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頑二家的破房子就被裏裏外外翻修一新,全都弄好後,又有馬車陸陸續續地從城裏拉來了家具,擺設。


    如此,村子裏頭的閑言碎語越發的多了,被提及最多的便是頑二。


    這看熱鬧的多了,各種猜測也就多了,東拉西扯,那閑話傳得沸沸揚揚,往事也自然而然地重又被挖了出來,當初頑二求娶沐秀兒鬧得全村皆知,眼下,一個嫁人了,一個發財了,這兩人再相見又會如何?頑二會不會死了心,而沐秀兒又會不會後悔,把這兩人擺到一處說時,又免不了有人把張逸搬出來比較,更甚者已有人提到了張逸臉上那傷的來由,前一天在鎮上損了顏麵回來,後一天,頑二就大張旗鼓的進村,這是巧合還是裏頭另有隱情,小村小莊難得有一件值得說道的大事,才這麽一會兒,各種流言飛快地傳了出去,就連鄰村也有婦婆閑睱之餘,拿這事來解悶子。


    外頭熱鬧無比,沐家小院卻顯得冷清,張逸受傷後就停了課業,如此,也讓她避開了麻煩,而沐秀兒則如先前那樣,深居簡出,遇上人也不多說什麽。好在,張逸當了夫子,背後再怎麽說道,當麵村裏人總還是要留麵子的,也沒有人打攪他們,不聽不問倒也自在。


    這一天,張逸抄完了最後一頁書,放下了筆,伸了個懶腰,側過頭朝窗外看去,小院中間,沐秀兒坐在小凳兒上,手拿著繃子正在繡花樣兒,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女子低著頭,發兒落在身後,手引著線兒來回,透出一股子平和之氣,大黃趴在她腳邊上,眼兒半眯,聽到了屋裏的動靜,懶懶地搖了搖尾巴。


    這一眼,便有些許鄉野圖畫的味道,唇邊帶著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張逸這才收拾桌子,走出去。


    “都抄好啦?”沐秀兒聽到了動響,回過頭,見那人已走到了身旁,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拿著針在發間捋了捋,隨後插到了繃子上。


    張逸手插著腰左右扭了扭,舒展了一□子,抄了一上午的書,坐久了,人有些發僵尾骨帶著酸痛,“嗯,都抄好了,照這速度,後天我就能全都弄好。”


    沐秀兒垂眼算了算時間,“離約好的時間還早,也不著急著趕,你還是多歇歇才好。”


    張逸又握拳在背上自己給自己敲了幾下:“我省得,到是你,你這樣子繡花,坐得這麽低,也不怕傷了脖子,損了眼。”


    知她好意,沐秀兒隻笑不語,抬頭看了看天色,已將近午時,她該做飯了,把繡到一半的活計放到了扁簍子裏,剛要站起來,腿一軟,卻是坐太久麻了。


    張逸見她人微微一晃,忙伸手扶了一把:“這是怎麽了?”


    沐秀兒拿手撫到腿上,“沒事,久了,腿有些發麻。”


    “我說的吧,你這樣不好,”張逸蹲了下來,扶著她的人,也不敢隨便的去碰那腿,“你自己給自己揉揉,慢慢來。”


    沐秀兒忍著酸痛,慢慢地揉腿活血,許是想轉移開注意力,邊捏邊問:“中午,你想吃些什麽?”


    張逸知她是個操心命,這古代的生活資源貧乏,什麽季節吃什麽樣的菜,也翻不出花樣,想了想:“韭菜炒蛋,拌個黃瓜,嗯,再炒個茄子?”


    沐秀兒想了想,點頭:“成,”腳試著動了動,好了許多,扶著張逸站了起來,兩人去了小灶,四下看了看,“韭菜沒了呢,我到田裏弄些來。”


    “你別忙,我去弄,”張逸自告奮勇,邊說邊拿了掛在牆頭上的竹籃子,又問道:“還要別的不?”


