再想了,酒蟲鬼叫……祁暮清這杠頭小子還真他爺爺的厲害,要說之前,自己還真很不待見這棺材臉臭小子,可如今,咳,風水轉得快呀,嗯,實話,能耐,確實能耐!


    該說不僅他佩服,怕是整個漠西沒人不佩服這小子的,是個人才,帶兵打仗更是奇才。雖治軍禦下甚是嚴峻,若放以前軍中少不得有異議微詞的,可經此一役揚名立威,三軍士氣由此大振,敵人聞風喪膽。


    實話,他和慕容棋拜將封侯完全是沾了這瘋子的光。咳,鐵血不留情麵,可惜,如今想要追隨他出生入死建功立業的家夥卻是大把大把,當真都是不要命的。


    唉,記得平陽妹子曾罵過這杠頭羅刹鬼,現在想來,真他爺爺的對極了,地獄第一惡鬼——‘羅刹鬼’實至名歸,這次混小子隻率三千鐵騎孤軍深入長途奔襲,繞至後方,殺得一個措手不及。僅以百人不到的代價,殲敵一萬多,斬瓦倫王首級俘虜王族百人。


    他們打側翼,待三路匯合後,轉而回身一擊,跟崔耀率的正麵大軍前後夾擊斷敵後路,血戰三天三夜,殲敵十萬餘,屍骨成山、血流成河,斷戟插地,以少勝多。瓦倫部經此一戰元氣大傷,幾近亡國。剩餘勉強突圍的殘部隻得流竄遷徙到了大漠戈壁西。


    現在想來都熱血沸騰,在這小子的帶動下,全軍將士幾乎都魔化了般,他隻感到一陣血氣上湧,渾身上下細致到毛孔狂囂鼓噪著殺伐,完全沒了意識,血紅著眼睛舉起砍刀跟著那匹烏騅反複進出衝殺敵陣,上砍人頭下砍馬腿,殺得敵人是膽戰心寒,望之而逃。


    祁暮清不是瘋子是甚麽,啊,直到下了戰場,李從讓才發覺自己的左腿受了傷,傷口數尺皮肉翻起,血早已凝涸。衝陣廝殺時,他卻絲毫不感到痛,諸多將士情況皆與他類似。也拜此一戰所賜,他們得了‘閻羅鬼兵’的美譽,真是榮幸呀。


    正在李從讓鬱悶不已的時候,底下的大街上,幾個小童邊玩邊行拍著小手紅撲著小臉,口裏唱著最近邊陲流傳甚廣的童謠:“羅刹臨,惡鬼到。黃泉路上好熱鬧,男兒死,女兒悲。祁連山,白骨皚,血染紅。羅刹臨,惡鬼到。黃泉路上好熱鬧,男兒死,女兒悲……”


    聽得世子爺一陣憋屈,隻想抓地撓牆,嗷嗷嗷,萬一他家膽小的紅葉美人聽到這童謠,她會怎麽想?保證嚇得再也不理他。他找誰生胖兒子?他找誰交公糧?


    “好了,怕甚麽?又沒指名道姓,你矯情的甚麽勁?戰場上不要命的混蛋哪去了?”


    “屁,老子是紈絝,老子是廢物,老子……老子沒這麽狠毒,我家的小紅葉!!”


    說著,李從讓背過身繼續委屈畫圈去,慕容棋揮開扇子,倒是很是快意。這才是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估計年底回去,世子爺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去。


    “喲,是這間吧。本郡主沒走錯房間呀,郡王爺,表堂兄,大英雄……呃,你沒事吧?”


    霄靈郡主笑嘻嘻地推開門,一襲水綠窄袖胡服,戴著渾脫帽。腰配寶劍,宜男宜女的打扮,曼妙的身段,明麗的嬌顏,甚是俏美動人。


    熟悉類似的扮相,瞧得慕容棋一個晃神,趕緊揮扇掩去不自在,立身站起拱手作揖,笑道:“參見郡主,貴客總算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從讓世子爺,咳,可憐呀,鬱悶他家的小紅葉,好吧,承認作者惡趣味,→_→,見不得美男好過


    想酒想瘋的世子爺,噗,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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