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林儉帶著滿身的疲倦,與嶽叔華結伴回到住處,看到那道熟悉的高牆,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雙耳也不由自主地豎起來,眼睛已開始捕捉那抹俏麗的身影。


    “累了吧?”嶽叔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言語不多卻精明能幹,手腳利索的小夥子,有意想拉近與他的距離。


    林儉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哦~”


    這個時間段,通常是屬於紀小蠻的。她總是會在他進門的那一刹那,衝出來拉著他的手喋喋不休地向他抱怨著舅舅又強迫她去見些什麽人,說她不喜歡豫州,說她討厭應酬,說她對複國不感興趣;然後,又會追著他問,今天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到了什麽地方……


    而他,總是會麵帶微笑的,耐心地傾聽。偶爾也發出些諸如“嗯,”“啊”,“哦”,“好”之類的單音字。因為他知道,她需要的隻是一個聽眾,一個發泄的渠道。而他,隻要能靜靜地陪在她身旁,聽她絮絮地抱怨,於願已足。


    通常,這樣的對話,總是要持續到謝懷恩臭著臉,不耐煩地闖進來,用冷酷的眼神把她逼走……


    可是,今天那個活潑的身影卻沒有出現。


    “別找了,少夫人陪著我們少爺散心去了~”清風站在門邊,一臉驕傲地斜著眼睛瞪著他,一點也不掩飾對他的不屑與防備。


    林儉臉上微微一紅,移開目光,沒有吭聲。


    “走,陪我這個老頭子一起喝一杯去!”嶽叔華嗬嗬一笑,搭上林儉的肩膀。


    “我才不去!”清風崩著小臉生悶氣,不高興嶽叔華居然站到林儉那邊去。他難道看不出來,這個姓林的覬覦他們少夫人嗎?就算他不怎麽喜歡墜兒,但是少爺喜歡,他肯定力挺到底的!


    “誰叫你啦?”嶽叔華回頭,衝他扮了個鬼臉:“等你長齊了毛,再跟伯伯喝酒!”


    “嶽伯伯!”


    “哈哈哈!”嶽叔華不由分說拽著林儉就進了自己的屋。


    幾碟小菜上桌,幾杯小酒下肚,屋子裏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


    怦地一聲巨響,把正在把酒言歡的兩個人嚇得齊齊停了酒杯,不約而同地一扭頭向外看。


    “天哪~”清風的尖叫首先闖入耳膜:“少爺,你掉到泥坑裏去了嗎?怎麽髒成這樣?”


    不能怪清風,晚上視線不良,而他也做夢都沒想到,少爺怎會弄得一身的鮮血?於是,一直覺就是他被墜兒捉弄,掉進泥坑裏去了。


    嶽叔華放下心來,綻開一抹寵溺的笑。


    懷恩聰明絕頂,什麽東西都一點就透,一學就會。可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太過順遂的人生,太多人的稱讚,造就了他倨傲冷漠的性子,很有點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味道。盡管不是刻意卻與眾人疏遠,卻總是保持著一種若有似無的距離,讓人無法親近。


    而這一直是沈老爺子最擔心的事情——曲高和寡,清高孤傲,這種特質出現在一個龐大的地下組織的領袖身上,並不是件好事。


    可是,墜兒來了。她的活潑與俏皮,散漫與隨性正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懷恩,他慢慢地有了喜怒哀樂,他甚至開始為了小事與人爭執,也會嘔氣,會使小心眼,會拐彎抹角地表達自己的感情……總之,他越來越象個正常人。他,不再是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完美的,隻能讓人仰視的神。


    對於他的這些改變,做為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伯伯,嶽叔華自然是樂觀其成的。他開始慢慢理解,沈老爺子為什麽硬要把兩個看似天差地遠的年輕人,硬拉到一起。


    林儉側耳聽了聽,沒有墜兒的聲音,不禁有些擔心,放下杯子就要往外走——不是說兩個人是在一起的?為什麽懷恩回來了,墜兒卻不見蹤影?該不會真的被她氣壞,扔下她一個人先回來了吧?以這家夥的壞脾氣,是極有可能這麽做的。


    可現在的豫州,表麵一團和氣,私下裏並不平靜。鬧出這麽大動靜,白傲梅不可能袖手旁觀,讓他們白揀這麽大的便宜。尤其是晚上,把她一個人扔在街上,顯然並非理智的舉動。


    “墜兒呢?”他本能地詢問了一句。


    就是這一句,讓停在院子裏的謝懷恩聽到了。他驀地轉頭,透過窗欞與林儉對視了一眼。


    對,還有他!林甫之事鳳九天的心腹,他絕對是幫凶,是禍首之一!他雖身死,但父債子還,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公理!