    “再帶幾根蔥回來吧。”沐秀兒粗粗看了看灶上的剩菜。


    “行。”張逸得了令,往外頭走去。


    等她出了門,沐秀兒挽起袖子,從小框裏拿了兩枚雞蛋,敲碎放入大碗,開始打蛋,打完了蛋,再挑了幾根茄子,拿水衝洗後,用手掰成塊放好,再開始切黃瓜,等全都處理好後,木門聲又響起。


    張逸興衝衝地跑進了小灶,把籃子遞過去:“給,這是韭菜,這是蔥。”


    沐秀兒笑著接過,低頭,看到那連根拔起的韭菜和蔥後,神色一僵。


    張逸自顧自拍去手上的泥:“怎麽樣,我挑的不錯吧,我仔細瞧了,挑的都是才長好的,新鮮的很。”唇邊帶笑兩眼放光,仿佛是一隻等待讚賞的小狗。


    沐秀兒抿了抿嘴:“你是用手去拔的?”


    “嗯,”張逸點了點頭,要不怎麽弄得手上全是泥,又覺得這話問得奇怪:“怎麽啦?挑得不好?”


    “沒,”沐秀兒很是認命地歎了口氣兒,是自己疏忽了,不說張逸不記得事,就是記得,她也不像是個農戶家出生的人,怎會曉得其中的道理,見她一臉不明就理的樣子,解釋道:“這韭菜不是拔的,要用刀割的,這樣才不會傷根,割了以後還能繼續長,還有,蔥也是隻掐上半節。”


    張逸愣住,她以前也曾經買過韭菜的,細想來,確實都是不帶根的,可是,她一直以為,那是為了好賣經過加工處理的,還有那蔥,她買蔥時明明都是帶根的,原來竟然全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指著籃子裏連根拔起帶著泥土的韭菜和蔥,訕訕道:“那,這些還能種回去不?”


    沐秀兒搖了搖頭:“傷了根了,都沒用了,”說完,察覺到了這人的沮喪,本來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忙勸慰道:“沒事,你也沒拔多少,韭菜長得快,田裏剩下的足夠我們吃。”


    雖是這麽說,張逸仍舊有些過意不去,本是好心意想幫忙的,沒想到卻做了錯事。


    見她還是垂頭喪氣,如做錯的孩童一般,表情從得意一下變成失落,一張臉兒很是糾結,沐秀兒看著她,突覺得這模樣有些好笑,便如當年哄勸少時方錦陽那般說道:“好了,雖然是無心之失,不過,還是要罰的,這韭菜就由你來洗。”


    張逸一怔,心卻因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揚了揚,忙點頭:“我一定洗幹淨。”說完,便拿了籃子,走到一旁,挽袖舀水。


    噗,在那人背後,沐秀兒強忍著的笑,終是露了出來。


    到了第四天,被村裏中談論已久的人物終於出現了,頑二是坐著馬車回來的,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他原本就是個長相俊美的少年,這會兒全身上下煥然一新,若不知道他底細,幾乎會以為他是哪家大戶公子哥兒。他一個人倒也罷了,隨同而來的還有另兩名華衣男子,一個略年長些,五官端正二十來歲模樣,舉手投足透出一股子沉穩之氣,另一個則年幼了許多,十五六歲,可那容貌卻是漂亮得驚人,膚白麵皎便如畫中童子一般。


    這三人下車後,並肩而立,隻在門前站了一小會兒便進了院子,可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引得不少婦婆姑娘注目。


    這事又以最快的速度在村子裏傳了個遍,就連那不曾出門的兩人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對於頑二曾經的糾纏,沐秀兒印象極深,無論他是犯渾還是認真,對她而言,那都不是一件好事,眼下,即便如村長爺爺所說的那般,她仍舊在心裏存著一份抵觸。頑二的存在,就像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刀,不明不白,遲遲不落,讓她寢食難安。


