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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托從未如此失常過。


    雖然知道把怒火發泄到範小山的身上並不能改變結果,可一想到自己親手把陸遜塞進白金之星的救生艙,而本以為能更快捷應對滅頂之災的安全措施竟然有可能促使小主人喪命,這讓死亡之翼的心如同置身岩漿熔爐,捏著艦橋安全扶欄的手不自覺的又加大了幾分力氣,輕質合金的欄杆嘎嘎作響,已經開始出現變形。


    在全艦人員心弦緊繃準備迎接曲速躍遷的那一刻,在艦載電腦提示所有人盡快回到安全座椅上固定身體的那一刻,1號救生艙竟然莫名其妙的被彈射了出去,基於優先級的關係,連艦載電腦都選擇性的暫時擱置這條意外信息,直到白金之星艱難的進入曲速空間,這才以平淡的口吻提示大夥這一事實。


    明知道係統電子合成音就是這副古井不波的德行,可槍托聽著有心,才有之前血管暴起朝範小山大聲怒吼的一幕發生。對於火燒十八寺的槍托來說,保證陸遜的安全已經是下半輩子最為重要的事,沒有之一。可如今小家夥乘坐的救生艙正以每秒二十米的初速度朝著嘲風星的地表做自由落地運動,他隻覺得自己靈魂的某一部分似乎也隨之而去,心裏空蕩蕩的沒個落腳點。


    救生艙意外彈出,會不會中途爆炸,會不會落地時無法開啟逆向噴射引擎和減速傘,陸遜是不是被嚇壞了,槍托不得而知,盡管小家夥現在已經能抄著半自動步槍亂掃,能自創出kfc-1這樣的超級大槍,可隻要閉上眼,槍托心裏還是浮現出陸伯言第一次將小陸遜送到他懷裏的情形。


    一歲的小家夥本來在哇哇大哭,烏黑的眼珠被淚水浸泡猶如最純淨的寶石,當看到槍托的光頭時卻格格笑出聲來,小得可憐的手指頭不停彎曲又伸直,似乎在招呼他,讓他靠近些,好摸摸那顆鋥亮的大腦袋。


    “如果奪取性命不能給你想要的平靜,那麽試試保護吧。”


    陸伯言的話猶在耳邊回響,十年來不曾消散。起初同意當陸遜的保鏢不過是基於陸伯言暗中擔保留住自己性命的等價交換,可這些年過去,當殺心和手上的血腥味一起漸漸褪去,昔日的死亡之翼似乎真的感受到了陸伯言所說的那種平靜。


    處於暴走邊緣的槍托重新感受到當年看著寺廟樓閣化為火中殘垣的憤怒之意,一直沉默的範小山接下來的一句話好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底。


    範公子調出一副光屏畫麵,指著艦載電腦的數據回溯分析說道,“我下令二次減速投送的確需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可你我都弄錯了一點,將陸遜置於危險之中的人並不是你和我,而是他自己。”


    一行結論性的字清晰可見:1號救生艙彈出並非因為受到帝國方麵的攻擊,而是救生艙內乘員自主解除了鎖定,按下了強製彈射按鈕。


    換句話說,小家夥是自己選擇留下!


    似乎知道槍托內心的自責和愧疚又要拔升一個檔次,範小山勉強擠出一個苦笑,寬慰他:“至少那顆星球上還有我們的人。”


    槍托臉色黑沉,努力平複複雜心緒,範小山沒說出口的另外半句是什麽他很清楚,陸遜對天下若雪的依賴心之重,簡直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境界,雖然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在迷奇山脈初見白淩星少女就讓陸遜著了魔,可誰都看得出小家夥對若雪是真心實意,一種幼兒對母親天生的信任和依賴。


    即便母親身處火海刀山,也仍舊盲目的相信留在她身邊是最好的選擇。槍托閉目鎖眉,半天才歎了一口氣,“我們不能回頭了,是嗎?”


    範公子顯然對於這點並不看好,腦後馬尾搖動,“躍遷雖然是選擇了預存於電腦係統內的備用坐標點,可根據現在的計算來看,嘲風星那不尋常的重力已經讓我們大大偏離了目標。”


    他隨手調出一幅星圖,指著一片沒有任何標記的黑色區域上不停閃動的十字光標說道,“好消息是這個坐標不在恒星引力圈,或是某顆行星內部;壞消息嘛,這是聯邦從未探索過的未知星域,會不會出現黑洞之類的麻煩事,得看運氣。也許你覺得我言過其實,不過你也了解那個胖子,留在他身邊,未必就比我們這樣稀裏糊塗躍遷危險。”


    “不能再跳回來救他們嗎?”


