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你可真是我的好媳婦,我就知道,你是最明白我心思的人。”張逸緊緊地把人抱在懷裏,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話都說出來:“你真好,秀兒,你真好。”嘴裏喃喃地不停,心裏頭樂開了花。


    沐秀兒好端端地被這人猛地拉入懷中,先是一愣,待聽清了耳邊的話,都不需想,便明白了這人突如其來的舉動所謂何來,瞬時,唇邊抿出了一抹笑花。


    彼此擁了好一會兒,張逸這才慢慢鬆開了懷抱,相視,眼對眼兒,頭靠過去,和自家媳婦額頭頂額頭,剛要開口說話,外頭傳來了不合時宜的詢問聲:“少爺,是不是要傳飯了?”隔著木門,外頭是春暉在發問。


    從窗紙透入的光線已不似之前那樣亮,確實到了吃飯的時候了。


    好事被人打斷,這兩人無奈相視一笑,張逸不死心地在妻子臉上親了下,這才回道:“嗯,擺飯吧。”說完,她依依不舍地鬆開了手,開口小聲說道:“我娘呀,隻怕是故意在試你呢,這事你隻管放心,等咱們吃了飯,晚上我再仔細給你解釋。”


    沐秀兒有了她這句話,縱然有再多疑問,心卻是安了,輕輕點了點頭。


    等飯菜全都擺好,這會兒,窗被打開了,外頭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桌上一盞小油燈,這會兒,春暉大抵是和廚娘一道在小灶裏吃飯,那廂邊娘的房裏沒有一絲動靜,一眼看去,院子空落落。


    張逸拉著沐秀兒一起坐到桌邊,眼兒朝外頭一瞧,難得的清靜讓她有了感慨:“好久都沒和你單獨吃飯了呢,這會兒,倒象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了。”


    聽得她這樣說,沐秀兒也有所感,伸筷夾了好大一筷菜放到了張逸的碗中,這些日子,因為桌上有長輩在,就連這樣的小親昵都沒有了,“來,多吃些,我都覺著你瘦了呢。”說完,眼巴巴地盯著她看。


    張逸樂嗬嗬地在媳婦的目光下,把飯菜扒入嘴中,很沒形象地大口咀嚼,這舉動也是隻有兩人單獨相處時才會有,待咽下飯,她也夾了菜送到身邊人的碗裏,禮尚往來:“你也多吃些,我瞧你也瘦了。”


    沐秀兒早習慣了她這時不時耍嘴皮子的不正經性子,這會兒沒了諸多顧忌,笑說道:“你盡胡說,你這幾日從早到晚的忙個不停,人自然是要瘦了的,我天天閑著,那還會少了肉。”


    她說者無心,那聽者就留了心,張逸素知這人是個閑不下來的勞碌性子,這天天關在院子裏什麽事都不做,在別人眼裏是享受,在她眼裏怕是最受不住的,隻是,有些話兒她卻不能說,不想破壞了氣氛,她眼兒一彎,調笑道:“沒少肉?”刻意地拖了音,又色眯眯地舔了舔唇:“吃完了飯,我摸摸,是不是真的沒少肉。”


    若在往日,這話落在沐秀兒耳中,她必是少不得白個眼,嗔一句,今兒許是禁欲太久,又難得單獨吃飯,沒了在沈夫人麵前時的拘謹,竟一反常態,嘴角勾起一邊,痞氣地拿眼兒朝著那人平坦的胸前瞄了瞄:“那今兒,我也得驗驗。”生生地將那人噎得一怔。


    吃完了飯,略收拾了一下,讓春暉把熱水留下,張逸早早將人打發了,接下來就該說正經事了,將人帶到了床邊上,並肩坐下,拉著手,邊撥弄邊小聲解釋:“我早先就同你說過的,咱們二房雖然人口簡單,但裏裏外外伺候的也不少,因為我的身份,我院子裏伺候的隻有幾個打掃的粗使,近身的丫頭一個也沒,可是,就算這樣,那一雙雙眼兒也不少,說什麽收你做義女,哪裏是權宜之計,人前兄妹人後夫妻,這根本是瞞不住人的事,與其那樣不明不白地做兄妹,還不如直接當夫妻更能掩人耳目,我娘是絕不會出此下策的。”


    她說得篤定,沐秀兒心裏卻有別的想法,她猶豫了一下,小聲嘀咕道:“兄妹夫妻哪能一樣,若做兄妹,你總有條退路。”


    退路?張逸先是一怔,待將這人垂眸抿嘴的酸壇子模樣收入眼中後,她瞬時想通了關鍵,不由得笑開了:“你呀,想太多了,我娘不是那樣的人。我娘呀,絕不是那種,自己當媳婦時咬牙痛恨男人薄情,卻在當婆婆後死命給兒子房裏塞人的愚婦人。”見沐秀兒仍不吭聲,她想了想,帶著肯定的語氣繼續說道:“我娘這一生最痛恨就是負心寡情的人,對別人如此,對我更是如此,”微一頓:“秀兒,她是先問了我的真心,才再試你的真心的。”


    聞言,沐秀兒愣了下便轉過了頭,目光投去,不想那人卻偏過了頭盯著地麵,隻留給她微微發紅的耳朵:“承霜……”見這人這模樣,她忍不住輕喚了聲。


    平日裏調戲般的肉麻話說得順口,一本三正經的表白倒不自在了起來,張逸裝作無事般,繼續把玩著那小手,悄悄咽了一下,這才回頭說道:“反正呀,我娘是不會真存著那樣的心思,你說不願意,就對了,別擔心,這樣的答案,才是我娘想要聽到的。”


