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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小包子


    鹹曆元年臘月末,隴川府和平梁府到處都是紛飛的大雪,北地銀裝素裹,寒風吹得人打顫,極其刺骨。秋日裏繁華熱鬧的街道上這會兒冷冷清清的,了無人跡,隻一排排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著,燭光映著雪白的地麵,紅彤彤的,在這份寂靜寒冷中又調了一層溫馨和暖意。


    臨街的鋪子都是半開著門,偶爾有人從門縫中側身而過,都是溫暖喜慶的笑意。酒樓裏的酒客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處,圍著熱鍋子,一邊喝著酒一邊紅光滿麵地說著閑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冷風刮得呼呼直響,拍打在門窗上,門窗吱呀吱呀地晃動著。


    先前還有些冷清的望天樓這會兒卻開始熱鬧起來,時不時有外頭的商客或閑來無事的酒客們盯著風雪進到一樓大堂,熟門熟路地踏上樓,吩咐小二燙了熱酒,趕緊上了菜過來。


    北邊今年莊稼收成好,各大城鎮裏也比往年熱鬧了不少,南北來往的商客就跟春天的竹子似的一茬一茬地冒了出來,各色山石擺件、絲綢緞子等等,琳琅滿目,可讓北邊各地的百姓們眼花繚亂,驚歎了好一陣。


    因臨近過年,照舊例,渭源城城門口和望天樓上都要放一回煙火。這看煙火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數望天樓,是以這會兒望天樓人來人往,熱鬧得很,連掌櫃的也忙得腳不沾地,大汗淋漓。


    蕭掌櫃正抬手抹著汗,餘光瞥見原本候在門口的夥計火急火燎地奔了過來,呼著白氣便揮手便喊:“掌櫃的,來了!來了!”


    蕭掌櫃眼睛驟然亮了起來,丟了帕子就要完給外頭走,才剛抬腳,又猛地將腿收了回來,低頭打量了自己一圈兒,又趕緊整了整袖口衣擺,見大致妥當了,這才招呼夥計:“樓上雅間的茶好了沒?你趕緊去看看,!去廚房問問老湯,那魚湯煲好了沒有?趕緊送上來……”一邊吩咐著一邊慌忙迎了出去。


    望天樓門口,一輛半舊不新卻極為寬敞的馬車慢慢停了下來,門口的夥計笑得嘴角都裂開了,趕忙上去,隔了四五步遠就磕頭行了禮。跟在馬車四周的幾個護衛動作利落地散了開去,隻留著兩人在馬車前筆直地站著。


    “啊……天樓……”寂靜中,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雀躍的興奮和歡喜。幾個夥計餘光瞥見一個臃腫矮小的身影從馬車上一咕嚕爬了下來。大約是因身上圍著厚厚的鬥篷不便行走,那小胖影腳下顫顫巍巍的剛夠著地麵,誰料一個不穩,身子趔趄兩下,撲通一聲摔坐在地上。


    幾個夥計嚇得心頭一抖,還沒回過神來,又見雪地裏的小胖影動作利索地翻了個身,在雪地裏滾了半圈,咯咯笑著,一咕嚕爬了起來,伸著圓乎乎的手指頭,咿咿呀呀地舞動著,費力昂著頭頭,朝剛下馬車的林晚和盧俊昭興奮地比劃。


    “娘……天樓……看花……”


    林晚好笑地看著盧睿一身的雪末黑溜溜的眼珠子亮得出奇,一邊喊一邊拚命咽口水,邊點頭邊笑:“嗯,是望天樓,咱們今天就在這裏看煙花。睿哥兒還記得這裏?”


    盧睿圓溜溜的眼睛頓時又亮了一分,興奮地撲上去抱住林晚的腿,不停地點頭,口水直流地比劃著:“肉……”


    林晚愣了一瞬,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一旁的盧俊昭皺著眉頭無奈地呼了口氣,一把將還抱著林晚不肯鬆手的盧睿拎了起來。“要吃肉就自己走路!”


