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溝通南北的血脈大運河從揚州穿城而過,正在緩緩的流淌,是這個老邁帝國賴以生存的最後依仗。


    劉文正此時正在揚州官署後宅書房中讀書品茗小憩,放下論語,劉文正靠背閉目養神,身邊的兩個十三四歲的侍女身邊侍候。


    想起這兩個相貌平常、身材平常、眼力見平常的侍女,劉文正身上一陣惡寒,自家的河東母獅是絕不會讓他身邊出現貌美的侍女,年紀大小都不行。


    劉文正今年四十有六,麵白無須,溫文爾雅,讓人稍一接觸就心生好感。


    現任都察院監察禦史巡兩淮鹽業,常駐揚州,劉文正對於這個肥差是極為滿意的,雖說品階不高,不過實權在握,對於兩淮鹽商來說,兩淮巡鹽禦史是絕對需要交好不可得罪的。


    當然,劉文正得到這個官職,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他原本也是東林一員,不過,自從魏閹清算東林,劉宇正也就疏遠了東林,並投靠了與魏閹交結的施鳳來門下,才得到了巡鹽禦史的差遣。


    雖說至此惡了許多士林中人,但魏閹聖眷正隆,施鳳來也是位高權重,劉文正也是春風得●∧,意之時,何況當今春秋鼎盛,些許士林的汙言穢語,劉文正也顧不上許多了。


    “大人,揚州黃明遠老爺,羅東輝老爺使人上了拜帖,問大人午後可否有空閑時間,他們想求見大人。”管家胡中進來跪秉。


    “告之他們本官下午有事,晚飯後來府中一敘。”劉文正略一沉吟,不疾不徐的說道。


    “小的這就回話。”胡中說著略停了停。


    “嗯,還有何事。”劉文正抬眼望去。


    “老爺,府門外孟廣山已是等了許久了。”胡中躬身道。


    “嗯,”劉文正皺了皺眉頭,“那就讓他繼續等著吧。真是不知進退。”


    胡中躬身施禮離去。


    劉文正起身邁著四方步走動了幾圈,顯得很是悠閑。其實他心裏可是不象臉上表現的風輕雲淡,但是多年曆練出來的養氣功底讓他看起來與平時沒什麽不同。


    劉文正心中其實是非常愉悅的,因為這兩個大鹽商終於忍耐不住了,今晚,劉文正很是期待兩人呈上的手筆。


    看在兩人奉上的重禮以及羅家的顏麵上,幾個月來劉文正小小的打壓了孟家,提點了兩淮鹽運司諸位官員幾句,導致了孟家鹽引數量減少,同時婉拒了孟家求見的請求。


    畢竟羅家參與其中,孟家就已經不在其考慮之中了,孟家在官場上也有臂助,不過都是銀錢上的往來,沒有親族支撐。


    隻是劉文正對於羅黃兩家的出價不是很滿意,等著他們的最後的底牌,如今這是兩家吃受不住了,好事啊。


    劉文正愜意的抿了口香茗,提筆寫下了采菊東籬下悠然望南山的名句,看看自家苦練數十載的宋體字滿意的點點頭,當然對於此番字義劉文正早已有了自己的見解,這般悠然生活也得有銀錢的支撐,他是不信陶淵明喝風飲水作此高論。


    當他年輕時得知為人師表,喊出家事國事事事關心這般正氣凜然詞句的東林諸公們藏匿田畝,廣置田宅,蓄養家奴之時,許多四書五經的言語就已經毫無意義了,隻是進階之梯罷了。


    前宋大儒程氏兄弟存天理滅人欲的言談更是天大笑談,程氏兄弟對於高官厚祿的向往是人盡皆知的,無論其目的是為名還是為利,其仕途之心都讓程氏兄弟滅人欲之言虛偽至極,正所謂己所勿欲,勿施於人。


    劉文正如今書寫稱頌這些曆代儒家之言不過是官場成例罷了,士林之人大多知其虛偽,不過他們還是需要遵從,因為這是大明從上到下體例之所在,不容顛覆。


    孟廣山同弟弟孟慶山一同在門口等候著。


    時值冬末春初,初到室外不覺得什麽,在室外久駐後還是感到這陣涼意。


    孟氏兄弟已經在門外等候了一個時辰了,拜帖早已送入,裏麵遲遲沒有動靜,孟廣山決定還是等,也許能有奇跡呢,雖說太過飄渺了。


    孟廣山不想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趙烈身上,雖說他的嫡係屬下杜立已經答應全力周旋此事,但是,萬一呢,孟廣山畢竟是頭一遭同杜立打交道,心中著實無底啊。


