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份地圖,小城以及周邊村落的地圖。”


    “好,我馬上去取。”程越應了一聲,馬上離開了,看著她沉穩的樣子,他心中仿佛有了依靠。


    “能調動的人力兵力有多少?”


    程大人擦了擦頭上的汗:“最……最多五百人。”


    “管家先控製住府裏的仆從,知道消息的一律軟禁在府中!派人馬上去召集所有的人到衙門來,盡最大可能封鎖消息,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將屠城令泄露出去。”晴雨對著老管家果斷道。


    “好……”老管家也沒了主意,隻得聽命離開了。


    看著老管家匆匆離去的背影,晴雨滿是憂心,到底能瞞多久?這四方圍牆之外,小城依舊風平浪靜,絲毫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噩夢。


    “地圖……地圖來了”程越喘著跑來。


    晴雨打開看著地圖,東南北麵各有一個城門,三個城門向外有六七個村莊,皺眉問:“被屠城的幾個小城周圍的村莊有沒有受損?”


    程知縣眸光閃爍,汗如雨下,一直很是著急,見問隻得道:“這……這倒沒有聽說,應該沒有。”


    “從這裏到這些村莊要多長時間的腳程?”她的言辭鎮定從容。


    “大概兩三個時辰,全力趕路的話,不用兩個時辰就到了,隻是,南側離桐鎮遠些,大概要三四個時辰。”程知縣擦了擦頭上的汗。


    “好。”晴雨收起地圖,心中已經有了計策,“程大人,你與我細說一下反賊近況。”


    ……


    聽罷,晴雨越來越心驚,原來敵人如此凶殘。她轉頭看了看那間客房,銀麵還睡在那裏,不能打擾,晴雨微微怔忪,自己是怎樣攬下了這件事的?這件生死攸關的事。可是自己畢竟太弱了,沐晴雨微微一歎,如果,如果他醒了,如果有他在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簡單了。


    如果有他在的話……


    沐晴雨微微一愣,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竟然如此的依賴他了。語氣稍微柔和:“程越,待會兒安排好一切之後,你們先走,幫我照顧好我表哥,他現在有傷,一定要照顧好他,拜托了。”


    程越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管家大喊著跑來了:“姑娘,姑娘,人召集起來了……”


    “走!”晴雨穩了穩心神,她心跳得厲害,可是事已至此,全城的生命,她,她真的做不到坐視不理。死馬當成活馬醫,既然沒有人出這個頭,那就讓我試試,讓我試試!晴雨雙手緊握成拳。


    林城教衛場,鼓聲震天,渾厚沉著似驚雷,如禮炮,在天地間雜著熱浪翻滾著。這是林城召集軍隊的鼓聲。此時教衛場上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


    鼓聲震天,如暴雨前的黑雲,壓城而來,令人感覺到仿佛一場洗劫天地的狂風暴雨將會來臨。


    所有人都覺得心髒幾乎要從自己的喉嚨裏跳出來,偏偏又被這種無形的壓力生生的壓迫著!


    穿過喧鬧的人群,程知縣登上了教衛場的高台。


    晴雨隻覺得體內熱血沸騰,鼓聲喚醒了她沉睡的記憶,那種潛藏在血液裏的好鬥因子,她從未曾察覺的生死無畏。那是被深埋的另一個自己,一個她還不曾認識過的自己,一個對戰爭和死亡熱衷的自己。


    旌旗獵獵,是誰率領千軍萬馬衝鋒陷陣;揮鞭所指,又是誰踏馬江山睥睨天下!


    那個神一樣的人,那隻神話般的鐵騎,在一個似乎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裏翻滾……


    晴雨看著下站的官兵,神色自若,剛剛,她還緊張猶豫,可是,當真正站在這裏,原來也不過如此,她反而心靜如水,更加篤定。


    見程知縣來,眾人瞬間噤聲,在為首的八人的帶領下,馬上跪拜行禮:“拜見大人。”


    程知縣擺了擺手,請大家起來,並將林城的權利交在了晴雨手上。看著言語威嚴有力又極具威望的程知縣,晴雨眉頭微皺,似乎覺得什麽地方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出來。


    “眾人都聽沐公子指揮,違令者,軍法處置。”上台之前,晴雨囑咐了程知縣不要泄露自己女兒身的身份,這可以減少不少麻煩!