    阿睿一聽這肉,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手腳地半空中胡亂舞動著,不停地點著頭:“阿睿聽話……自己走,爹……爹……”


    盧俊昭被自個兒兒子那雙黑亮亮的眼睛看得眉頭皺得更甚,黑著臉嗯了一聲,又將盧睿放了下來,剛要再教訓兩句,後頭盧俊卿也下了馬車。


    小包子一見盧俊卿,立馬換了一副模樣,規規矩矩地垂著小胖手,偷偷瞟了自家大伯一眼,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地往林晚身後挪啊挪,恨不得立馬藏起來。


    “阿睿又在念叨著吃肉了?”盧俊卿笑容溫和地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林晚背後的小胖影身上,忍俊不禁,故意咳了一聲,板起了臉。


    “沒……吃。”小胖孩從林晚伸手探出個頭來,偷偷地瞄了盧俊卿一眼,聲音微弱地辯解了一聲,見自家大伯臉色不對,嚇得瞪大了眼睛,隨後又嗖的一下收回脖子,抱著林晚一疊聲地喊著“阿娘”。


    林晚笑得隻歎氣,俯身拍了拍阿睿的額頭,聲音輕柔地笑道:“阿睿說了要自己走路的,男子漢大丈夫,得說到做到!”


    阿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咬著手指頭瞄了盧俊卿一眼,又看了看一臉鼓勵地林晚,猶豫了片刻,這才慢騰騰地從林晚身後蹭了出來。


    這邊幾人西寧王府的幾人陸續下了馬車,裏頭蕭掌櫃已經笑眯眯地迎了出去。阿睿一見著滿目慈祥地蕭掌櫃,頓時將先前的膽怯忘得一幹二淨,啊呀呀地撲了上去,指著蕭掌櫃,朝林晚比劃道:“肉掌櫃!”


    一群人都愣了一瞬,隨即忍俊不禁,蕭掌櫃自個兒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忙朝林晚幾人行了禮,又俯身朝一臉驚歎興奮地看著自己的盧睿笑了笑,一邊殷勤地請了幾人上樓一邊驚歎道:“大哥兒記性倒是好,上個月來了一回,竟還能認得我!”


    “他哪是記得人啊,是記得望天樓的好酒好肉!”林晚笑著點了點流著口水興奮地邁著小短腿努力跟在幾人身邊往前奔的盧睿,邊笑邊搖頭,“這孩子天天念叨著吃肉,都長成個小圓球了,我正愁著讓他少吃點呢!”


    “阿睿……不是圓球!”阿睿敏感地察覺到林晚語氣裏的不好,忙昂著脖子,一臉焦急擔憂地望向林晚,一邊沿著口水一邊搖頭擺手比劃著,“吃一口……阿睿,就吃一口……”


    蕭掌櫃看得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層,忙細聲細氣地安慰道:“大哥兒放心,今天也有肉,魚肉。”說著又朝林晚笑道,“哥兒年紀小,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天天一個樣。胃口好,這是好事,二少夫人哪用得著愁?我看著哥兒就很好!”


    “嗯,阿睿,好!”阿睿眉開眼笑,接著蕭掌櫃的話不停地點著頭,拚命地朝林晚幾人宣示著自己的“好”,直看得望天樓一眾酒客遊商都笑個不停。


    蕭掌櫃樂嗬嗬地引了幾人上樓,二樓的酒客們偶爾還揚著酒壺逗阿睿幾句,笑著看幾人進了雅間。


    雅間裏暖融融的,屋子四角還擺著即可綠意融融的矮鬆,阿睿看見有些眼熟的地方,興奮地抓著林晚的手,咿咿呀呀地比劃著,口水流了一嘴巴,圓溜溜的眼睛亮得出奇,奔上去這兒摸摸那兒看看,興奮地跑了好幾圈,這才在自家大伯溫和平靜的目光中規規矩矩地挨到林晚跟前。


    幾人剛坐下沒一會兒,外頭玉竹便笑著進來跟林晚回了話,說姚玉瑩和楊靈也到了。


    林晚聞言臉上又多了一分笑意,笑著拉了阿睿囑咐道:“你姚姑姑和楊姑姑來了,娘去同姑姑們說說話,阿睿乖乖在這兒,跟著爹和大伯吃飯,好不好?”