    望著那雙赤紅的,如狼般凶殘的眼睛,林儉機靈靈的打了個寒顫,訓練有素,刀尖上打滾過來的他,立刻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倏地站了起來。


    “別管,”嶽叔華未察,隻拽住他的手,笑吟吟地拉他坐下來:“小兩口鬧別扭呢,裝沒聽到就是了。我敢打賭,少爺……”


    他的話沒有說完,門哐地被人一腳從外麵踢開了。謝懷恩站在門外一身的戾氣,象個從天而降的弑神,那柄明晃晃的秋水寶劍提在手裏,還嘀嘀嗒嗒地向下滴著鮮血。


    燭光搖曳,他的身影被撕扯成無數條,交錯混亂地投在身後的地麵上,越發陰森冷厲。


    “懷恩,”嶽叔華扭頭望著他,有燈光相映,自然不可能錯把鮮血與混水混淆,當下驚得眼珠子都差不多掉下來:“你受傷了?”


    謝懷恩出手,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最簡單卻極具殺傷力的一招白虹貫日,劍似蛟龍,氣勢如虹,直奔林儉的胸口而去。


    幾乎與此同時,清風看出他的神色不對,趕了上來,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試圖看清他的表情:“少爺,你怎麽了?”


    這麽稍稍阻了一阻,林儉那邊抄起一隻酒壺扔了出來,身子如電,躥到了嶽叔華的側麵,與謝懷恩三人成犄角之勢。


    這個時候,他並不知道事態嚴重,隻以為謝懷恩突發脾氣對他不滿,並未想到這是生死相搏,所以,他沒想過逃,隻想緩和他的情緒,追問事由:“謝公子,請慢動手,有事好好說~”


    劍尖與酒壺相撞,發出叮地一聲脆響,剖成兩半,墜落地麵。


    那邊,嶽叔華反應迅速,立刻搶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腕,冷聲叱道:“懷恩,你瘋了!”


    清風被他一揮之勢撞得向後出老遠,直撞到院中桂花樹上才停下來,眼冒金星,哎呀一聲低呼,跌倒在了地上。


    謝懷恩崩著俊顏,麵罩寒霜,隻冷冷地迸出一句:“父債子償!”運起神功,一柄寶劍舞得密不透風,但見寒芒點點,銀鱗片片,水潑不進。劈,砍,刺,崩,撩,壓,掛……招式變幻莫測。


    林儉手無寸鐵,倉促應戰,被森森劍氣壓得透不過,立刻變得手忙腳亂,逼得連連後退,不得已穿窗而出。


    謝懷恩如附骨之蛆,緊追著躍了出來,如影隨形,節節進逼,慢慢將他逼到了院子一角。


    “接著!”嶽叔華大喝一聲,素顏劍扔了出去。


    “多謝了~”林儉躍起接劍在手,且戰且退。再加上嶽叔華在一旁,時不時迸一句:“鐵鎖橫江”攻他中路,“龍門疊浪”取他下盤,暗中相助,於是漸漸也穩住了陣腳,這才有暇回一句:“家父早逝去十七年,怎會與公子結仇?”


    “是啊,”嶽叔華亦是滿心疑惑:“懷恩稍安勿躁,把話說清楚再打也不遲!”


    少爺他他從小看著長大,性子雖傲一點,但絕不是蠻不講理,恃著功夫強,一味喊打喊殺的莽夫。今天這麽勢若瘋虎,不要命似的打法,還是頭一回見。


    謝懷恩一口濁氣憋在心裏,胸口似要爆炸似地疼,耳邊嗡嗡作響的隻是他錯上賊人之當,娶了仇人之女,認賊做舅,助紂為虐。現在,仇人之子就在眼前,一心想要一血前恥的他,哪裏還能冷靜下來,先停下手,慢慢把道理講清,然後再來算賬?


    這時林儉已退到院子的死角,謝懷恩一招橫峰斷嶺把他前後左右的退路皆封死。林儉見避無可避,雙足輕點,一招旱地拔蔥,身子似箭一般平地拔起一丈多高,躍上了高牆。


    院中其他人聽到動靜還以為有強敵入侵,這時紛紛提了兵器趕過來一瞧,卻是謝懷恩與林儉廝殺,一時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胡亂參戰。隻是,影都人心知謝懷恩武功超絕,且招招搶攻,絕不會落於下風,意態悠閑,倒開始點評起來。


    相反,雛鳳幫眾眼見侍衛長林儉被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隻有招架之力,大家又素知謝懷恩的性子,見他持槍淩弱,咄咄逼人,個個敢怒不敢言。有機靈點的,已飛奔出院,去找紀小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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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3章父債子償——網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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