    晴雨身上穿的依舊是當初女扮男裝的衣衫,英姿颯爽,麵前站著訓練有素的軍隊,映著陽光,盔甲煩著森森寒光,肅殺壓迫感迎麵襲來。


    沐晴雨走過金戈鐵甲重重包圍的漫長道路,頭顱始終高高揚起,意氣風發,努力的模仿著銀麵的那種淡定從容。


    她走上高台,讓所有人看清自己。


    眾人當看到自己要聽命的人竟然是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少年,仿佛一塊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池塘,引起一片騷動。震驚,疑惑與不屑在士兵中回蕩,切切私語聲四起。


    沐晴雨看著眾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不安壓下,沐晴雨你要撐住,全城的百姓都靠你了,終於,她揚聲道:“你們或許都沒有聽說過我,但想必都聽說過這塊牌子。”


    當屠城令亮在眾人麵前!站得近的人一眼,看到了上麵血紅的大字,一聲慘叫才真正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眾人都嚇得六神無主,慌亂不已。


    死亡將這個溫和舒適的午後,狠狠撕裂,熱浪中,一張張驚恐的臉放大的瞳孔,眼前仿佛看到了反賊兵馬匯集於林城之下,刀劍槍戟,嗜血惡魔,一場血腥屠城,轉眼爆發。


    那是一種畏懼,一種關於死亡的本能畏懼,可是沐晴雨已經是死過很多次的的人,她依舊怕死,但是卻逃不開心底,那股天性的衝動與直覺。


    她站出兩步,一言不發,用嚴峻的目光俯視著台下。當所有的人在恐慌與無助中絕望,眸光投向高台,議論和切切私語聲,漸漸停止,士兵靜立如林,看著高台上那個沉著自持的少年,他們仿佛抓住了絕望中惟一的浮木,或許,她有辦法!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晴雨朗聲道:“過去幾個月,江南諸省反賊蜂擁而起,其殘忍行徑,令人發指。六座城池被屠,傳言老弱婦孺,無一生還!屠城令!令到屠城,令無虛發?不,我沐青就是從屠城令下活著走出來的例子,我見過屠城的血海刀山,並從反賊的魔抓下逃了出來!如今反賊入侵,為保護滿城百姓安危,我沐青與諸位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此次,我要與諸位一起,明明白白的告訴世人――這屠城令,隻不過是一塊破銅爛鐵!無一生還,令無虛發,隻不過是一句騙小孩玩的空話!!賊可屠城!吾亦可大赦天下!!”


    讓所有人顫抖的屠城令,被沐晴雨甩手擲在地上,將那死亡的催命符,踩在腳下沒入黃沙……


    “願誓死追隨公子,共衛林城!”在沐晴雨麵前,士兵一個接一個的隨著跪倒。


    沐晴雨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她的表現已經令人誠心折服!


    全場喊聲震天,鼓聲又起,無數熱血的嗓音不再畏懼,仿佛有了活的希望和鬥誌:“願誓死追隨公子,共衛林城!”


    晴雨漸漸睜大了雙眼,隻覺得行強中澎湃難以自抑,她大聲道:“主事軍官何在?”


    聞言,有八名身著深色軍裝的官兵,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屬下在!”


    晴雨點點頭:“此處共多少人?”


    “五百四十三人。”回答的是程越。


    他看著她,滿眼的信任。她看了他一眼,向他鄭重點頭。


    晴雨指著最前麵的二個人:“你二各率五十人去城中搜尋馬車,不管他是達官還是貴胄,即使是名奪暗槍,威逼利誘,無論如何,盡快將所有的能用的馬車集中起來。”


    “這……”那二人猶豫了一會,心中驚濤駭浪,許久,才道:“是!”轉身離去。


    “你們二人,各率五十人分別從城中心向南北地毯式搜索,挨家挨戶敲門,將所有老弱病殘送上他們搜集來的馬車,並為馬車開道,讓車夫帶領他們從南門出城,全速趕往桐鎮!”


    “……是。”許久,他們二人才回神,領人離去。


    “你們三人各率二十人,前往東南北三門,城門大開,隻準出不準進,疏導百姓,告訴他們要想活命,馬上向四周的村落逃。北門,將百姓分兩撥分散往葛村,林村。東門,分三波,分散往江村,繞梁村,轍口村。南門,將百姓引往孟埠,將所有的馬車引往最遠的桐鎮。”


    “是。”三人不再猶豫,率人前去。


    “你與程越率領剩下的人到城中鴻街封鎖中心道路,將人群分為三股,告訴所有人,反賊今晚就要來屠城。要想活命就一切聽從指揮,否則必死無疑。”


    “是。”那人眼神變得恐懼又堅毅。


    程越仰望著那個女子,她瘦弱,卻強大;她善良,卻果決;她單純,卻令人不禁陪她一起熱血。他程越同樣不是無能之輩,爹從小就教育他的民貴君輕,親民愛民和身居高位的責任心,他從未忘記。他的確很胖,長得像個不學無術欺壓百姓的富家公子,但是他卻常常自嘲,體胖心自寬。今天即使沒有沐晴雨,他同樣會站出來。


    “是!”程越回答的幹脆利落。


    “等等!”晴雨喊住了他,“你回來!我去!”


    程越微愣:“你……”


    晴雨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程知縣道:“那藥丸沒有毒,得罪了大人。”


    程知縣被她的氣勢與細心震驚,聽她與自己說話,許久才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歎了口氣,道:“多謝姑娘了,是老朽無能。”


    晴雨輕輕點頭,忽而想到了什麽,皺眉道:“小女想求大人一件事。”


    “姑娘請說,隻要老朽能辦到,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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