    阿睿黑黝黝的眼珠子眨了兩下,偷偷扭頭瞄了自家爹和大伯一眼,嘟囔著嘴,十分不情願地蹭了蹭林晚的手。


    林晚好笑地俯身親了阿睿一口,柔聲商量道:“阿睿乖乖的,一會兒就能吃肉。”


    這個“肉”字一出,阿睿瞬間來了精神,掰著手指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自家爹,這點點了點頭。


    林晚忍著笑意,朝屋內幾人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帶著玉竹一道出去了。


    不多時,蕭掌櫃親自送了熱菜熱湯上來,阿睿聞著肉香口水直流,蹭著小短腿跟在蕭掌櫃屁股後頭眼巴巴地伸長了脖子望著,待蕭掌櫃退下來,這才歪著頭,遲疑著瞄了自家大伯一眼。


    盧俊卿看得一時好笑,伸手招呼阿睿近前,將阿睿抱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了,溫聲問道:“阿睿想吃肉?”


    阿睿眨巴著眼睛看了眼自個兒爹的臉色,沒看出什麽不好來,又看了眼自家大伯,咽了口口水,黑黝黝的眼珠子落在桌上熱氣騰騰的魚湯上頭,又想起娘先前的話,遂放心大膽地點頭應道:“想!”


    對麵的盧俊昭皺著眉頭頗為氣悶地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盧俊卿倒是一臉溫和慈愛的笑意,細心地讓人替阿睿盛了一小碗魚湯,又親自理了魚肉,耐心而溫和地喂著阿睿。


    阿睿一動不動地趴在桌子上,眼珠子都快掉到盧俊卿的筷子上了,邊看便咽口水,直看得盧俊卿忍俊不禁,心裏柔軟地笑了起來,餘光看著外頭紛飛的大雪,恍惚間又想起了天辰元年的那一場大雪。


    番外2盧俊卿


    天辰元年臘月末,京城裏的雪已經覆蓋了好幾層,連南邊各處也漫天飄起了細碎的小雪花,寒風卷著枯樹枝呀呼嘯而過,割得人臉上生疼。


    被大雪覆蓋的野林子裏,幾匹黑馬飛速而過,直奔前方不遠處的小鎮。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一行人便勒住馬頭停了下來,打前頭一人尤其矮小,卻不用人扶,動作利落地翻身跳下馬,將手裏的馬鞭扔給一旁的青年人,呼著熱氣進了小鎮。


    “爺,今兒這天陰得很,估計晚上得下大雪。”青年男子牽了馬,低著頭朝前頭的矮小身影低聲回著話。“屬下估摸著,王爺也該回京城了。先前京城來了信,王爺打了勝仗,這一場仗下來,北邊也能安定好幾年了。”


    “嗯,咱們今天在這鎮上歇一晚,明兒再走。”前頭的人影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聲音明顯還殘留著幾分孩童地稚嫩,隻語氣卻極為沉定。


    青年男子應了,忙朝一眾人使了個眼色,一行人牽著馬慢慢走過鎮子上冷清的大街,到一處客棧時才停了下來。


    青年男子上前叩了門,好大一會兒,那門才枝丫一聲開了,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叟從裏頭探出個頭來,有些狐疑又膽顫地瞄了一群人一眼,遲疑著問道:“幾位爺這是……”


    “住店!”青年男子冷聲答了,順手塞了個銀角子給那老漢。那老漢見了,頓時眉開眼笑,忙打開門應了幾人進屋,殷勤地將幾人請上樓,招呼店裏打盹兒的小二一陣端茶送水燒飯燒菜,原本還十分冷寂的客棧頓時又多了一分溫暖熱鬧。


