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烈其實是方才從石島趕回來的,由於擔心亞曆山德拉產後有些孤單,畢竟身邊最熟悉的人隻有瑪塔,其他的親人都在澳門,因此趙烈又百忙中返回石島陪了亞曆山德拉幾天。


    此時兩個孩子的皮膚已經褪去了紅色,成了雪白的顏色,甚至白的有點露出血脈,兩隻大眼睛都是十分的靈動,很是討喜,隻是哭叫起來聲音極大。


    趙秦氏倒是說了,聲音這般大好啊,說明孫子孫女身子好、底氣足。如今趙秦氏心思都放在兩個長孫長孫女上了,整日家圍著兩個娃兒轉。


    現下全家人都等著趙海明給取名了,這是爺爺的權利。李霖也時不時的出現在趙府陪伴亞曆山德拉或是同趙秦氏照料兩個孩子。


    趙烈發現亞曆山德拉心情極好,也就放下心來,在陪了亞曆山德拉幾天後就返回了衛城,這裏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他。


    介於衛城西南的港口隻能停泊二百噸以下的船舶,趙烈決定在西側三裏外較深的地界建造棧橋。


    此番除了八百噸和千餘噸的蓋倫船外,其他戰船都能靠港,如今海運就是趙烈麾下水步軍的命脈,相對於如今大明那坑爹的官道情形,海運是靠譜多了,除了台風的時候外,都能航行,保持了趙烈有限的軍力可以隨時運動到急需的地方。


    趙烈正同黃烈等商議衛城通往新棧橋的道路是十步寬還是八步寬時,唐顯文求見。


    “這位何東家就是如此將盧全福和他婆娘捉了回去,這個叫戴明的跑回來告訴了盧全福的大舅哥羅大河,羅大河帶著他們前來官署申冤。”唐顯文講述道。


    趙烈略一思索就決定此事不能退讓,一是這關乎數百上千逃亡的軍戶能否回來耕種的事宜,如今趙烈對丁口的期許是多多益善。二是這隻是丁口的爭奪,恐怕日後在衛所同他們交界的地方還有衝突。


    許多軍戶逃亡後,他們的田畝被這些仕紳占據了,介於他們的淫威,曆任的衛所軍將也就退讓了,或是收取了對方的好處後不了了之了。


    如今測量核對田畝已經過了大半。諸如此類的田畝就有一萬六千餘畝,這可不是小數目,如果在此退讓,讓這般貪婪的仕紳膽氣大壯,各個同衛城頑抗,那一年下來不要做別的了。


    “黃漢、唐顯文你等在此坐鎮,不可耽擱了衛城事宜,我帶領衛隊前往一探。”趙烈命令道。


    “大人,不過是幾個軍戶的事宜。還是我去吧。”黃漢道


    “此事恐怕沒那麽簡單,要曉得這般仕紳對於田畝丁口那是貪婪至極,為了這些什麽手段都用的上。我等不出手而已,出手必得震攝這般人等,還是本將去吧。”趙烈搖頭道。


    半個時辰後,趙烈走出官署,除了留下來的五十名護衛其他一百五十名護衛都已經備了雙馬披甲等候。


    “大人,這就是盧全福的大舅哥羅大河。”唐顯文一指羅大河。


    羅大河看到一個身穿三品官服的高大軍將向他走來。


    “屬下羅大河乃是前千戶所軍戶。小的姐夫盧全福乃是昔日中千戶所的軍戶,昔日大旱迫不得已離開家鄉給何老爺種地。如今聽聞大人為我等窮困軍戶分地就想回歸故裏,不過何老爺不允,小的姐夫盧全福和姐姐想偷跑回來,結果被何老爺的護院發現抓了回去,生死不知,萬望大人做主。”


    羅大河不由自主撲通一聲跪下。哭訴。戴明、羅霄、盧海、盧江也都哭拜於地。


    “諸位請起。”趙烈示意侍衛們將他們一一扶起,“既是靖海衛的軍戶,就是本將麾下子民,如果有外人欺壓你等,本將自會做主。不過,本將最後問一句,此言可虛,如果是欺瞞本將,到時別怪軍法不容。”


    “大人,此事千真萬確,如有虛言,小的甘願人頭落地。”戴明用力叩頭道。


    “好,既然如此,本將就同你等走一遭。”趙烈扶起戴明,短短一瞬間,戴明的額頭青紫,可見其多麽用力。


    羅大河驚詫的長大嘴巴,什麽,為了自家破落軍戶事宜指揮大人親自前往,這是多大的榮耀。


    “爹,大人問你話呢。”羅霄搖著羅大河的手臂喊道。


    “大人,小的們都能騎馬不過騎的不好,不夠快。”羅大河急忙道。


    “那就慢點騎。出發。”趙烈一揮手。


    眾人返身上馬,給羅大河一行五人也牽來戰馬,一行人催馬出發。


    為了遷就羅大河等人,馬隊前進的速度不快,慢慢悠悠的向北開進。


    經過一個半時辰,隊伍終於感到了何家莊,臨進莊子,遇到了一個佃戶,戴明急忙向他打探,知曉了盧全福的命運,被打斷雙腿和婆娘一起被何老爺送往文登見官,何老爺也在護院的隨扈下一同前往。


