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藍天畢竟是藍天,能從一個普通政府機關工作人員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請記住本站的網址:。既然已經沒有退路,既然犧牲已不可避免,為什麽不死得像條漢子!或許,置之死地之後,才可後生!


    一想到這裏,藍天的眼神堅定起來,聲音也充滿了鬥誌:“請周書記放心,請同誌們放心,隻要能建成咱們的新區,為子孫後代添一份家當,別說一個小小的上泉眼村,就算刀山火海,我藍天也絕不皺一皺眉頭!”


    周文的臉上終於難得地露出了笑容,韓文橋則一臉讚賞地開了口:“藍部長的覺悟就是高!再說了事態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嚴重嘛!村裏都是不明真相的群眾,又不是階級敵人,咱們的工作的出發點,也是為了群眾的利益嘛,在這一點上,雙方的出發點是一致的,對吧,周書記!”


    此言一出,周文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藍天心裏那個氣啊,韓文橋你個癟犢子,說得那麽好聽,你自己為啥不去?但臉上卻不便掛出來,大手一揮:“同誌們,等我勝利的消息吧!”


    出發儀式有些悲壯,村外的所有領導全部送他下車,逐個與他握手道別,每個人都說上幾句臨別贈言之類的話,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意思。


    藍天走到韓文橋麵前時,韓文橋急忙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老同學!”說罷將嘴湊到藍天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你就放心地去吧,我會好好照顧招娣的!”


    招娣就是昔日藍天、韓文橋的同班同學,當年的班花,現在藍部長的老婆。藍天、韓文橋原本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才交惡的。


    韓文橋這小子太他媽不地道了,在這當口兒居然還在用這種話刺激藍天。


    真是天日昭昭,美帝蘇修,亡我之心不死啊!


    夜幕已經降臨,鄉路上沒有路燈,車窗外是黑漆漆的夜,伸手不見五指。嚴冬的寒氣順著車門的縫隙鑽了進來,吹到身上有如刀割。


    韓誌高望著前排駕駛員位置上那個曼妙的身影。藍月穿著藏藍色的製式警服,勾勒出窈窕的背影,烏油油的長發編了個馬尾辮垂在腦後,修長雪白的頸子,有意無意間散發出的處子體香,中人欲醉。


    看到這一切,韓誌高心裏忽地湧起一陣感動,不是衝動,不是激動,而是感動,真希望這條路一直沒有盡頭,車就一直這麽開下去,直到天荒,直到地老,直到自己白發蒼蒼。


    可藍月卻並不這麽想,她從倒視鏡裏看到韓誌高的樣子,小嘴一撇,不知為何,她竟忽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喂,想啥呢?”


    韓誌高被她打斷,忙陪笑道:“沒想啥。”


    也難怪藍月有此一問。韓誌高被上泉眼的村民一頓胖揍,鼻青臉腫,雖然在鄉衛生院簡單地進行了包紮,但依然一副落魄狼狽的樣子。但最妙的是,不知鄉衛生院的護士出於什麽心理,竟在他的頭上用紗布打了個蝴蝶結,讓韓誌高的樣子說不出的滑稽古怪。


    韓誌高是公安係統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仗著叔叔的勢力,橫行霸道,沒少幹讓人戳脊梁骨兒的事,所以係統內對他都是敬而遠之。藍月當然知道韓誌高對自己的心思,韓誌高也表白過幾次,但藍月卻掐半個眼角也沒看上他,讓他碰了不少軟釘子。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不知道你為啥偏偏讓我送你去醫院!本小姐奉勸你一句,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指望我會改變主意!”藍月又板起了臉。


    “你怎麽想是你的事,我怎麽想是我的事!”韓誌高擺了擺手,好心情被無情打碎,一地碎片。


    “那就好,無論你有什麽目的,都不會得逞!”藍月冷冷道:“我隻負責把你送到醫院門口,馬上就得回來執行任務。無論你跟我爸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咱們倆都不會有任何關係。”


    看到她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再想起胳膊上的傷,韓誌高有些憤怒了,但他強壓下火氣,低聲道:“這個不用你說,我自然知道!難道在你眼裏,我就那麽一無是處?”


