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忽然感到了一陣暈眩。


    她知道自己討厭貴族這種東西,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


    掩藏在財富、名譽堆積起來的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有著人性中最汙穢的東西。


    金發的女傭帶著她去洗澡,所有的東西都預備妥當,然後才退出去守在門邊。


    溫水中,她的肌膚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在氤氳的水氣中泛著晶瑩的白淨。宋晏悶悶的在那個超豪華的浴缸裏坐了一會兒,很快就起身抹幹了身上的水珠。


    試探著伸手開門,可剛打開一條縫,就露出一個中年女士寡淡的臉,“宋小姐,這是您要換的衣服。”


    她用的也是中文,似乎是臨時學的,很生硬拗口的感覺。


    宋晏裹緊了身上的浴袍,接過那件複古甜美的抹胸長裙,豎織羅紋的鏤空編織,從腰間蕩漾出層層垂感極好的花邊,摸在手裏也是非常舒服的料子。可是細看之下,她的臉色卻變了,也不管那女人聽不聽得懂,“我不穿這個!”


    這條裙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卻是太暴露了些,腰以上幾乎隻堪堪遮掩了胸,肩膀完全露了出來,而背部則全是大片大片鏤空的蕾絲。


    那中年婦人從宋晏激烈的反應中猜出了她的反抗,也不在意,對跟在身後的一名女傭低聲說了幾句,那女傭點了點頭,然後上前一步,恭敬道,“宋小姐,請您不要為難我們,這是少爺的吩咐。”


    宋晏這才注意到,這女傭中文流利地道,而且她還是黑頭發黑眼睛!


    她試探著問。“你是中國人?”


    女傭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宋晏見她始終都低垂著頭,眼神一動,當即隨意道,“你留下幫我換衣服吧。”


    中年女士聽了女傭的翻譯,似乎很滿意這樣的順利,馬上就同意了。


    “你叫什麽名字?”


    女傭隨著宋晏進門,聞言不由詫異的抬了下頭。


    宋晏注意到她的皮膚很白,眉目娟秀,是典型的南方女孩子樣貌。


    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才會選擇到這裏來當女傭的。


    “nancy”


    “中文名字呢?”她很不習慣叫中國人英文名字。


    沉默了好一會兒y才回道,“孔雅,我叫孔雅。”


    “很好聽的名字。”纖長的手指輕輕繞著浴袍的係帶。宋晏眉眼含笑,“雅步擢纖腰,巧笑發皓齒,可是?”


    孔雅沒有接話,隻是伸出胳膊,恭敬的捧起了那條黑色的裙子。


    宋晏咬了咬牙。趁著麵前的人低頭,手迅速伸了出去……如果要逃出去,她需要她身上衣服的掩護。


    “宋小姐,我是過了跆拳道黑帶的。”孔雅單手握住了已經伸到自己頸側的白皙手腕,重又低頭,“您不要再考慮擅自離開法子了……少爺人不壞。您不要太擔心。”


    裙子看著很漂亮,穿在身上卻極遭罪。


    宋晏沉著臉走在長長的走廊上,高跟鞋的細跟敲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真的是一種屈辱,感覺類似於古代某個朝代君王臨幸嬪妃。她是不是還應該感謝沒有將她赤身裸體的用被子裹起來扛過去。


    腦子裏飛快的思索著自救的法子,孔雅也由得她越走越慢的步伐,隻慢慢在後麵一步遠的地方跟著。


    離那扇周邊裝飾著長翅膀的小愛神的門越近,宋晏的心就越慌。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她不後悔今天的舉動,可是卻也不甘心將自己陷在這團泥淖之中。


    由於拳頭捏的太緊。手心傳來輕微的刺痛,借著這痛,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還沒有到最糟的地步,宋晏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告訴自己,馬上要麵對的隻是一個瘦弱的病秧子而已……


    房間出乎意料的一片漆黑,是真正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仿佛進了另外一個世界,連院子裏的眾多的燈光都完全被隔絕了。


    宋晏鼻尖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腰雖然還挺得筆直,可腿卻不由自主的發軟,在黑暗中走路,哪怕前麵的地麵再怎樣平坦,人也會跌跌撞撞極為慌亂。


    她不敢亂走,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四周還是一片寂靜,半點聲音都沒有,她終是忍不住又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


    沒動靜……


    繼續……


    這樣一步一步,機械的往前挪著,也不知道這房間究竟有多大,宋晏隻覺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連八百米長跑都沒有這麽吃力過。


    在極度徹底的黑暗和寂靜中,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些模糊的畫麵……


    繼母保養得宜的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在古板嚴肅的父親麵前親昵的拉著自己的手,“咱們大小姐是個有福氣的,戶部侍郎陳大人親自上門和老爺商定的婚事呢。我細細打聽過了,那陳家二少爺不僅才高八鬥,長的還一表人才。要是姐姐泉下有知,也盡可放心了……”


    又是一個聽雨的夜,雨絲絲縷縷,飄灑在圓月亮門附近的芭蕉樹葉上,聲音清脆綿密,很是好聽,像是天地間一雙溫柔的手在細細撥動琴弦。


    門廊下,她靠在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俊美男子肩上,將丫鬟婆子們都打發的遠遠的,隻有他們兩個人依偎在一起,聽著纏綿的雨聲,聽著樹葉花木的歡喜……


    新婚甜如蜜糖,紅被翻浪,晚起畫眉,鴛鴦屏暖成雙人。


    不知何時,她又看到了一個與駱晴形容相似的女人,妝容精致,優雅大方。唇上用的是l最新款的口紅,極淺淡溫柔,仿佛是桃花初綻的時候,春光在千朵萬朵上精心描繪出的顏色。


    她站在宋立業身邊,兩人舉止親密,默契自如,像是攜手度過風風雨雨的至親愛侶。


    一會兒又是穿著格子襯衫,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的母親,她如同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目光渾濁不堪,隻知道死死抱住被染血白布蒙著的自己,誰勸都不鬆手。高高胖胖的父親蹲在牆邊,粗糙的大手絕望的揪著稀疏的頭發,隱隱還能聽到壓抑的哭泣……


    片段很多很雜,一股腦兒的全都湧了出來,宋晏在黑暗中努力睜大了眸子,一時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裏。


    這時候,背後突然貼上了一片溫暖,宋晏恍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回抱過去……


    天旋地轉之間,她已經被人壓在了身下。


    灼熱的吻,落在她的唇角,順著線條優美的脖頸向下,一路到了胸前……


    ps:


    還是晚了,捂臉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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