    此時再進入何家莊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趙烈下令過莊不入繼續北行,直驅文登縣城。


    文登縣令陳懷明今年三十餘歲,乃是天啟元年中的舉人,文登上任乃是補進的,花費了萬餘兩銀子和無數的人情,上任一年多來,可是遭了不少罪。


    士紳的跋扈,衛所的無賴,登州府的和稀泥,每到秋後,登州都司就來打秋千,讓文登縣勞軍,他雖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那也是大明文臣,當然可以滿身正氣以待。


    不過,這般兵痞明著不來,暗地裏讓軍戶們因水源、田畝同士紳們衝突幾番,就讓士紳們求告於他,最後他不得不有求於這般兵痞。


    這般爛招每試不爽,他們可是抓住了他這個縣令不懼他們,但是驚懼士紳這個弱點了。


    唉,這般仕紳也惹不起啊,很多人家都有人中了舉人進士,在朝廷內外行走。雖說此地不是文風鼎盛之地,所做的官職也不大,但是也不是他這個小小的七品縣令能抵擋的。


    這不,南部的大戶何家莊何老爺今日又送上訴狀,將其佃戶盧某送官,因其想逃回衛所。因此被打折雙腿送來。


    這些破事啊,這般仕紳各個心狠手辣,你說你將其打一通送官也就罷了,還要將其腿打折,曉不曉得大明律禁止私刑。


    不過陳懷明隻是腹誹罷了,私用刑具在這般仕紳看來是家常便飯,以往也沒有官吏因此怪罪他們,何況此人有舉人的功名在身,見官不跪。妥妥的士紳大戶,他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是此番又幹係到衛所這般兵痞,唉,真是不好處置啊,但願衛所不為這破落軍戶出頭。


    “陳大人,此人刁滑無賴,早先與我何家定下三年佃約,今看衛所分與田地。就要背主而去,我家護院阻攔。其手拿棍棒擊打護院,我家護院迫不得已將其擊打倒地。”何起睿麵相威嚴,一臉的正氣,語調不疾不徐信心十足。


    “大人,如此等刁滑之輩不受懲處,如何得了。從今以後,到處是背約棄主之徒,綱常崩壞,國將不國矣。”


    陳懷明麵上不斷頷首,心中卻是鄙夷。將佃戶的租金定為六成,可謂貪婪至極。


    如是江南等處,一年兩熟三熟,即使定為六成,佃戶一年幾次收獲也可過活。


    在山東此地租金六成那就是一年有半年多要野菜米麩度日,那就是硬熬,就這般坑人的佃約你個大明舉人老爺也能底氣十足寶相威嚴的說出來,當真是銅牆鐵皮。


    看看堂下昏迷不醒的佃戶和他哭啼不斷的婆娘可見你個混蛋的狠毒,呸,什麽攻擊護院,他是失心瘋了,一個人帶著一個婆娘攻擊十餘人,這等人也是苦讀聖賢書之輩,我呸。


    “何舉人所言極是,本官定會安律嚴懲此等刁民,不過,現下,此人不省人事,本官不能升堂斷案,何舉人不妨等此人醒後再行提告如何。”雖說陳懷明心中腹誹不已,但是他也是士紳一員,明知其中蹊蹺也得幫襯此人。


    “多謝大人,一切依大人所言辦理就是,在下無不遵從。”何起睿此時態度端正。


    “來呀,將這兩個罪民打入大牢看押。”陳懷明一拍驚堂木。


    兩邊衙役應答一聲將兩人連拖帶拽的帶走。


    “何舉人,你所言衛所分地事宜為何。”陳懷明對這個新鮮事十分感興趣,無他,沒聽說過啊。


    “大人有所不知,靖海衛新任指揮使趙烈這個黃毛小兒近日上任後,下令給無地的軍戶分配田畝,每家三十畝,如不足三十畝的軍戶補足三十畝田地,此外還發給種子牲畜,為軍戶打出灌井。”


    何起睿越說陳懷明的嘴長得越大,何起睿這個無奈,形象啊形象啊,你好歹是個七品縣令父母官,如何這般沉不住氣。


    “這個趙烈倒也有些菩薩心腸,隻是這般耗費極大吧。”陳懷明驚詫道。


    “沒有個數萬兩銀子是下不來,”何起睿撇撇嘴,狀極不屑,“不過是依仗其父為威海水師指揮,私下海貿得了些銀錢,招募了一些家丁,在京畿宿衛時殺良冒功得了這個差事,隻是一介粗鄙幸進武夫。”


    陳懷明斜睨了他一眼,哦,粗鄙武夫,粗鄙武夫能給屬下開荒分地,你卻是將佃戶的腿打斷,你也好意思說你是個讀書人,我呸,真是不知羞。


    “這個趙烈不怪本官聽著耳熟,原來是邸報上陣斬敵酋之人,不過,何舉人,他分與田畝與你好像沒有相幹吧。”


    “大人有所不知,他不但給現下的軍戶分地,昔日逃離的軍戶也可分配田畝,因此,這般軍戶才百般抵賴要賴去佃約。”何舉人憤恨道,“此人如此行事,讓我文登南部數十位仕紳家宅不寧啊。”


    “倒是不知還有如此因由,何舉人放心,到時本官定會秉公辦理。”陳懷明心中暗罵此人為富不仁,但是口中卻是方正端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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