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葉暖之所以詢問那位大廚是什麽派係的隻是一種客氣的說法,要她看來,這種隻有生吃蔬菜,再夾雜各種燒烤、水煮肉食,除了加鹽,其他調味品一概不用的食物,吃起來實在沒滋沒味。更何況,這桌所謂的‘實體餐’賣相也不怎麽好。當然,值得表揚的是,食材很好,比她在南方監獄以及網絡購買的那些都好上幾分。


    聽到校長的問話,青年人目光朝葉暖望去,而後垂簾,不卑不亢地道,“我知道葉老師所說的派係是什麽意思,但是廚師協會出來的大多都是融合百家之長,沒有特別擅長的,因為協會的宗旨是發揚各派技藝。”


    這意思葉暖也懂,大概是因為這裏的人好不容易撿起祖宗傳承數千年的手藝,不舍得丟棄一點,就一咕嚕全上了,想全方位廣範圍複興烹飪之術。一代人不行,就推廣至下一代,總有人能參透其中妙處。


    隻是,有言道,膳食裏手,非有畫活寫透之力;煮燉行家,非有刻雕細描之術;不可得其妙味也。本來就丟失了這個文化已久,拿出來又一鍋亂燉,怎麽會有好的?


    葉暖自己反正是不覺得眼前的菜肴美味,但以她的身份也不好辯駁什麽,沉吟了幾秒鍾,她問道,“這食材倒是挺好的,你自己種的?”


    這話一落下,那青年驀地抬起頭,詫異地看著葉暖,那校長也是大驚,好奇地道,“嘿,我們學校食堂所用的蔬果還真是莫大廚自己栽種培育出來的。葉老師怎麽知道的?”


    不僅是他們,連周圍的嚴氏師徒以及何景元都麵露奇怪之色,緊盯著葉暖等待她道出原由。


    好吧,被餐桌上這麽多雙眼睛盯著,饒是葉暖,也有些扛不住了。


    “我猜的。”語氣頓了頓,她繼續道。“很早以前我就開始自己製作實體餐。購買過不少地方的蔬果,學校這裏的,給我感覺很不一樣。”


    “這也能分辨出來?我感覺這些綠葉蔬菜味道都差不多啊。”嚴老的那位徒弟喃喃自語道。不過因為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大家也都聽到了。


    葉暖搖了搖頭,視線幽然地掃過那位莫姓大廚,若有所指地道。“可能是采用了不同的手法培育造成的差別,好在這些蔬菜都是生吃。沒有讓裏麵的營養成分流失掉。不過其他肉類,就實在吃不下去了。”


    對於葉暖似乎毫不留情麵的負麵評論,莫大廚沉默無言,當然。葉暖也沒錯過對方眼底閃過的一絲認可。嘖,真有趣,一個廚師竟然對自己烹飪出來的東西持否定態度。卻有著一種獨特的蔬果培育手段,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不會種菜的廚師不是好廚師’?


    “咳。看來葉老師對飲食有點挑啊。”校長笑得有點勉強,大抵誰被自己下屬當麵否定品味,都有些尷尬吧。但他也不是小氣的人,而且也欣賞葉暖這種有能力的年輕人,也沒多說什麽。


    對於葉暖尖銳的評論,餘滿表示很詫異,這可一點都不行當初上她演技培訓課的那個小孩子啊,難道葉暖也被繁華的娛樂圈迷花了眼?


    就在餘滿內心對葉暖有些淡淡擔憂的時候,嚴老的徒弟,那個偽裝成中年男人的青年開口了,“葉老師既然覺得這桌菜不合口味,可以自己去做一份出來,你前麵不是說了嗎,你自己也會製作實體餐,不如讓我們大家見識見識你的手藝?”


    說完,他還挑釁地看了葉暖一眼,意圖激葉暖出手。


    對於青年的尋釁,葉暖挑了挑眉,一反常態地接下了對方的戰術。


    “好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莫大廚的廚房了。”


    那莫姓的廚師是個沉默少言的,沒有絲毫意見地將自己的廚房借出去了。事情發生得有些突然,大家還沒反應過來,葉暖便表示自己要露一手,在場除了吃過她親手做的飯菜的喬悅,其他人眼睛裏多少都有些遲疑。


    “這,小葉,你可以嗎?”


