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的午時,趙烈接到稟報,那位新任的衛指揮使大人離開了辰時靖海衛城,開始了所謂的巡查之旅,不過,常汝寧就連靖海衛中的指揮同知、鎮撫等人都沒有告訴先到那裏巡查就出發了,很明顯的害怕有內賊告密,透漏出他的行蹤。


    常汝寧在右千戶所受到了右千戶所千戶馬右軍和副千戶鎮撫等十餘人的熱烈迎接,常汝寧沒有過多的寒暄,馬上命令馬右軍等人陪同他點檢了備軍、庫藏、城堡、馬場等要地。


    介於右千戶所殘破的現狀,對馬右軍大發雷霆,限期他整訓備軍、填補庫藏,修葺城堡,逾期嚴懲不貸。


    馬右軍痛哭流涕,俱言糧餉已經累計拖欠一年有餘,軍戶逃亡過半,千戶所實在沒有餘力整飭,言道如衛所發下所欠糧餉,右千戶所才有能力召集軍戶整修城堡,操練備軍,否則就是官司打到都司他也是無能為力。


    一時間,馬右軍和他的親信撒潑打滾,盡顯冤枉,手下幕僚核對賬簿後言道確實欠餉累計一年三個月。


    常汝寧也是沒有想到靖海衛已經到了如此殘破的地步,與登州萊州相差甚遠。於是隻能嗬斥∟,馬右軍無能、無為,趕下去了事,連午飯都沒在右千戶所吃,繼續前行。


    第二日午時初,趙烈接到探報,常大人沒有在其他地方停留離赤山隻餘二十裏了,其實,常大人的一舉一動每過兩個時辰就有斥候稟報,趙烈深信常汝寧定會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果然這位常大人根本沒在中千戶所和前千戶所停留,直奔左千戶所。


    趙烈心道,此人倒是雷厲風行之輩。一個築城的法子怕不把握,還來個直搗黃龍,看看有無發現。倒是對身後的主子盡忠職守。


    趙烈即刻帶領衛隊快馬向赤山奔去,先於常汝寧進入赤山,匯集了李明峪、副千戶祝英、鄭益民,鎮撫劉平等人來到西城門外等候。


    “大人。我等隻是在西門外等候恐怕不妥,是否迎出三五裏地。”祝英詢問道。


    “不過是衛指揮使駕臨巡查軍務,如果是當今萬歲陛臨,我等當然是迎出十裏。”趙烈撇撇了嘴,極為不屑的說道。


    祝英愣了一下,施禮退後,趙烈的話語聲音不小,其他所內軍將都聽到了耳裏,幾人都是靖海衛的地頭蛇。趙烈與上司不和之事都有聽聞,不過雙方對立到如此地步,或者說趙烈如此不恭敬上司,還是讓他們大吃一驚。


    祝英嚴重不看好趙烈,心道你是千戶,是登萊都司都指揮同知威海水師指揮使趙海明的衙內,不過您老爹是水師,在步軍中沒有實權。你同衛指揮使交惡,隻怕你老子也沒辦法看護你。當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祝英不經意間離趙烈遠了一點,其他幾人也是如是辦理,隻見趙烈、李明峪一前一後突兀的立在前方。


    趙烈左右看看,隻見幾人雙目平視,齊齊避開自己的眼睛,一副我在專心等人。沒看到的模樣。


    趙烈灑然一笑,整理甲胄,扶刀而立,目視塵土大揚的遠方。常大人到了。


    常汝寧和幕僚護衛等三十餘騎盔歪甲斜、渾身塵土、暗淡無光的從塵土中小跑出來,據趙烈等人隻有幾十步了。趙烈紋絲不動,冷冷的目視一眾人等來到十步停下,才趨前兩步跪拜於地,“左千戶趙烈拜見指揮使常大人。”其他軍將一體跪拜。


    “諸位請起,本將沒有通報行止,諸位是如何知曉本將的行蹤的。”常汝寧麵上笑容可掬,眼神卻是冰冷的問道。


    他心中十分惱怒,自己就是為了打趙烈一個措手不及,當下趙烈卻在城外迎候,自家已是小心謹慎,趙烈卻早已知曉,是何道理。


    “大人,本千戶所乃是軍屯所,四周風吹草動屬下必要全盤知曉,如此才能安守海疆,不負天子所托。”趙烈渾不在意,微笑著譏諷道。


    常汝寧恨恨的看了趙烈一眼,真是個滑頭,所有的說辭都是滑不留手,表麵上還都是錦繡文章,你還不能急,否則就是你失禮了。


    “趙千戶,當下帶本將到赤山點檢兵丁、庫藏、馬場。”常汝寧在馬上命令道。


    “大人,現下已是午時,屬下已在官署備下酒宴,大人還是用過午飯後再行點檢。”趙烈是笑非笑的說道。


    實際上他根本沒有預備酒宴,常汝寧既然報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的主意,如何能讓趙烈有一個酒宴的功夫收拾收尾。


    “不必了,本將乃是天子任命的靖海衛指揮使,身負據守靖海衛的重任,如今所內殘破,兵甲不修,如何讓本將心安,趙千戶,即刻辦理。”常汝寧此刻一身正氣,趙烈如不是深知此人目的,也能被其表象蒙騙。


