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內聞聽女兒的聲音後,一路健談下來的中年男人,這才和唐琳止了沙漠的話題,有點激動地說道:“姑娘,我那女兒回來了,我先出去看看!”


    唐琳趕忙起身扶過他,“我扶您!”


    中年男人道:“不用了姑娘,這些饅頭你接著吃,我一個人能走得動的!”


    “那您注意點!”唐琳叮囑了句。等中年男人走後,她因吃了一個饅頭,肚子有些脹,本想在廳裏找些水喝,但找不著,隻得往後院去了。


    木碗把兩籮筐的菜挑到院中一角放下,然後朝迎麵而來的父親迎去,臉上掛著開朗的笑容,“爹!”


    攙扶過父親後,木碗心疼地道:“看到燈還亮著,就知道您沒睡。爹,您呐,這麽晚了就別等女兒了,以後記得要早點睡!您還以為您依舊如當年一樣啊?”


    木父慈和地笑笑,“爹雖然一條腿已經瘸了,但爹的身體還是很健壯的,想當年……”一收到女兒鄙視的目光,馬上就嗬嗬笑著住了口,“行行,爹就不提當年的事跡出來了。”


    看到角落裏那兩籮筐的菜和早上女兒挑出去時一樣多,木父的神色黯淡下來,他拍拍女兒的手臂,歎息一聲,“女兒,辛苦你了。若是爹的腿沒有瘸,那麽這些重活,也不會落到你肩上,本來是該父母養活你的,可自小到大,倒是一直是你在養活著爹,爹真沒用,害苦了你。”


    “爹,千萬別這麽說,孝順父母,是子女本該要做的事,哪能責怪父母。”木碗也拍拍父親的手背,安慰道。瞄了眼外頭的馬車,問道:“爹,外頭怎麽有兩馬車呢,誰的?我們村子裏,好像沒有一戶人家是有馬車的吧?就算有,也不可能停在咱們家門口!”


    說到這事兒,木父嚴肅了幾分,“有兩位城中的人來咱們村子辦事,因天色已晚路途遙遠難以回到城中,所以今晚要留宿在咱們家,爹讓他們住下了。你等下禮貌點,別衝撞了客人。”


    木碗笑道:“來者是客,女兒不會給您惹麻煩的。隻是咱們村子這麽窮,那兩位客人來我們村子幹什麽?”


    木父說:“客人的事,為父也不便多問。進去吧,跟客人打個招呼,然後洗洗就該睡了。”


    “是爹,來,女兒扶您進去!”


    “你先進去,爹去把外門關了!”


    “爹我去關吧!”


    “不用了,這點小事,爹還是能自己動手的!”


    “那您慢點,”說完,木碗轉身走入了屋內。


    看到廳內沒人,桌上的盤裏隻有兩個饅頭,她掃了眼四周,然後納悶地搔搔頭發,“奇怪,爹不是說有人住進來了麽,怎麽一個人也沒有?”


    想了想,木碗無所謂道:“管他呢,我還是去準備衣服燒水洗澡吧。”說完,往房間去了。


    撩開簾子進入房間,隻見一個人影在櫃子下麵尋找著什麽,鬼鬼祟祟的,此人黑衣黑褲,肅殺之氣很重,但這人影貌似有那麽點眼熟。


    木碗想,這應該就是父親口中的客人了,怎麽亂翻人房間呢?頓時,體內冒出一肚子氣,直指那人影,“喂,你找什麽啊?”


    禦淩彥從櫃子下麵探出頭來,一見是木碗,神色大變,“潑婦?怎麽是你?”


    木碗叉起腰,氣急敗壞道:“怎麽就不是我了?你個死人的,你來我家作甚?還在我房間裏東翻西翻,你看看,把我房間弄成什麽樣了?”


    “嗬,”禦淩彥站起來,甚是輕蔑地說道,“原來你就是木伯伯的女兒,還以為真如他說的率真,不過是個潑婦罷了。”但有一點他證實了,這個看似很老的姑娘,沒有嫁人。估計是因為娘死得早沒娘教,才有一身臭脾氣。


    木碗沒好氣地說道:“我還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客人呢。我爹怎麽就讓你住進來了,氣死我了。像你這種人,就應該丟在大街上受凍的。”


    木父已聞聲而來,“發生什麽事了?”


    木碗指著她的‘房間’,“爹您評評理,有他這樣的客人嗎?把我房間的東西翻得亂七八糟的,真是把我給氣死了。爹,像這種人,不值得我們收留。”


    木父掃了房間一眼,果然是有些亂,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禦淩彥。


    禦淩彥禮貌地解釋道:“木伯伯,在下隻是想找紙筆記錄些事情,本想找到後再收拾,哪知道……”這潑婦回來得這麽快。這裏還是潑婦的家。


    他是不是欠了潑婦幾輩子的錢了,今晚才倒黴地住在她的房間裏?


