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想讓我監視他麽?”


    富嶽聽他這麽說話,心底猛然間劃過一道尖銳的刺痛。他驟然醒悟過來,少年執拗的神情,目光憎恨銳利,和當年何其相似――那一幕簡直近在眼前,他站在八重櫻下,遙遠的薄雲,廊下的青年的目光也這麽深深劃了過來。


    僵持間,外麵的風聲忽然大了起來。


    “我沒有想到,連你也這麽愚蠢。”在腳步聲靠近之前,富嶽忽然說,神色間掠過深深的冷厲:“看來銀什麽都沒跟你說啊,大概,他隻會說什麽‘你跟他很像’之類沒用的話吧”


    那個晚上,銀是那麽說的。


    光線暗淡的玄關,即便雪光從外麵照進來,這一塊小小的地方都顯得暗淡無色。鼬從儲藏室裏找到了傘,站在兩個默然無語的大人之中,握著中段把傘遞給他:“止水。”


    “我先告辭了。”止水不得已的說。


    他並不想走,隱隱約約之間,他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又不能不離開,因為族長明顯什麽也不會再說下去。


    街上沒有太多人,烏木的傘柄光滑喑啞,傘麵撐開的時候,那些飄揚的雪和暗沉的天空都被割斷了。


    關上了門,想要說“以後不要和他來往”這樣的話,富嶽還是平靜下來。


    隻要不把鼬扯進來,其他的隨便吧。


    “爸爸?”


    富嶽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事,不要想太多了。”


    為什麽您就不能對我抱有期待呢?


    鼬有些困惑的想,靜悄悄的垂下了頭:“我……”


    “嗯?”


    “我將來想加入警務部隊。”


    那明顯,不是他可以繼續含糊其辭的話題。


    富嶽蹲下來,柔軟的頭發,倔強的臉龐,鼬其實和美琴長得很像,隻有這樣的脾氣和表情,倒真的是和他如出一轍。


    “為了我麽?”


    還隻有五歲的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突然從父親身上表現出來的酸澀般的溫柔,他的心髒像是被什麽輕輕捏住一樣,他用力點了點頭,說:“嗯。”


    卡卡西從火影辦公室出來,不知火玄間正好經過這裏,兩個人愣了一會兒,還是不知火玄間先說:“回來了啊,火影大人在會議室。”


    “嗯。”卡卡西看著他走進去:“……又是顧問他們麽?”


    “不然?”玄間鄙夷的說:“一天到晚隻知道找四代目大人的麻煩。”他把桌子上的文件翻找了一會兒,抽出兩份:“具體的我不方便說,先走了,你在這裏等著吧。”


    卡卡西閉上眼睛在辦公室裏等,差點就這麽站著睡著了。


    “卡卡西。”


    波風皆人從顧問那裏回來,卡卡西帶著麵具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叫了兩聲,拿下麵具,卡卡西剛剛睡眼惺忪的睜開眼:“……老師。”


    “待會就回去休息吧,霧隱村那裏如何?”


    “四代目水影繼位了。”卡卡西努力把路上查探的消息說出來,寬泛的說,四代目水影是個牛人,又是尾獸人柱力,但是性格簡單粗暴地很,現在水之國全境都在閉關封鎖了。


    “我回來的時候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內亂了,”卡卡西吸了口氣,那樣的場景,就算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還有那些情報網絡上的人員暫時也讓他們不要傳遞消息了。”


    “做得好,卡卡西。”波風皆人心疼自己的學生:“回去休息吧,明天晚上來我家吃飯。”


    卡卡西眼睛彎了彎。


    晚飯玖辛奈掌廚,做的十分豐盛,波風皆人一邊幫忙打下手,一邊讓卡卡西休息一會兒,累得下巴都尖了。玖辛奈想了想,說道:“要不然卡卡西你還是住過來吧。”


    這話聽得多了,卡卡西連忙推掉。


    做老師的一臉惆悵。


    乃至於晚上離開的時候,卡卡西都十分歉疚。


    回去的路上,一個黑發少年撐著傘,從他身邊經過。


    然而卡卡西不知道,別人也並不清楚。


    這一夜並不平靜。


    山中亥一臨時被叫過來的時候,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就被推進一個房間裏。奈良鹿久在旁邊神色凝重的抱著手臂,還有審訊班在旁邊忙碌。


    被審訊的是木葉的一個名叫三良的上忍。


    “我們的人監視跟蹤團藏的時候,發現根部的人和他聯絡。”奈良鹿久在山中亥一耳邊說明情況,這種情況說起來不知是違規那麽簡單,所以他當時沒有發作,而是等到晚上時機合適,把人扣了下來:“麻煩你調查一下吧。”