    這一切都被人瞧在了眼裏。


    “這書也抄得差不多了,我想明天,就開始授課去。”張逸在看到沐秀兒第三次將那走錯的線拆掉後,終於開口了。


    “嗯?”沐秀兒有些恍神,話沒能聽得太清楚。


    “我想明兒就開課。”又重複了一遍,即便沐秀兒努力地隱藏著她的不安,但張逸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的變化,時不時的發呆,無端端地緊鎖眉頭,下針時的猶豫,這都表明了她在擔心在害怕。


    來到這個世界張逸頭一個遇上的就是沐秀兒,她救了自己,後來又處處得到她的關心與照顧,早在不知不覺中就視她為最親近的人,沐秀兒遇到傷害是她最不希望的,更何況,她總是覺得古代是沒有人權,治安也是為有錢人而設的,開玩笑,林衝還是禁軍教頭呢,老婆說被搶就被搶,她和沐秀兒不過是最為普通的老百姓,從某種角度來說算是下民,遇上強權一點反手之力也沒有。


    張逸其實也是害怕的,但越是害怕就越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思量再三,逃,不是辦法,真到了外頭,萬一頑二盤算的就是逼她們離開再下手,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好的法子是留在村裏靜觀其變,但是,也不能完全不作為,張逸曾經看過這樣的一個報道,有一個強-奸慣犯,被抓後說過這樣的話,其實,在犯案前,他都會進行跟蹤,試探性地做一些騷擾行為,當對方反抗時就會轉移目標,當對方默默忍受時就會決定下手,有時候,一味的忍讓對犯罪者反而是一種鼓勵,同樣的,人們會保護弱者但不會保護懦弱者,無論哪個時代,護不了自己婆娘的男人是無法得到人們同情和支持的,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別,不急在一時。”沐秀兒聽清後,忙出聲阻止,為這事,張逸已經被打了,頑二在鎮上是出名的硬拳頭,真要起了衝突,她這麽個瘦弱女子,哪裏是對手:“萬一,頑二犯渾,你不是他對手,咱們隻管在家裏頭,他不敢輕易上門。”


    “秀兒,這麽下去不是個事,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過錯,憑什麽,反倒要我們躲著避著,再說了,他這樣子也不像是短時間會走的,若他長住下去,難不成,咱們就不做人了?”張逸打定了主意。


    沐秀兒聽她這樣說,心裏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總躲在家裏頭確實不是個事兒,再這麽下去,莫說自己,隻怕久了,連張逸也抬不起頭做人,手緊緊握了握,抬眼兒:“你說的是,不能總這麽下去,”話稍稍一頓,眼中透出了決心:“我這就去找娘商量,明兒請村長做主,去和他三刀六麵的,說個清楚。”這是要破釜沉舟了。


    張逸沒想到她會如此,急忙勸阻道:“別,你不能這樣做。”見沐秀兒不解地看著自己,解釋道:“他眼下什麽事都沒做,你若主動尋上門,他若反咬你一口,說你自作多情,豈不是自取其辱,傳出去,你以後又如何做人。”


    沐秀兒還真的沒想到這麽一出,一時胸悶,臉也漲紅了幾分。


    張逸見她胸口起伏不定,曉得她這是氣狠了,伸手拍了拍她,“秀兒,你別急,這事你聽我的,明兒起,咱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也別讓頑二以為咱們怕了他,隻是我不在時,你別落單,去娘那兒。”


    “不成,萬一他對你下黑手……”沐秀兒已經明白了張逸的用意,卻不放心她。


    “別擔心,”張逸打斷了她的話,“秀兒,我不會給他機會的,再說了,我在村長家教書,我就不信他敢在村長家對我下手,也不信我的那些學生和他們的爹娘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和你被人陷害了去。”見沐秀兒還在猶豫,雙手按住她的肩,眼睛直視於她,很是堅定地說道:“秀兒,你莫忘了,如今我是你的夫婿,護著你是我該做的,也必須是由我來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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