    槍托這句話剛出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個笨問題,不過範小山並沒介意,耐心的解釋,“不說這種小型突擊艦的躍空晶石儲備在兩次跳躍後還能剩下多少,即便我們回去,已經舍棄的近地飛行翼可沒有備用品。”


    “那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知道不能再賣關子,範小山挑挑眉說道,“那三台原型機是聯邦當前所有八識機甲裏最特殊的三台,仍舊保留記憶金屬構件,隻要滿足相關條件,就能啟用變形功能。”


    範小山輕描淡寫的說出可堪列入第一序列權限的頂級機密,槍托高懸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一截,卻依舊不依不饒的追問:“什麽條件?”


    “心靈強度的條件他們三個都已經滿足,至於另一個更簡單,你應該想得到。”


    槍托目光閃動,默默點頭。還能是什麽,當然是機體不能損壞到無法變形的地步。


    “這還是在賭,嘲風星有個差點一輪齊射就幹掉我們的帝國星艦編隊駐守,要是……”


    槍托的話沒能說完,他忽然覺得這個不好的猜測壓得他心頭有些難受,擔憂、慌亂和恐懼讓他選擇了戛然而止。


    範公子半歎半笑的點頭,“是啊,不過我說過了,從一開始這就是那兩個大人物的賭局,如果你硬要怪我,沒錯,我剛才的確加了點碼。”


    “如果你輸了,我不保證我會有足夠的忍耐力。”


    “隨時歡迎你拿我撒氣,如果我們能從那片未知星域平安脫身的話。”範公子知道撂出狠話對於槍托這種虎人來說就意味著暫時安全,所以他臉上再度浮現出風靡萬千少女的習慣性微笑,隻是看向光屏上那片未知黑域的眼神裏卻閃過一抹濃重的擔憂。


    這艘星艦的數據庫裏竟然儲存了那塊星域附近的坐標,看來羅納德將軍應該也對那個地方有所顧忌,還派人巡查過,不過我的運氣還真是差啊,剛好挑中這艘擔任過巡查任務的突擊艦不說,居然不偏不倚剛好跳到那塊禁區中央……不過根據運氣守恒定律來判斷,我這麽衰,胖子那邊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倒黴事了吧?


    始終留了幾分心思的範小山目光撞上同樣以擔憂眼神看過來的艦長一眼,眼睛微微眯起,兩個唯一知道實情的人都很清楚各自選擇沉默的理由。


    有些事與其說穿了讓大夥一起害怕,還不如自己兜著。


    ……


    胖子自己總覺得桃花劫纏身,而不知道旁人其實都在暗罵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本來天降奇兵,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八識光年,暫時脫離了困境的他還有些得意,可這股小小的幸福感在看到那串等待救援的sos信號後消散了大半。


    經過小娘炮和呆傻萌一番分析,這個帶有盟軍標識的呼救信號十有八九是來自完成二次減速投送而受創的白金之星號,胖子輕易看到了夜空裏帝國星艦主炮洪流劃破天穹,也知道那朵看似美麗的明滅焰火其實是自己這方的星艦被擊中了,可當他懶得囉嗦直接調用短波加密頻道呼叫那個掉下來的倒黴蛋時,滋啦啦的電流聲過後,聯絡器裏傳來的聲音讓他差點沒把八識光年撞樹上去。


    “媽媽?是你嗎?媽媽!”


    聽到這個激動中帶著些許興奮的清亮童音,胖子頓時整個人都很不好了,二話不說按下了通話鍵,開口就是一通罵。


    “是你妹啊,陸遜你個笨蛋不在緋橘星好好上學,跑來地獄三角玩個蛋啊!院長老大管不住學生就算了,陸伯言這個老糊塗連自家孩子都看不住,還斬個屁的皇呀!”


    那邊啞了幾秒,馬上反應過來天下若雪一定就在胖子身邊,陸遜瞬間心頭大定,清咳了兩聲,這才老氣橫秋的答道。


    “喂,喂,是小師弟嗎?剛才可能電流幹擾吧,還是我的錯覺,我怎麽聽到有小狗在亂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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