    “如此,大人請。”趙烈不再多說,對於如此演技高明的影帝,趙烈是不打算配合他演出了。趙烈吩咐一聲,身邊兩個護衛先行奔向官署。眾人進入城堡。


    常汝寧對於赤山堡的外表沒什麽可說的,同樣的夯土城牆,包磚脫落,就是缺乏錢糧所致,如果借此嗬斥趙烈又會同右千戶所一般回返衛所身上,他是不打算自取其辱了。


    常汝寧進入堡內,隻見不算寬闊的街路幹淨整潔,行人穿著幹淨整潔,走起路來精氣神十足,堡內屋舍大部是新建的,可過其他城堡的破敗,此地的感覺讓人眼前一亮。


    趙烈、李明峪、祝英、鄭益民、劉平等人引領常汝寧等人來到堡內千戶所庫房,主官庫藏的副千戶鄭益民拿出帳薄,隨常汝寧前來的兩個幕僚接過帳薄開始一一檢點。


    五百石米糧半石一袋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兩間庫房中,五百支長槍、兩百把長刀、七十餘麵鐵盾、四十餘弓弩,兩千餘弩箭,二十四副紮甲、三十餘皮甲、五十餘棉甲、黑火藥六百餘斤、木擂、鐵擂四十餘、可回收擂具十餘、三門銅炮,件件都是保養極好。


    刀槍泛著寒光,甲胄沒有灰塵。黑火藥黑的純正,常汝寧甚至打開了兩袋米糧,雖說不是大米白麵,隻是高粱米和黑麵,不過一看就是新糧,常汝寧心中無語。好嘛,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儲備最為充裕、庫藏保管最為精細的庫房。


    他怎麽尋求毛病,如果在此發飆,那就是吹毛求疵了,這裏的庫藏比衛城的庫房豐厚,打點更好,常汝寧一言不語的帶領眾人走出庫房。


    庫房前方的校場上排列著一個整齊的方陣,當先兩杆大旗,靖海衛左千戶所。趙烈,其後是五百人的軍陣,一色的大紅胖襖,刀槍林立,寒氣逼人。


    李輝一身大紅胖襖,頭戴鬥笠,肩扛一杆火銃,挺直腰身立在方陣的第二排。目視著趙大人等軍將向方陣走來。


    作為李秋生的長子,二十歲的他是在去年頂替其父成為備軍的。按照千戶所的規定,除了家中獨子的其他人家每家一丁組成備軍,隨時聽命,當然每月還有一兩銀子的餉銀。


    作為趙烈大人分田分地的受益者軍戶們成軍的願望還是極高的,備軍就是護衛趙烈大人的,隻要趙烈大人在。千戶所就有好日子,這是軍戶們最為樸素的思量。


    且不說還有每月一兩銀子的餉銀,趙烈大人的兵可是從來不拖欠糧餉的,可以說各個村屯是爭相當差,十分踴躍。甚至還有的軍戶家中兄弟因為爭相當兵衝突起來。


    李輝作為家中的長子責無旁貸,頂替老父成為戰兵時也是歡呼雀躍的,他也想走出家門見見世麵。不過,整訓中嚴厲的教官們讓這些生瓜蛋子們知曉了當兵的苦痛。


    最先是練習整齊的隊列,李輝因為最初的左右不分沒少受到鞭打,像他這般的不在少數,呆板枯燥的隊列練習整整持續了近兩月。


    此後的火銃操練也是如此,要做到裝彈的快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天成百上千次的操練讓人抓狂,又挨了不少皮鞭,李輝是想到老父再三的叮囑不能給家人丟臉硬挺下來的。


    過了這關,後麵的合練、全副武裝越野行軍、安營紮寨等就是小事了,李輝如今也是腰杆挺直立於當地。


    常汝寧看著麵前排列齊整、精神抖擻、全副武裝的軍陣也是暗自吃驚,這是他見過的最為嚴整軍勢,一看可知必是經過了嚴格的整訓,如果說有弱點的話,就是軍兵們大多都是生瓜蛋子,看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完全沒有經曆戰陣、出生入死後應有的凶狠淩厲的眼神。


    趙烈遞上了花名冊,常汝寧的幕僚一一點名,點驗了整個軍陣,沒有空額空餉,都是實數。


    常汝寧也是大為意外,右千戶所裏五百備軍隻有一百餘的親信家丁,其他都是空額,就連他離開的登州衛中的千戶所大多也隻是保留六七成的實數,那就是軍將為了保命舍財了,畢竟登萊巡撫、登萊總兵一聲令下登上戰陣,可是要屬下兵丁保命的,誰敢吃太多空餉,當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不過齊裝滿員、操練嚴整的備軍在常汝寧的記憶裏這是頭一遭,表明趙烈根本就不吃空餉,根本沒在意那點錢糧,對於千戶所的庫藏沒有半點興趣,這讓常汝寧產生了無處下手的尷尬。


    這根本不是早知道他常大人幾個時辰的行程可以完備的事情,看來他直搗黃龍的打算落空了,這位衙內或是害怕丟掉麵子不屑吃空餉或是這點銀錢看不上眼,總之,左千戶所是那麽的無懈可擊,全無缺憾。


    常汝寧常大人這趟是走空了,好比用了全力被人閃了一下,差點沒鬱悶的吐出一口老血來。


    常汝寧強忍憋悶下令幕僚點驗千戶所賬簿,結果是三天多的時間裏隻是發現石島上繳的賦稅極多,這也是千戶所整備兵甲的來源,這些錢糧供養一個千戶所足以。


    其實這是趙烈的指令,石島是隱瞞不住的,不過,一個財賦重地沒有向其所屬上官上交賦稅這是不可能的,趙烈絕不會留給別人這般的口實,他也不在意些許錢糧,他在意的是保留石島這個在大明的根基。


    赤山的一切點檢完畢,左千戶所的一切是那麽的完美,讓常汝寧恨不得大喝一聲,你趙家能不能不這般能幹,這不是你趙家私產,而是朝廷千戶所,收拾的如此齊整作甚,留給別人嗎。(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蒼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在夜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在夜半並收藏明末蒼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