    山中亥一鄭重的點了點頭,走過去,其他人也就退開。他把手緩緩按在那個上忍的腦袋上,低聲道:“讓我看看你的內心吧。”


    長長的黑暗甬道。


    他順著甬道往裏麵深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漂浮在他麵前的大腦。


    很好,沒有幻術防禦,也沒有精神類的抵抗忍術。


    再往裏麵走,黑暗陡然被白光破開,搖搖晃晃的身影往前走。


    是戰場。


    畫麵一開始並不清晰,晃晃蕩蕩的顏色過了好幾分鍾,才算凝固清楚起來。那是秋天的戰場,到處都彌漫著枯黃的草和灰煙彌漫的天空,血紅色濃雲。


    “怎麽回事?”山中亥一暗自懷疑:“村子裏近期並沒有這種任務吧……奇怪,我看到的是三個月內的思想,三個月裏可沒有爆發過戰爭。


    茫茫的草野中,木葉的忍者戰敗,逐漸撤退著,這個人也在拚命奔逃。忽然,腳下一軟,被查克拉絲捆縛住了,前麵的同伴見狀連忙拉住他,猛地把他一推,另一隻手握劍砍斷了查克拉絲。


    這片刻間,同伴忙著救他,卻沒能躲開遠處的傀儡師的查克拉絲線。而他,由於被推開了,眼睜睜的看著傀儡的武器撕碎了同伴的屍體。


    這一幕在戰場上隨處可見。充斥著絕望,悲傷,慘烈的記憶的空間,感情被極端放大,像是什麽揮之不去的烙印深深刻在體內。


    他拚命奔跑,哀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殺了他們――那個聲音逐漸變得清晰淒厲。


    山中亥一漸漸吃力起來,這人的精神波動漸漸變得強大,極端的感情和憎恨在這個空間無法被理智壓抑,山中亥一勉強堅持,繼續看了下去。


    毫無預兆的,周圍一片漆黑。


    壓抑絕望的感情咆哮著,即便毫無聲音,也淒厲如同野獸的哀鳴。


    當畫麵再度明亮,山中亥一已經站在了木葉,周圍也轉到了砂隱和木葉結盟的畫麵。


    這人站在人群中,冷漠的看著那一幕。


    如果火影是那位團藏大人的話……那個念頭,強烈而突兀的燃燒起來。


    山中亥一鬆開了手,額頭上汗珠點點落下。


    奈良鹿久站在旁邊,忙道:“怎麽樣?”


    “還不是很清楚……他好像被人控製了,又、又不能肯定。”山中亥一在旁邊坐下,把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出來。


    “是幻術麽?不,不對,幻術的話,我們應該能夠發現的。亥一,你的術是看到三個月內的思維,對吧?”


    山中亥一點了點頭:“沒錯。”


    “發生在兩年前的事,怎麽會如此清晰深刻。”奈良鹿久走了兩步,眼睛倏然睜開,隨即低頭思考,手背抵著下巴:“等等……亥一,要麻煩你再去一趟了,幫我再看看。”


    “我要先休息一會兒,這個人的感情波動太強烈了。”山中亥一露出疲憊的表情,喘了一會兒,才站起來:“這一會看什麽?”


    “看看這三個月裏的其他記憶,尤其是――有沒有什麽刺激到他,讓他產生強烈情緒起伏的東西。”


    “沒問題。”


    三個月的記憶漫長而瑣碎。


    山中亥一的額頭上浮起密密麻麻的汗珠,混合成細細的水流順著鼻尖流淌下來。奈良鹿久也緊張的站在旁邊,不時看著山中亥一,又看看那個被他們查探的上忍。


    之前審訊班已經訊問過了――對方老實承認了給團藏傳遞情報的事,但是,卻隻字不提原因,寧死也不肯說出是為什麽。


    突然之間,山中亥一猛地鬆開手,踉蹌著往後退:“糟糕了!”


    奈良鹿久扶了他一把,聞言迅速望著那個上忍,對方露出了一個虛弱茫然的表情,像是弄不清楚似的,慢慢睜開眼睛,鮮血順著眼睛,鼻子,口腔緩緩流了出來。


    “斷氣了。”旁邊的審訊班檢驗過呼吸,低聲道。


    山中亥一猛地抓住奈良鹿久的手,神色虛弱的喘氣,好一會兒才沙啞的說:“這個是……是術……我聽見有人在他腦海裏說話……”


    “說什麽!”


    “我……我聽不清……很模糊的聲音……”奈良鹿久不等他說完,抬起頭大聲道:“醫療班呢!”