    隔天一早,街上的雪果然又厚了一層,天氣還有些陰沉沉的,破舊的客棧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幾個人影陸續出門,翻身上了馬,一路出了鎮子,往北邊去了。客棧裏的老漢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送了一行人出門,又七倒八歪地進屋到炕上烤火去了。


    客棧另一頭,兩道黑影極快地從客棧二樓上閃過,無聲無息地追著先前一行人而去。


    一夜大雪,馬匹在官道上前進緩慢,直到過了午時,一行人也不過走了三四十裏路。


    盧俊卿勒住韁繩,神色沉靜地看了看越來越低的天,略沉默了片刻,朝後頭幾人問道:“離京城還有多遠?”


    “回爺,咱們已經進了常山縣的地界,還有八九十裏路就到京城了。”緊跟在盧俊卿身後的青年男子忙上前回了話。


    盧俊卿點了點頭,望著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剛要再吩咐一句,聲音還沒出口,神色卻猛地一邊,目光淩厲地盯著不遠處晃動的鬆林。


    與此同時,幾個青年人身上的氣勢也陡然淩厲起來,迅速地策馬將盧俊卿護在中央,雙手握著刀劍,蓄勢待發,目光如鷹隼一般,警惕著四下的動靜。


    不過是一個呼吸之間,原本空寂的鬆樹林裏猛地竄出幾條黑影,那黑影手裏的劍映著雪地裏的白光,寒氣四射,直直地朝馬上的一行人殺了過來。


    隻是片刻的功夫,兩撥人就殺到了一處,空曠的林子裏隻聽得見兵刃相接的叮鈴聲。


    “不對勁兒!”才跟黑衣人一個照麵,青年男子臉色猛地一邊,心頭駭然地發覺身上有些無力,頓時醒悟是中了計了。這麽一晃神,身上已經挨了一刀,再去看被眾人圍著的盧俊卿。


    盧俊卿胳膊上破了一條口子,血水慢慢滲了出來,卻麵不改色,目光沉定地握著劍,那肩上的血滴子還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著血紅的液體。


    一場刺殺無聲無息地進行著,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原本雪白的野地裏就染滿了鮮紅的顏色,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十幾個黑衣人。盧俊卿身邊的護衛也是一身的血腥,原本一行十個人,這麽片刻的功夫,就隻剩三人還騎在馬上。


    “埋了人,趕緊走!”盧俊卿忍著腦子裏的眩暈,手指用力握著劍柄,神色沉沉地朝幾人吩咐了一句。話音剛落,人已經耐不住眩暈,差點從馬上倒了下去。


    幾個護衛見狀臉色一僵,忙上前去接了盧俊卿,先前出聲的青年人撫著盧俊卿,麵色冷寒,目光陰冷地掃了眼地上的人群,朝剩下的兩人點了點頭,冷聲喝了一聲:“走!”人已經策著馬飛快地朝北邊奔去。


    十二月初六,臘八節的前兩天,深夜裏,滿身血腥的程安和兩個影衛帶著昏迷不醒的盧俊卿靜悄悄地回了西寧王府。西寧王麵色發寒地聽程安三言兩語說了路上的事兒,聲音陰沉地笑了起來。“皇家,哼!”


    程四神色凝重地在西寧王身後回話道:“王爺,世子爺中了毒,有些棘手,屬下隻是暫時給世子爺包紮了傷口,這毒還得請李道長看看。”


    西寧王深吸了口氣,壓下渾身翻湧的怒火,寒著臉點了點頭,一腳踹在門板上,揚聲叫了盧安備馬備車,帶著盧俊卿直奔慈壽寺,不等寺門口的小沙彌反應,直接抱著人闖了進去,一腳踹開李中譚住著的禪房。


    “李老道!”


