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了,再不走就晚了!”差人大聲嗬斥著在路旁歇息的人們,一點兒也不客氣。


    不過人家也真的不用跟他們客氣,畢竟這些人是有罪之人,差人是常年辦這種事兒的人,心腸硬著呢。


    現在已經是進入秋季,天氣雖然沒有那麽炎熱,但是秋老虎的威風還是存在,所以這一群被流放的婦孺有好幾個都熱得要走不下去了。


    但是也沒有辦法,畢竟差人也要趕到日子去衛所交差。


    既然是要流放,那流放的地方肯定是不怎麽樣的,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個懲罰?


    “雨姐兒,還撐得住嗎?”


    “姐,我扶著你!”一大一小兩個人都關心的問著李思雨,李思雨點點頭,堅持不住也得堅持啊,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說什麽都是鬼扯。


    她不是沒有試過直接就這樣病死過去,然後說不定就又回去了,但是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睜開眼睛還是在這裏,還讓關心自己的人傷心難過,成了他們的拖累。


    她如今的身份是京城李家旁支的一個姑娘,父親做著不大不小的一個閑散差事,好在家裏也有些資產,也能勉強過的下去,要知道京城米貴,稍微差點的就混不下去。


    何況這個家裏,李思雨還是有兩個丫頭伺候,小時候也有奶娘,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一個李家旁支的姑娘。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是如果這棵大樹倒了呢,絕對不是樹倒猢猻散,這不,李家的嫡支,是原來世襲罔替的永安侯府,侯門大戶,結果卻因為在站隊問題上出了錯,直接導致被新皇清算,除了爵位被奪,永安侯被處死外,其家眷永安侯府的母親直接一病去了。


    而李思雨的父親就是被殃及的池魚,這李家的旁支就被牽連,直接男丁被充軍,女眷都跟著被流放。現在這一群人都是李家的人,有差人專門押解到西北肅州,然後分派到各個衛所,當作軍戶。


    以前是錦衣玉食的一群人,現在直接成了流放犯,從天上跌下了泥土裏。很多人都受不了這個落差,有些人中途就病亡了,不過對差人來說,也就是上報一兩句話的意思,就地掩埋,連回到故裏都沒有可能。


    除非以後翻身了,再有能力遷墳,否則就是孤魂野鬼。連香火都沒有人供奉。


    李思雨的母親胡氏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孤魂野鬼,所以女兒路上生病了,就暗地裏賄賂差人,請了大夫看過,才把李思雨給拉回來,但是還是不一樣了。


    說起來,李思雨現在的這位母親,性格倒不是那種柔弱的,被流放的人,特別是女眷,是可以帶些東西上路,但是李家先前被抄家,李思雨家也沒有能幸免,哪裏還有什麽東西可帶?


    不過胡氏卻是多了幾個心眼,雖然頭上已經是木簪子,可是這木簪子內裏確實空心的,被胡氏給裝了一些數目不大的銀票,就是放著非常時期用上的。


    李思雨的父親李存安,因為是成年男丁,所以白天在路上的時候,要和其他人一樣帶著枷鎖,不過晚上的時候,竟然可以和妻兒一起。當初李思雨病的不省人事的時候,李存安都急的嘴上起了泡,他子嗣不旺,就一兒一女,兒子李思賢,今年才六歲,這次也被迫跟著一起流放肅州,幸運的是,李思賢一路上倒是沒有生病,不過長路漫漫,以前的小少爺如今要徒步走一千多裏路,做父母的心疼那。


    李思雨看著小大人一樣的弟弟,心裏竟然酸酸的,這麽小的孩子糟了這個大罪,竟然還沒有垮下,在李思雨生病的時候,也還反過來照顧她,她要是還老想著死過去,那就太對不起人了。


    “我沒事兒,咱們走吧。”李思雨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哭哭啼啼不是自己的作風,她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對得起關心愛護自己的人。


    前麵戴著枷鎖的李存安回頭看妻子女兒和兒子攙扶著走著,女兒還對他笑了,心就放了下去。不管在什麽時候,一家子都活著,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很快到了地點,差人們和當地的衙門交接了文書,把人口數了一邊,就把他們這一群人安置到了一個半舊的院子裏,差人們讓他們自行在院子裏活動,這都是慣例,院子外麵有當地的衙役守著,不必擔心人會逃跑,反正出不了這個院子。


    每天到了點,就會有人送來飯菜,流放的人每天吃多少,律法上都有規定,但是基本上是不可能吃飽的,中間差人再克扣一部分,簡直是每天都是餓著肚子的。


    最開始這群享受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對這些跟豬食一樣的飯菜還不屑於顧,到了後來,是都搶了起來,也不管什麽親情血緣了,畢竟在生存麵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難怪那差人在最開始的時候,還冷笑著說:“不吃?以後還不是搶著吃?我倒要看看是你們到底多有氣節!”


    押解犯人時間長了,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臉麵算個什麽東西?能活著到了地界兒那就是不錯的了!


    李存安一家四口在一個角落裏,他肩上的枷鎖也放了下來,“雨姐兒現在還好不?”李存安問道。


    “好了!”李思雨說道。


    李思賢也道:“爹,姐姐真的好了,路上還要背我呢。”


    胡氏有些擔心的說道:“我看還是得弄輛車,孩子們都小著呢,這走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這個倒是可以允許的,妻兒們隻是被牽連,要跟著他一起吃苦,何況兩孩子都小,雨姐兒雖然十一歲了,但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下麵的路還遠著呢。


    李存安悄悄的看了四周,見沒有人朝這邊瞄,就小聲說道:“弄車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和那丁甲也透露過,隻是你看看這麽多人,要是咱們單獨有了車,那些人還不吃了我們?”他是怕妻兒們受這些人下黑手,李存安為人處事方麵也是一把好手,關鍵是能低得下去腰,要不是這次被牽連,如今在京城還活的好好的。


    丁甲是這次押解他們的差人的頭頭,李存安雖然是被押送的,但是也和這丁甲把關係給搞好了,暗地裏倒是照顧李存安不少,當然前提是李存安也給了這丁甲好處。


    胡氏氣道:“那總不能因為他們弄不到,就不讓咱們坐吧,我自己的閨女和兒子,我心疼!一個二個的,都是見不得人好,平時也沒有沾他們的光,現在把咱們牽連成這樣了,還得把他們當成祖宗不成?”


    胡氏要是在族裏旁人的眼裏,那就是個潑的,還不賢惠,原因就是不吃虧,還不準自己的丈夫納妾,往常不去侯府打秋風,但是也不讓別人到自己家裏來打秋風,典型的我不占你便宜,你也別占我便宜。


    不眼紅和侯府走的近的人,就是丈夫的官職,也是他們夫妻兩個另外找的門路,還出了一千兩銀子呢,也是為著兒女著想,不然到時候長大了議親,這當爹的是個白身,還真是說不到好人家。


    誰知道就這樣,現在也被牽連的流放了,也得虧沒有被砍頭,不然這冤屈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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