    “錯,不是一無是處,而是毫無價值!”藍月嚴肅地糾正道:“毫無價值”幾個字說得一板一眼,仿佛要刻到韓誌高的肥臉上,刻到韓誌高的心坎兒上。


    “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是毫無價值的。”韓誌高立刻反唇相譏:“你這麽講話,隻不過證明了你的無知和愚蠢。”


    “什麽,你竟敢那樣罵我……”藍月的小臉因憤怒而一下子變得通紅,一腳急刹,將車停了下來,扭過頭來,死命地盯住韓誌高。


    “怎麽,不服氣?就算一條狗都有它的價值,可以看門,可以咬人,至少還有一身肉和一張皮可以為人所用,我就不信我這麽大一個大活人,會連一條狗也不如,會毫無價值!”韓誌高絲毫不為所動,淡淡地道。


    “你……”藍月雖然性子潑辣,但在語言上還真不是韓誌高的對手。


    “你什麽你,不要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給老子老老實實聽著――在你身邊確實圍繞著很多人,如同眾星捧月一般,但你不要糊塗地以為自己就真的是月亮了!人們之所以這麽做,第一,因為你是藍天的女兒,有很多人想借著這條捷徑抱上你爹的粗腿;第二,因為你本身是交警,有很大的能量,很多事可以求你幫忙;第三,因為你年輕漂亮,這副皮囊無論是拿來看還是拿來用,都不錯。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韓誌高的話很不客氣。


    “那也總比你個花花公子強!”藍月立刻展開反擊。


    可她這麽一說,韓誌高反而將身體靠在車座的靠背上,微笑著欣賞著她生氣的可愛樣子,如同看著一隻落入自己陷阱中的可愛小鹿。


    所有女人都是語言上的天才,再加上好勝的本性,所以從不肯在嘴上吃虧,非要吵個明白不可。


    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更容易落入男人的彀中――爭吵不要僅僅看其本身,而在看到其背後隱藏的意義,那正代表了一種關注,沒有人會對著空氣和牆壁大吵大鬧――很多女人不懂這個道理,直到身陷情網而不自知,落入彀中而不能自拔。


    ……


    上泉眼村口拉起了數盞大燈,正當路口擺著個門板,上麵躺著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估計就是被藍天撞死的孕婦李桂花了。


    門板後放著把太師椅,椅上坐著個打扮古怪、手執黨旗的耄耋老人,正是當年的老革命劉鐵牛劉七爺。村民們則手執著鎬把、鐵鍬、糞叉,一臉氣憤地緊盯著村口。不但青壯年上了陣,就連婦女、孩子也動員起來,黑壓壓地堵住了村口。


    村民們還打起了一大堆的橫幅,都是在被單子上用毛筆寫的,各種語言風格異彩紛呈。


    村莊外是戒備森嚴的警察和武警,甚至連軍分區的軍隊也調動了,在警察的外圍又布下了一道警戒線。盾牌、警棍林立,眼見一副大戰在即的陣勢。


    韓文橋就是在這種情形下說出那種話的,若是平時,藍天一定會氣得心髒病發作。


    可今天藍天卻沒有任何的衝動,反而也將嘴巴湊到韓文橋的耳邊,也用隻有韓文橋能聽到的聲音說:“老同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韓誌高的關係!現在他馬上就在成為我的女婿了,你知道的,小月是極力反對這件事的,如果我出不來,你的乖兒子就要打光棍兒了!”


    扔下一臉錯愕的韓文橋,藍天大步向村口走去。


    “老藍,要不要派幾個人保護你?”周文一把拉住了藍天,一臉關切地低聲問道。


    “用不著,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老百姓的疑心!”藍天瀟灑地一揮手:“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今天我藍天就效仿一下先賢!書記請放心,我一定圓滿完成任務!如果我回不來,請書記對小月多多關照吧!”


    一聽這話,周文的眼圈紅了,用力地握了握藍天的手,動情地道:“老藍,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的!”


    在眾人的目送下,藍天獨自向村口走去。


    葉寧是帶著李浩然、王建軍、小牛送李桂花的屍體回上泉眼村的,村外的警察也沒有太多為難。順利進村後,安置好了桂花的屍體。葉寧看到村內形勢如此緊張,就跟幾個兄弟留了下來。村裏人對這幾個熱心腸的城裏年輕人都很感激,自然熱情款待。


    李浩然看見宣傳部長藍天獨自向村子走來,心裏就是一怔,看來周文是把自己的宣傳部長豁出來了。


    穿過警戒線走到村口,距離不到二十米,可對藍天來說,卻無異於一條生死線。


    這一路上,藍天想了很多。自己此行的態度應該定位在“誠意”和“大度”兩個關鍵詞上:應該先給李桂花的屍體上香、鞠躬,最好是磕個頭什麽的,人家德國總理什麽身份,不是照樣在波蘭二戰遇害者紀念碑前屈膝嘛!然後將主攻目標對準老革命劉鐵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隻要打破了這個關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再經過縝密的思維,一定會起到不錯的效果。


    藍天走到村口,在眾村民的注視之下,來到李桂花的屍體前,拈起案上的香燭,點燃了三隻香,恭恭敬敬地鞠躬、上香,低頭默哀。


    村民們看到藍天的舉動中規中矩,體現了對村民、對死者的極大敬意,神情登時舒緩了許多。


    藍天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緩了下來,事情的發展正一步步地按著自己的計劃推進著。


    可是村民中一個婦女的一句話,將他的整個計劃都打亂了。


    “開車撞倒桂花的就是這個人,別讓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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