    李中譚被西寧王吵醒了瞌睡,沒好氣地嗬了一聲:“盧漢廣你又發瘋了?老道昨天才跟你診了脈,你那舊傷已經好了,你還來煩老道幹什麽,你……”正說著,瞥見西寧王懷裏抱著地盧俊卿,李中譚的聲音戛然而止,忙一咕嚕爬了起來,蹙著眉喝道,“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孩子放下來!”


    盧俊卿隻覺得腦子迷迷糊糊的,渾身都像是進了冰窟窿,一直冷到骨頭都在發顫,這樣的蝕骨的冰寒之後,緊接著又是一陣油煎似的火烤著——冰冷和炙熱一直浸到了骨子裏。恍惚中他又記起了小時候跟著父親母親去北邊的時候,那時候也是過年,北邊到處都是火紅的燈籠,火光印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裏,紅彤彤的一片,更顯溫暖。


    也不知過了多久,盧俊卿才猛地醒了過來,身上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浸透,守在一旁的小廝長貴欣喜撲上來,帶著哭腔喊道:“爺,爺——您可算行了!”


    外頭的人聽見聲音也猛地衝進了屋,不到四十的西寧王和頭發花白的李中譚一齊進了屋。盧俊卿勉強撐著坐了起來,朝兩人笑了笑。


    李中譚微微歎了一聲,伸手摸了摸盧俊卿的額頭,讓長貴趕緊給盧俊卿換了幹淨衣裳,這才仔細診了脈,一診就是小半個時辰,看得西寧王的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西寧王急得跺腳,一把拽住李中譚地胳膊,冷喝道:“到底如何,你這老道士倒是說句話啊!”


    李中譚冷冷地瞪了西寧王一眼,又安慰似的拍了拍盧俊卿的手,眉頭蹙起來,仿佛是在沉思。


    盧俊卿心頭一緊,朝一臉歡喜地抹著淚的長貴擺了擺手,示意長貴出去掩了門,這才仰頭看向李中譚,聲音沉靜地問道:“李師父,我是不是中了毒?”


    李中譚歎了一聲,又看了西寧王一眼,這才點頭開口道:“這毒不同尋常,不會要人命,卻極為陰損,能讓人精氣盡失,渾身冰冷交織,日漸衰弱。好在你這孩子才中毒兩天,也不是不可解,隻是這毒浸入骨髓,得慢慢調養著。”


    李中譚頓了頓,有些愛憐地摸了摸盧俊卿的額頭,朝西寧王歎道,“這孩子的身子,日後得靜養,也不適宜練功。少則十年,多則二三十年,才能慢慢除了根。此外,哎……就是日後成了親,於子嗣上頭,也會有些艱難。”


    盧俊卿頓時如墜冰火之中,隻覺得腦子裏嗡嗡直響,他不能練功了?


    天辰二年一月初,天下鹹安,百姓和樂,西寧王北邊大捷,成明帝下了旨,特地在宮中設宴給西寧王慶功,群臣共同朝賀。


    宴會後,成明帝的賞賜跟著就到了西寧王府,連帶著還有兩位宮中的女使——聖旨言明,這是聖上體恤西寧王行兵辛苦,特地派來服侍西寧王的。


    這賞賜進了西寧王如石沉大海一般,直過了半個月都沒激起回音來。


    一月末,京城裏突然傳出閑話來,說是西寧王府世子盧俊卿在從南邊回京的路上染了風寒,重病一場,身子也受了損傷。西寧王氣得把王府的人罰了個遍,緊接著又往朝堂上遞了折子請交兵權,說北邊戰事已歇,他這身子也不宜帶兵,得好好教導兒子了。