    餘滿眉頭微皺地問道,她對葉暖的感情有些複雜,麵對舞蹈的時候,她膜拜著葉暖,但平時對待葉暖又不自覺將她放在小輩的位置,不是不尊重葉暖,而是她將葉暖視作自己的孫女疼愛。當年如果不是為了發展自己的事業堅持不婚不育,她孫女此時也該葉暖這麽大了,所以對葉暖的突然開口,她猶豫地看了一眼校長,再看向葉暖,裏麵的意思不言而喻。


    感受到餘滿身上傳遞出來的善意,葉暖眨了眨眼睛,道,“餘老師不用擔心,我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大家一會兒有沒有急事,我需要點時間。”


    “我很期待。”原本對葉暖就懷有好奇的嚴老開口答道,這事本來就因為他家小徒弟挑釁別人而起,他也樂得看結果。上午的時候已經將校園修整的圖紙交給了校方,他們師徒也沒什麽事了,閑著也是閑著,何樂而不為?


    “餘老師呢?我記得你一會兒好像沒課吧,既然這樣,不如大家一起等,看葉老師展露手腳?”


    沒人拒絕,於是葉暖在莫大廚的帶領下,離開包間前往食堂唯一用於烹飪的廚房,至於裝放食用營養劑的,那叫庫房,不能一概而論。


    看著莫大廚在一道金屬門上使用了指紋和瞳孔解碼才打開那道大門,跟在他身後的葉暖不禁揚了揚眉,廚房而已,需要如此嗎?不過她的腳步卻沒有停息地跟著那人進入這間防護嚴密的廚房。


    “左邊的儲物區放著新鮮的蔬菜,上麵的格子是各類水果,右邊上方是肉類,下方是海鮮。在你左手邊有各種烹飪工具,葉老師請隨意。”


    青年廚師似乎秉承了沉默是金的良好傳統,將食材所在的地方一一說明後,便再也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立在葉暖的旁邊,像根木頭柱子一般戳在地上。


    對此,葉暖選擇無視掉對方,自己做著自己的事情。


    其實未來的廚房裏雖然具備了比現代更高科技的東西,但因為是近些年才被政府重新推廣,這些廚具的發展並不算多麽先進,至少葉暖一拿到手。就知道它是由現代的什麽東西發展而來的。再說葉暖重生在這個時代也接近一年了。自己也掌勺了很長一段時間,所以絲毫沒有什麽生疏感,看著儲藏區的食材。她在腦子裏細思了一下,就確定菜單。


    “你這些蔬菜還真是異於其他啊。”一邊處理著手上的食材,葉暖一邊朝廚房的另一個人說道。


    “葉老師過獎了。”


    青年的語氣極其平淡,但是葉暖隱隱然還是從他嗓音裏聽到一絲緊張。低垂的眉眼掛上了一抹奇異的笑,倒也沒說話了。認真做起了菜。


    大概半小時後,葉暖和那莫大廚推著小餐車回到了包間。


    “葉老師完工了?”


    比起帶著幾分仙風道骨的嚴老,校長多了幾分人間氣息,這話不是貶義。隻不過他給人一種清雅如菊的感覺,雖然他也不年輕了,兩鬢有著些微的灰發。不過常年沉浸在藝術的海洋裏,他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如打磨完好的珠玉。笑著說話的時候。總讓人感到一種親切。不過葉暖一眼就望到了對方眼底的蠢蠢欲試,校長,似乎也不是個嚴肅正經的人嘛。


    微微勾起唇角,葉暖點頭先是從餐車上端出一個圓盤,上麵罩著銀白色的餐盤蓋,阻隔了眾人的視線。


    “開胃冷盤。”


    說完,她徑直打開了餐盤蓋。


    眾人隻見一團透明的冰塊出現在餐盤中,冒著飄渺的寒氣,裏麵的豔色隱約可見,如同罩著蟬翼紗裙的紅裙佳人,美好而充滿蠱惑。隨著葉暖用銀筷在中間輕輕一點,就見那冰塊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從中央悄然打開,露出了裏麵一朵鮮紅的花苞。


    隨著冰衣的褪去,空氣中很快便彌漫起了一股淡淡的甜香,那鮮紅的花苞其實是一種未來常見的變異獸風狼的肉,價格還算適宜,不少人想嚐鮮都是購買的風狼肉。隻是不知道葉暖用了什麽手法,將原本有些腥味的風狼肉變得隻餘下甜美的肉香,劣勢全無。