    一聲響,劉府的大門緩緩打開,劉府的管家胡中慢條斯理的步了出來,孟廣山心頭一喜,方要上前,卻見胡中走向了另一旁等候的兩個人。


    “我家大人說了,讓你兩家的黃老爺,羅老爺晚上再行過來。”胡中傲然吩咐道,全然沒有了方才在裏麵卑躬屈膝般的模樣。


    這兩人急忙點頭哈腰的拜謝,轉身離去。


    孟廣山聽聞身子巨震,完了,讓黃羅二人入內,自己卻是吃了閉門羹。


    他身子仿佛泄了氣的皮球,軟了下來,腳下打了個磕絆。身邊的孟慶山急忙扶住大哥。


    胡中冷眼旁觀,撇了撇嘴,轉身回轉府內。


    吱嘎一聲,朱漆的大門闔上了,隻留下心頭冰冷的孟氏兄弟及其從人。


    “回吧。”孟廣山喃喃自語道。雖說心中早有準備,但是真正麵臨這一刻時,心裏的憋屈簡直無以言表。半生辛勞就要灰飛煙滅了。


    申時末,羅東輝在府中與黃明遠飲茶敘話,兩人須臾就要出發到劉禦史宅邸,由於今晚這番拜見的重要性,兩人先在羅府一敘商談。


    “黃兄,今晚我等可是各備了三萬兩的厚禮,劉大人不知可否滿意。”清瘦的羅東輝笑問道。


    “當然,劉夫人那裏我等夫人可是代我等呈上了一萬兩銀子,”臉色蠟黃,身高微胖的黃明遠臉上一陣抽動,顯然很是心疼。“劉大人向來懼內,此番我等又呈上了數萬兩銀子,劉大人此番應當不再推脫了吧。”


    “難講,黃兄對於官場中人還得多多提防,在大明官場說了不算說了不做乃是平常之事。”羅東輝抿了一口茶後,悠然說道。


    “羅兄,這不是還有羅兄在此嘛,想來劉大人還不敢做的太過。”黃明遠媚笑著說道。


    “黃兄言過,言過了,羅府也隻是商賈之家,不足道哉,不足道哉。”羅東輝謙遜道。


    “過謙了,羅兄過謙了,羅氏一族在江南也是知名大家,既是財力雄厚,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黃明遠恭維道。


    “都是伯父,叔父之功,我等晚輩都是坐享其福。”雖是口中謙遜,此番的羅東輝還是臉露得色。


    畢竟其伯父,叔父在南京吏部,禮部任職,一位是右侍郎,一位是郎中,在江南是頗有人麵,羅東輝也是因此在揚州混的風生水起,成為揚州巨商。


    “話說回來,這劉大人也是太貪婪了些,全然不顧讀書人的體麵。”黃明遠不屑的撇撇嘴。劉文正此人既貪婪又要體麵,讓黃明遠也是鄙夷。


    “黃兄看的還是不深啊,”羅東輝輕搖紙扇,“曆朝曆代官吏,隻有前宋之時官員俸祿甚高,其他千百年來,官員俸祿何時可敷使用過,然,自古官員廣置良田豪宅,蓄養小妾外宅,銀錢何來?”


    羅東輝點到為止,此官場秘辛人皆可知,不必細談。


    “都是虛偽之輩,我等商賈奔波勞頓是何等不易,諸位大人隻是談笑間捧回金山銀山。”黃明遠恨恨的說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嘛,此千古傳頌之道,黃兄還須慎言啊。”羅東輝笑道。


    他心下腹誹,你黃明遠向來結交官府,借此夥同官府吞並了多少大小商家,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劉文正等人當然是厚顏無恥的偽君子,你也不過是心狠手黑的真小人罷了,我羅家如不是家中另有臂助,你也早已染指了吧。


    不過,羅東輝對於孟家在各地份額也是著實眼紅,否則也不會同黃明遠合作。羅東輝的想法是利用本家的名望暗中收取實惠,讓黃明遠衝鋒在前。因此,這也是雖說他鄙視黃明遠的為人,但還是同意合作的因由。


    晚上的拜會是極為成功,黃明遠,羅東輝得到了劉大人的承諾,孟記命不久矣,劉文正得到是最為在意的銀錢,可謂皆大歡喜。


    兩人滿意的離開劉府,分頭回返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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