    二月初,成明帝受了西寧王的折子,讓孔慶任了平梁府駐軍統領,隨後又陸續往北邊派了不少將領,隻三軍統帥的位置還是由西寧王領著虛銜。


    三月,西寧王府世子盧俊卿病愈,衛王妃喜得連連念佛,可還沒來得及往慈壽寺上香還願呢,衛王妃自個兒又病倒了——原因無他,西寧王也不知是打仗閑下來太過無聊了,還是強脾氣又犯了,居然寵妾滅妻起來了,讓京城一眾大小官員驚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沒幾天各位大人們也都釋然了。先前西寧王在北邊打仗,也顧不到這些,可如今交了兵權,在府上總得找點寄托,偶爾收用一兩個人,那也是再正常不過。


    誰知這一鬧,就一直折騰了三四個月,弄得滿京城皆知,不僅一眾大小官員聽了笑話,連市井百姓也是議論紛紛。鬧到後頭,衛王妃索性從西寧王府搬出來住到了慈壽寺附近的莊子上去,這下子滿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西寧王府的荒唐事兒了。


    七月初,禦史台眾位禦史聯名上了折子,彈劾西寧王治家不嚴,寵妾滅妻。成明帝無法,隻得下旨斥責了西寧王,誰知西寧王麵上應得好好的,轉過身還是由著自個兒性子來。


    沒過幾天,衛國公衛清明和翰林院大學士衛清原在朝堂上起訴上書,痛陳自家妹妹的委屈難過,說一句哭一聲,直把滿朝文武看得唏噓不已。


    不等成明帝表態,衛清原和衛清明又猛地拐了個彎兒,明裏暗裏埋怨成明帝不該給西寧王送女使過去,這一送,好了,西寧王越來越放肆,自家妹妹也受了委屈,連帶著衛國公府的麵子也丟了。話裏話外指明了西寧王這場犯擰成明帝也有責任。


    還沒等衛清原說完呢,禦史台三朝元老梁中啟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這位老禦史可不如衛清原那麽委婉,直接指著成明帝罵開了。


    成明帝氣得麵色鐵青,卻還是忍著怒氣受了罵,隨後又下旨斥責了西寧王,罰了兩年俸祿,又把先前賜下去的女使召了回來,命西寧王趕緊接了衛王妃回府。


    西寧王府的這場寵妾滅妻的鬧劇總算卸下了帷幕。


    天辰二年八月末,盧俊卿跟著李中譚去了南邊養病,西寧王府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天辰三年年初,沉寂了大半年的西寧王府突然傳出了喜訊,當年八月,衛王妃順利產下西寧王第二子,取名盧俊昭。


    年末,已經十二歲的盧俊卿跟李中譚一道從南邊趕了回來,看著還在衛王妃懷裏睡得沉沉的弟弟,盧俊卿伸手過去碰了碰小嬰孩兒的臉,略顯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一分笑意,這份笑意深處,又隱著些苦澀和寥落。


    天辰六年,還不到三歲的盧俊昭被西寧王送到了李中譚的道觀裏,盧俊卿養病之餘又肩負著一月兩次給自個兒弟弟上課的重任,從三字經到孫子兵法,一直教了五年。直到盧俊昭過了七歲,成明帝下旨給盧俊卿和溫國公府大姑娘賜婚,盧俊卿才同盧俊昭一道回了京城。


    對於這次賜婚,西寧王不甚滿意,連一向好脾氣的衛王妃也是一陣搖頭感歎。盧俊卿看著漸漸長大的盧俊昭,心裏苦澀著歎了口氣,麵上卻笑得溫和,支開了盧俊昭,先勸了西寧王又勸了衛王妃。


    衛王妃苦笑著拍著盧俊卿的手應下了。沒等幾天,借著西寧王府的梅花宴,衛王妃請了溫國公府顧夫人和幾位姑娘過來,又拉著盧俊卿去跟顧夫人見了禮。


    對於溫家大姑娘,盧俊卿並沒有什麽印象。這會兒見了,也隻覺得長得溫婉,至於別的,盧俊卿也沒想過,別的就算了,隻要性子溫婉就好。


    天辰十四年,盧俊卿同溫氏大婚,隨後溫氏跟著衛王妃學著管家理事,行事倒也溫和,盧俊卿對溫氏也一直敬重。隻是成婚好幾年兩人也未有子嗣,溫氏懊惱之餘又有些心憂,久而久之,心裏到底還是存了疙瘩。