    “我沒事……”山中亥一難受的閉上眼睛:“我有自己的方法……別說話。”


    周圍一片安靜。


    奈良鹿久心底的震動可想而知。


    這個術,從表麵上來看,能夠確定的特征有兩點。第一點:除了亥一的術,根本無法用忍術確定是不是被控製――不像幻術一樣,有著明顯的查克拉流動的混亂,從頭到尾此人的查克拉流動都是正常的。


    第二點:被控製的人,沒有“我已經被控製”的自覺和防備,恐怕這個術能讓對方誤以為自身的任何行動都是由於自身的感情,這樣一來,別說是別人,連自己也無法察覺。


    “不可能有這種術的……這太難以置信了,一定有什麽地方會成為漏洞的!”拳頭猛地砸在旁邊的桌上,奈良鹿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有……要是再多兩個樣本!對了,那個人一定還操縱了其他人,隻要繼續調查下去……”


    “不會有那種機會了,”他喃喃道:“還真是小看了他們。”


    月光籠罩的庭院之中,廊下的架子上,拇指大小的白鳥輕輕扇動翅膀,咬住了手掌中的一枚硬幣:“把這個交給那個人,告訴他,暗部和上忍班停止行動。”


    庭院裏積滿了雪的花枝低垂下來,簇簇的雪光中,富嶽漠然的看著濃雲後緩緩出來的月亮。


    他一回過頭,頓時就僵住了,美琴披著衣服站在旁邊看他,淚光在眼底打轉,什麽也不說的咬著唇。


    “我以為你睡著了……”這話一說,富嶽立刻察覺自己錯的離譜,沉默不語,美琴平靜的看著他:“你就這麽想躲著我麽?”


    “我沒那個意思,回去睡吧。”這種對話未免沒意思,富嶽往裏麵走了兩步,見她還是不肯動彈,歎了口氣道:“鼬睡著了,別再吵醒他。”美琴聽他把兒子搬出來,低聲下氣,心底終究軟了軟,回到房間才說道:“你有什麽好不滿的,這段時間躲在警務部隊,寧可睡在辦公室也不回來,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她說著說著,委屈的落了淚,富嶽悶不做聲,隻是聽著,然而視線微微一掠,神色漸漸就變了,盯著她的手掌看,又抬起頭來。美琴無意識的護著小腹,見他發覺,才酸澀地笑了笑,聲音也有些顫抖:“兩個月了……本來想早點讓你知道,你也不肯回來。”


    富嶽愣了一愣,神色卻變得極為難看怪異。


    美琴被他弄得糊塗了,一時間柔情蜜意煙消雲散,隻見他一會兒盯著她的小腹,一會兒站起來,走了幾步,快到門邊才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一樣,尷尬的揉了揉臉,又低聲道:“我去冷靜冷靜。”


    他這一去就沒回來。


    半個小時後,揉著眼睛的鼬惺忪的走過來:“媽媽,我是不是要做哥哥了?”美琴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說道:“爸爸呢?”“爸爸躲在我房間裏不肯出來,說是要冷靜一下,”鼬專心致誌的貼著母親的小腹,聽不到聲音,他鬱悶的坐直了:“他把被子蒙住頭,我就直接過來了。”


    拿、拿被子蒙住頭?


    “不許胡說。”陰沉沉的聲音從後麵冒出來,鼬轉頭望著恢複了平靜和正常狀態的父親,富嶽假裝沒看見兒子充滿了懷疑的眼神,淡定的說:“回去睡吧,不早了。”


    鼬隻好離開了。


    漆黑的頭發從肩膀上披拂下來,比起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知長了多少。她跪坐在他身後,手指拂過的觸覺溫柔小心,頭發重新束了起來。富嶽慢慢垂下視線,背脊上的冷汗卻還沒有消失。


    他很清楚,如今的處境。


    不管是宇智波一族,還是在這個家裏――他都沒有退路了。然而,直到這個孩子來臨之時,他才明白了什麽是真正的沒有退路!


    並不是豁出性命,不惜一切,也要讓這個家族成功。比起那些,如何讓這個孩子出生,如何保護這個孩子長大,如何承受這巨大到了讓人恐慌的歡喜才是真正的難題。


    他要用盡一生,扮演好宇智波富嶽這個角色,毫無破綻。


    扮演好另一個人――冷靜的、客觀的,高高在上的扮演這樣的角色。


    其中能夠得到的,就是名為鼬的,他的兒子,他的補償。


    想要的,就會不擇手段的搶奪。


    這個孩子也是――


    這樣的野獸,在身體裏咆哮嘶吼,把理智撕成碎片。


    作者有話要說:榜單還差…嚶嚶嚶嚶嚶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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