    沐秀兒能看出她的羞澀,心也因為著她這份別扭模樣生出了淡淡的暖,緩緩將頭靠了過去,依在了肩頭。


    一時無聲,就這麽靜沒了片刻,跳動著的燭火應了她們臉上,時明時暗。


    須臾仍舊是張逸先開了口,“秀兒,今兒這一天難為你了,不好過吧?”此刻張逸已經能夠完全的推斷出她娘親的作為,必是先拿話兒試探秀兒的心,聽她說不願意後,再聯合著封三娘一起裝生氣冷落嚇唬,自家這心思實誠的媳婦哪裏是她那十八般宅鬥武藝樣樣俱全的老娘對手。


    果然,聽她說到這個,沐秀兒平靜下的心又有了些波動,眉間不經意地攏了下,猶豫地說道:“承霜,我說不願意時,有些急,口氣不太好。”□確實說得堅定,可麵對著一位長輩,這樣的態度,著實有些不敬。


    張逸聽她這樣講,便知道,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這傻姑娘一心隻想著自己的錯處,於是拉起她的手兒,放到嘴邊在指尖上親了下:“我娘不會氣你。”她說得肯定:“我娘呀,若真生了你的氣,是絕不會做得這麽明顯,讓你輕易就察覺的,她真生氣時,指不定還會對著你笑呢。”


    這話原是想安慰人的,不想,沐秀兒聽了越發的沒底,她日子向來過得簡單,也不是不曉得,這世上有當著麵笑對人笑,轉了身背後捅刀子的,可畢竟,在鄉野小村,大多數的人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她原先對沈夫人就心存了幾份敬畏,再聽到這話,更是忐忑。


    張逸見她神色沒有緩和,反而有些僵,轉念兒就想明白了這人在擔心什麽,細一想,她那話不就是在媳婦麵前說婆婆難捉摸嘛,忙挽救道:“你可別想多了,我娘的心計都是用來對付外人的。”話剛說完,又想到這會兒,秀兒在娘眼中可不就是外人嘛,當真是越描越黑,一皺眉:“反正,還是那句,你隻管用平常心對我娘,無論我娘是問你話還是要試探你什麽,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就全都同她說,別藏著,也別掖著,你明白我心思,我也曉得你性子,我信你,一定能讓我娘認了你這兒媳婦的。”


    沐秀兒聽著那無比自信的話兒,隻是一瞬,先前的擔心彷徨完全消失得幹幹淨淨,抬眸迎著那雙黑亮的眼,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讓你娘,安心的把你交給我的。”


    第二天,一如往日般,張逸起了床就往她家媳婦房裏跑,兩人一同洗漱整理。


    趁著空,張逸朝著母親主臥看了看,那頭窗已經打開了,婆子已經端了水進去,能夠看到封三娘進出的身影,她回過頭,沐秀兒剛把臉洗好,“我娘已經起了,一會兒等擺了飯,咱們一道過去。”邊說邊走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昨兒的事,別放在心上,過去也別緊張,一切有我。”


    沐秀兒回以一笑,深吸了口氣,輕點頭。


    不多時,兩邊都打理好了,張逸帶著沐秀兒到了母親房裏:“娘早安,封姨早安。”她先問了安,“娘昨兒休息得可好?”待沐秀兒跟在她後頭行完禮,便笑著詢問。


    沈夫人麵上沒有半點異樣,唇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歇得還好,你呢?”


    張逸自是聽懂了這話,她臉皮厚,樂嗬嗬地應道:“挺好的呢。”


    這娘兒倆對昨天發生的事,一個不問,一個不說,卻又彼此心知肚明。


    同處一室的另兩人靜靜地看著,不同於封三娘,早已習慣了這兩人的相處之道,沐秀兒看著她們這般,竟有一絲錯覺,仿佛昨兒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都是自己瞎想出來的一般。


    “娘,昨兒我給您買的果脯,您嚐了沒?”張逸再問。


    沈夫人倒是很給麵子地點了點頭,女兒給她買的吃食,她便是胃不舒服,也會取出些嚐上一嚐,開口讚了聲:“味不錯。”


    張逸笑著繼續討好:“這店算是這裏的老字號,吃食都做得不錯,娘要是喜歡,還有其它的,今兒我再買些別回來,準保您喜歡,您說可好?”


    沈夫人沒搭她話,突地轉過了頭,眼看向了邊上的沐秀兒,“秀兒呢?昨兒,你睡得可好?”


    這話題轉得快,沐秀兒聽到本能就是一愣,再對上那目光,不自覺地就有些慌張,幹巴巴應道:“還好。”


    張逸一聽就知道這人緊張了,想也不想就幫著圓場,插嘴道:“娘,您還沒說要不要呢?”


    “你要有心,哪還用得著我說要不要?”沈夫人眼都不朝她看,淡淡一句,直接就把人噎了回去。


    張逸麵上訕訕,忍不住拿眼兒飛快地偷瞄了身邊人一眼,麵對自家老娘,這會兒,能護著媳婦的就隻有她,於是頂著壓力,剛要開口說話,母親卻沒給她機會。


    “好了,你也莫要同我耍心眼。”沈夫人繼續看著沐秀兒,開口對她問道:“昨兒,我聽你說村子裏的事,聽著倒也覺得有趣,今兒天不錯,閑著也是閑著,我倒想去親眼瞧瞧,你陪著我去可好?”


    這突出其來的一問,讓站著的兩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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