    天辰十八年,東南地動,隨後江南一帶瘟疫橫行,朝廷裏吵成了一片。四月初,寂悟老和尚往西寧王府送了信,說要見一見盧俊昭。等盧俊昭從北邊回京城,盧俊卿陪著這個已經長成大人的弟弟去了慈壽寺,聽寂悟笑眯眯地說了天機有變的話。盧俊昭冷著臉根本沒當回事,盧俊卿也隻能看著這個越來越清冷的弟弟歎氣。


    直到後來,盧俊昭和林晚成婚,見到自個兒弟弟和弟妹站在一處,盧俊卿才恍然想起寂悟老和尚的話來,欣慰感歎的同時又有幾分苦澀——這樣的年輕恣意,親昵默契,不是他能能奢望的,到底還是二弟比他有福氣……


    “伯……伯……肉!”稚嫩又急切的聲音子啊耳邊想起,打斷了盧俊卿的回憶。


    阿睿三下五除二飛快地掩了兩勺子魚肉,正滿嘴口水,瞪著黑黝黝的眼睛,一臉急切地望著盧俊卿,小胖手還不忘往那鍋魚肉處指了指,急道,“伯……肉!阿睿……吃一口……”


    盧俊卿恍然而笑,伸手輕輕摸了摸阿睿的額頭,輕輕歎了口氣。如今這樣,也好……


    (這其實也是盧家的番外。牛奶很喜歡盧俊卿。因為太喜歡,所以左思右想,還是讓盧俊卿的感情就這麽著吧。哎,牛奶這番外寫得真心不咋地……以後還是少寫番外!)


    番外3楊靈


    隔壁雅間裏,林晚帶著玉竹笑著進了屋,拉了才剛上樓的姚玉瑩和楊靈,三人都是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林晚勉強壓下心頭湧動的熱流,拉著姚玉瑩坐了,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圈,這才鬆了口氣,笑道:“嗯,阿瑩看著倒比往年胖了些。看你這氣色,嚴二郎待你必定好。”


    姚玉瑩臉色一紅,沒好氣地嗔了林晚一眼,自己卻繃不住笑了起來。“表哥待我是挺好的,我如今這樣,也知足了。”


    “怎麽還叫表哥呢?”林晚忍著笑意打趣了一句。被姚玉瑩沒好氣地嗔了一眼,“我都叫了這麽多年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過來。偏你這丫頭就會打趣人!虧你都是當娘的人了!”


    林晚笑著連連告罪,又敲了敲興奮地舞著手指揮著幾個丫頭搬桌子搬凳子要酒菜的楊靈,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好容易咱們三個聚到一塊兒,你倒先忙活上了!”


    楊靈眼裏亮出一層光來,一把抱住林晚的胳膊笑道:“嗯,這望天樓的酒好,菜也好,咱們今兒可得好好樂一樂,讓那掌櫃的先送兩壇子酒上來!”


    “快打住吧!”姚玉瑩嗔笑著拉了楊靈一把,沒好氣地數落道,“真成了酒鬼了?還有小半年就成親的人了,還這麽愛鬧騰!”雖說是嗔怪,可語氣裏卻隱著歡喜的笑意。


    楊靈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臉色微紅,扭過頭語氣生硬地找著話題:“哎,這雅間裏的花怎麽換了?這是假的吧……”


    林晚和姚玉瑩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幾個丫頭也拚命忍著笑意,被楊靈一瞪,趕忙退了出去。