    當然,這並不是結束。


    靜立的旁邊的葉暖用夾子從餐車上夾出了幾塊光滑圓潤且燒得通紅的石頭,有序地放在了‘花苞’下麵的冰塊旁邊。石頭殘餘的熱度一下就讓餐盤裏的冰融化,緲然的雲霧頓現,而那花苞也在石頭的影響下,緩慢綻放著自己。


    透明的冰塊如同巍峨雪山,周圍籠罩著層層霧氣,而那風狼肉組成的花苞一瓣瓣地展開,並在火熱的溫度烘烤下,慢慢退去妖冶的鮮紅色,變成粉紅一片,深淺還不一,真如一朵嬌花盛開在人們眼前。


    就在眾人為眼前美景所震驚的時候,葉暖開口了,“這菜名為‘冰肌玉骨’,取雪山之巔綻放的冰蓮之意,原材為風狼肉,味道甘甜醇美,大家可以試試,再遲些,就是‘飛花落英’了。”


    原本還張著嘴巴驚詫地看著餐盤裏美景的眾人一下反應過來,尤其是那校長,更是眼睛一亮,“葉老師,我們可以吃了?”


    校長不甚熟悉地拿著筷子,急迫地問道。


    這個年代的人,不是什麽人都會使用筷子的,即使華夏民族暫時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嚴氏師徒估計本來就接受的傳統華夏教育,所以筷子使用起來很是熟稔,但何景元這些就不是了,飲用營養劑已經成為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喜歡,實體餐這玩意兒不過是被政府近些年推廣普及的,即使他們曾經嚐試過,但用起來還是很生疏。


    葉暖點頭,於是嚴氏師徒直接伸了筷子,見客人已經動筷,校長也微笑著準備動手了,然而,額,他動了幾下都沒把冰裏的粉色肉片夾起來,本來使用筷子就不是很熟,又遇到冰,更是狼狽了,夾了好幾次都失敗,看得餘滿等人也不好伸筷,怕漏了怯。還是葉暖看不下去,用旁邊的公筷替這位校長將肉片夾在了碗中,順便也為其他幾人布了菜。


    美食當前,校長大人絲毫沒有為之前的狼狽多想,歡快地將垂涎已久地美味放在嘴裏,就在入口那一瞬,他整個人都木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眾人看著他的反應很奇怪。嚴氏師徒雖然動筷得早,但都在品嗅肉片的味道,並未放進嘴巴,而其他人也沒來得及,看到校長的這個反應,眾人皆是一驚。


    難道葉暖這盤菜中看不中吃?


    大概過了十秒鍾,引起眾人驚詫的校長嘴裏發出一聲驚歎,終於動了起來,嘴巴裏迅速咀嚼著肉片,眼睛緊盯著盤子裏的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筷子,大概頓了兩秒,隨即幹脆地放下筷子,拿起了旁邊的銀叉,大舉朝那餐盤裏的肉進攻著。


    見他不說話隻動手動口的反應,旁邊的人也很快反應過來,趕緊將肉片放進嘴巴。就在食物進入唇齒之間的那一刹那,他們的表情和校長幾乎沒有差別,眼睛裏閃動的光澤更是耀眼奪目。


    “天,這味道,我都快把舌頭吞下去了。”


    原本待在眾人麵前還有些畏手畏腳的小助理喬悅,在吃到美食的那一瞬,她也不顧旁邊是什麽人了,情不自禁地發出著感慨。


    沒想到何景元也附和了一句,“確實好吃。”


    說完,他也不顧自己的身份,手快地用銀叉從餐盤裏叉了幾塊肉放在碗中,動作之快,眾人隻來得及看到一片殘影,果然不愧是當兵的。


    旁人見狀,也都不客氣地有一樣學一樣。


    而等喬悅從感歎中醒來的時候,再看餐盤,裏麵已經隻剩下一塊冰冷的冰塊和旁邊溫度尚存的石頭,她內心的寬麵條淚直淌,“嚶嚶嚶,你們作弊。”


    “小姑娘,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眼底閃著得意的神色,校長驕傲地道。還好他沒耐心去等葉暖替他夾菜,選擇自己動手,不然現在哭得就是自己了。美味,絕對是不可辜負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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