    木父聽了禦淩彥的解釋,很理解,他看向女兒,試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女兒,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的,就原諒他吧。他方才也說了,隻是想找紙筆,找到了就幫你收拾好房間。”


    “好,本姑奶奶就原諒你這一次,等下本姑奶奶進來若是看不到房間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你就立馬給本姑奶奶滾出去!”說完,木碗冷冷地離開了房間。


    木父很是慚愧地對禦淩彥道:“我女兒以前挺乖順的,火氣從來沒有這麽大,一定是今晚沒有把菜賣出去的緣故,還請公子諒解。至於紙筆……很抱歉公子,這種東西,我家境貧寒,平時飯都難吃得上了,又哪來的錢買隻紙筆,還請公子別見笑。公子若是需要,一會我去隔別家給你借來。這房間讓我來收拾吧,公子乃是客人,怎能讓公子收拾。”


    禦淩彥心裏也有很多愧疚的,自己的行為確實是過火了。而這木伯伯,更是通情達理令他慚愧。“紙筆沒有沒關係,不用到隔壁家借了。還是在下來收拾房間吧,這畢竟是在下弄亂的。我們姐弟倆已經給您添了這麽多亂子了,怎能再勞煩您。”說著,便彎腰下去,拾起被他弄丟到地上木碗的衣服。


    這些衣服做工粗糙,料子也粗糙,與他身上穿的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禦淩彥心中不禁同情起了木碗這個女人來,連套像樣的衣服都買不上。如果她是他心上人,他一定為她置辦很多東西,但她不是,也不可能是,他才不會喜歡這種潑婦。


    木父幫著收拾,“我女兒今晚的脾氣大了點,請公子莫要跟她一般見識。”


    禦淩彥現在已沒有生潑婦的氣,不知怎的,瑣碎的事情他從不關心,此刻竟然關心起木碗賣菜的事,“她每天都挑這麽多菜到城裏賣嗎?”


    來回的路程,可是很遠的,步行基本要一天的時間,這個女人,怎麽熬得了這種苦呢?早上又冷,還得挑那麽重的菜,晚上更冷,還得把早上挑出去賣不了的菜挑回來,是個男人都會卻步的,何況女人。


    “唉,”木父深深一歎,他道:“我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倒還好,家裏有田地可免租耕種,可後來官商勾結,需要收田租了,田租還越來越高,尤其是近兩年的田租,高得連村長家都租不起了。如今唯一的一塊地用來種菜,還得交幾兩銀子,不得已,我女兒就得起早摸黑幹活,為的,就是要把菜賣出去。這方圓百裏的村子,都沒人買菜,隻能挑到城裏去賣,但她的菜不新鮮,這幾個月來,賣出去的菜少得可憐。明天又到交租的日子了,她肯定是愁懷了,才有這麽大的火。我這個當父親的腿瘸了,除了能在家裏做做飯,其他什麽也幫不上她,還得讓她來照顧我這個大老爺們!”


    聽了木父這番話,禦淩彥多少了解了些木碗的事情,她老得快,估計是因為自小到大太過辛苦勞累所至。那粗魯的個性,或許,是從賣菜砍價上形成的。這個女人,怎有那麽大的毅力,在這種環境中,頑強地生存到如今……


    木碗到後院廚房要燒水,見到唐琳正在燒,她又驚訝又納悶,“姑娘!”


    唐琳見是禦淩彥口中的‘潑婦’,也很驚訝,“姑娘,是你呀。”那眼前這姑娘,應該就是木伯伯的女兒了。“嗬嗬,原來這裏是你家!”


    見著唐琳的第一眼時,木碗就覺得,這姑娘一定是個千金小姐,幹不了重活的千金小姐,可這一看,這姑娘燒水放火挺嫻熟的,莫非她料錯了,這姑娘的出身和她一樣?但對方的穿著,和那個該死的死人是一樣的很高貴,不像貧窮人家啊!


    “姑娘,這種粗話,讓我來做吧。”說著,木碗走過來,示意唐琳到一邊休息。


    唐琳正坐在火灶前的凳子上,有節奏的把柴草放入灶內。她朝木碗友善地笑了笑,道:“沒關係,我沒那麽嬌貴,燒熱水這種事,我還是能做的。”


    木碗不再強求,她拉來一個小凳子,坐在了唐琳身邊,她好奇地問:“姑娘,看你這個樣子,一定是出身大家庭的,我爹也說了,你們是城裏人。城裏人不都是很嬌貴的嗎?”


    唐琳低低一笑,“是,城裏人是很嬌貴的,但也不是沒有不會燒火的,對吧?還沒請問姑娘你的名字!”


    木碗憨憨笑道:“姑娘你說話真有教養,哪像我這麽粗魯的。我叫木碗,姑娘你呢?”


    唐琳說:“我姓唐,喚我小唐吧。”


    “小唐姐,”木碗好奇地問,“你和你弟是什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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