    “你也別鬧騰了,快來坐下,咱們好好說說話。”林晚好笑地歎了口氣,拉著楊靈在姚玉瑩左右坐了,給兩人倒了茶,感慨地舒了口氣。


    “阿靈這親事也算是一波三折,可結果卻好。”林晚笑著點了點楊靈的額頭,打趣道,“那闕大郎身手不錯,性子也好,不驕不躁,耐得下心,又知道變通,倒是個人才。他肯為了你等著這兩年,這就是你們的緣分。”


    楊靈臉色羞紅,眼睛卻亮得很,忙點頭應道:“哎,我知道,我也沒想到……阿晚你放心,我知道分寸。先前顧家幾位舅舅罷了官,五表哥也判了流放,我原本想著也就這樣了。真的,阿晚,我跟你說,我當時就準備好了要過苦日子了。這門親事是我自己點了頭的,母親跟我說顧五哥不算差,我也覺得顧五哥人還好,總比不認識的人強。人無信不立,我都下了決心了,誰知道——”


    楊靈說著,騰地一下站起來,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悶地哼了一聲:“誰知道顧家兩位舅舅看我們楊家也靠不住了,竟然去南邊巴著那什麽吳將軍!五表哥也是,隨便一個姑娘家他就能憐惜到家裏去!我真是氣死了!你們還不知道,那時候我真是恨不得衝上門去跟他們打一架。先前沒這事兒,我還想著肯定能忍得住。母親說了,誰都得忍,忍著通房姨娘,可我一聽到消息,心裏明白得很,但就是忍不住氣!後頭舅舅送了信,說要退親,哼,要退就退,誰怕誰!”


    “行了行了,你也別拍桌子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那顧家,顧五也跟咱們沒關係,咱們也犯不著同不相幹的人生氣。”姚玉瑩忙伸手拉了楊靈坐下,好笑地勸道,“哎,你這性子,也虧得顧夫人放心讓你跟著我過來!”


    “我跟母親說了,我都好幾年沒怎麽出來過了,也想散散心。”楊靈嘿嘿笑了一聲,這會兒也不惱了,喝了口茶潤嗓子,這才眨著眼睛解釋道,“先前京城鬧成那樣,人心惶惶的,母親和父親天天都在念叨。好容易安穩些了,偏偏又有好多人丟了官,一家子都不怎麽出去了。我這麽一說要到北邊來,母親和父親沒準兒還放心點!再說了……”楊靈咳了幾聲,臉色微紅地嘟囔起來,“闕平也到北邊來了。母親還說讓我好好在北邊學學,生怕我不習慣就跑回去了。”


    “這倒也是,北邊跟南邊不一樣,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習慣。”姚玉瑩笑著點了點頭,朝林晚歎道,“這一路上,可把人冷得受不住!表哥怕我跟阿靈冷著,讓人燒了三四個炭盆。哎,那馬車裏本來地方就小,到後頭竟都放著炭盆去了!好在這邊屋裏都有炕,又燒著地龍,倒暖和了不少。別的我看著倒也好,不過是風俗人情有些不同,慢慢留意著學一學就是。”


    “習慣了就好了。這邊規矩比京城鬆些,倒也自在。”


    林晚笑著給兩人重新斟了茶,又看著玉竹提了食盒上來,往桌子上擺了幾碟子小菜,隨後連翹又搬了個精巧的炭爐上來,架了煮得滾燙的辣鍋子,三人圍在一處,一邊燙著鍋子一邊繼續說著話。


    熱氣繚繞中,三人都彎著嘴角,從頭到尾都在笑。林晚看著興奮地喝著酒地楊靈和一臉溫和笑意勸著話的姚玉瑩,隻覺得心頭被烘得暖暖的,能這麽圍在一處說話,真好。


    (哎,突然發現牛奶實在是沒什麽寫番外的天賦……這番外寫得真心淚,大家將就著看看吧~囧。


    這個楊靈要嫁的闕大郎先前出過場,叫“闕小哥”,想不起來的親們可以翻一翻前麵的章節。姚玉瑩的親事先前也提過,是嚴家的表哥,具體細節,大家可以回去看看2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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