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外層層把守,今夜皇宮,漫天的血腥味,讓沐晴雨想起了當年初來這個世界的屠城。


    當時的刀山火海血雨腥風如今在眼前重演,她才知道那個少年才是真正的魔鬼。他空靈若仙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個讓她不敢想象的邪惡靈魂。


    當年的屠城是他的設計,險些讓她喪命於此;後來的鳳簪失竊是他的計謀,毀了她一生的幸福;他為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另有圖謀,偽裝在現實麵前變得麵目可憎,自己真的是蠢笨得令人發指。


    可是她來不及傷心,來不及難過,來不及惶恐,來不及恍惚,她必須振作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再也不能這麽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即使為了自己的孩子。現在的少年竟然,竟然想要自己,他竟然一直想要自己,那麽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存活。


    沐晴雨的手不敢撫摸自己的小腹,這裏服侍自己的宮女都是他的近侍眼線,萬一讓她們察覺出異常,就完了。


    沐晴雨說自己餓了,說自己困了,不敢鬧脾氣,不傷心,努力的吃些東西,讓自己的身體看起來很好,她不敢碰大夫!


    忍著惡心,沐晴雨腦海中轉過念頭萬千,怎麽辦?


    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禦膳房送晚膳來了。”


    在沐晴雨身邊服侍的宮女對沐晴雨俯身,沐晴雨卻沒有來得及搭理。


    這聲音,這聲音如此的熟悉。


    是媛兒!


    對。媛兒說她是在禦膳房當差的,藍媛若水去世之後,整個滄月宮中的人都不知所蹤,沒想到媛兒又回到了禦膳房。


    雖然尹楓殺伐決斷。但是憑媛兒的機智,躲過一劫應該不難。


    禦膳房……


    不知道小允子還在不在,可是碎玉,碎玉不在了……殷醉月得知京城的事情一定會快馬加鞭的趕回來的。


    沐晴雨身邊的宮女去殿門口,打開一條小縫,將食盒接進來,隻聽媛兒對著那宮女小聲道:“禦膳房剩下的人不多了,也不知道做的合不合姑娘口味,若不合口味,姐姐隻管吩咐我們再做。”


    那宮女見媛兒雖然話多很是可疑。但她卻小聲小氣的。像是不敢打擾沐晴雨。甚是乖巧,也沒有多言多問。


    沐晴雨心中卻有了幾分底氣,至少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媛兒是知道自己聽力超強的,“剩下的人不多了”,“不合口味”……


    她在暗示什麽?


    沐晴雨不動聲色的走到桌前,隨意的吃了一點,便皺眉道:“太油膩了……我想吃些清淡的。”


    宮女彬兒領命去傳話,畢竟如今宮中混亂,來往傳話的人不多,況且如今宮中還有彩屏,彬兒向彩屏交代了幾句好生伺候,便匆匆離去。


    沐晴雨看著窗外的夜色。小弦此時不知道能不能醒來,此時若是她在身邊該有多好……


    門被驟然打開,才出去不到半盞茶的彬兒竟然這麽快就回來了。


    彩屏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彬兒道:“宮裏太亂,我武功不高,過不去。”


    彩屏點了點頭:“那我過去。”


    反正外邊有一圈武林好手在看著,沐晴雨插翅難逃。


    沐晴雨靜默的坐著,直到彩屏走遠,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彬兒走上前來,低頭做扶沐晴雨樣:“姑娘先到內室床上躺一會吧,晚膳還要寫時候。”


    沐晴雨的手撫上她的手,心下一驚,抬眸望她。


    “彬兒”對她微微一笑,一個錦囊滑出袖口,貼身帶了這麽多年,沐晴雨怎能不認識。


    沐晴雨下意識的握住小弦的手,心中也是明了,外麵看守的高手太多,小弦根本救不了她。隻能從長計議,靜待時機。


    沐晴雨緩緩在小弦手上寫著:“帶著玉,去找殷醉月,小允子應該不在了。”


    小弦微微點頭,回寫:“媛兒去接應了,我潛伏在小姐身邊,但再現身不易,望小姐自己創造時機。”


    沐晴雨點頭道:“我累了,你們都出去伺候吧。”


    小弦聽令退出房間。門口看守的侍衛見狀眉頭一皺,問了一句:“姐姐怎麽也出來了,裏麵沒人伺候著能行嗎?”


    小弦皺了皺眉:“姑娘睡下了,裏麵不讓人呆著,況且有你們在,姑娘也是逃不出去的。”


    侍衛皺了皺眉:“可是,主子是怕姑娘尋短見,所以嚴命必須有人看著的,萬一姑娘耍什麽花招,把兩位姐姐潛了出來,自己出點什麽意外,我們可擔待不起。”


    小弦心中暗緊,她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一旦彩屏到了禦膳房,發現彬兒正在禦膳房,便會露餡,必須在那之前趕快脫身,況且,多說多錯,自己可擔待不起……


    小弦緩緩點頭道:“你說的有雖然理,隻是我怕姑娘不同意。主子還暗中吩咐我和彩屏,每隔半個時辰去匯報姑娘情況,如今彩屏在禦膳房,時間也到了,我隻得親自過去一趟,片刻即回,這裏你們先費心照看著,好生注意著裏麵的動靜。”


    侍衛依舊眉頭緊皺,卻並不在多言,主子的意思,他無法阻攔,即使覺得依舊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他側身讓小弦離去。


    小弦步履輕緩的走過宮牆轉角,正看見匆忙趕回來的彩屏和彬兒,眉頭緊皺,身形一閃隱入無邊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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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楓靜靜的站在床前,看著床上靜臥的女子,當年的誓言終於成真了一半。


    五年之內,他終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整個天下握在了自己手中,還有,沐晴雨。


    “你的人,很能幹。”尹楓看著假寐的沐晴雨。緩緩開口說道。


    沐晴雨知道自己的把戲根本騙不了他,默然睜開眼睛,緩緩起身看著他,笑:“哪有你能幹呢?弟弟……”


    尹楓微微勾起唇角,帶著一絲清淺的笑,一如從前:“我雖然很喜歡你以前的稱謂,但是我還有一個更喜歡的――以後,叫朕夫君,怎樣?”


    沐晴雨冷冷的勾起嘴角:“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然是悉聽君便。”


    尹楓挑眉:“事出反常必有妖。姐姐這修煉的功夫還差得遠。這麽輕易的答應我。反而讓我覺得心情不佳呢……”


    尹楓一步步靠近沐晴雨的床,沐晴雨顫抖這後退,不能讓他碰到自己。他的醫術雖然不算登高造極,但比太醫已經好出太多。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看穿。


    尹楓淡淡笑著靠近,神情依舊淡遠優雅,卻驟然間狠狠抓起沐晴雨手腕,任她怎麽也無法掙脫:“讓朕猜猜,可是為了你腹中的孽種?”


    沐晴雨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冰涼,再也無力偽裝,她的孩子,她拚死也要保護的孩子……


    尹楓的眉頭卻忽然間皺了起來,沐晴雨的脈象一片混亂。仿佛五髒六腑都受損嚴重,體內狀況一塌糊塗,腹部有腫脹血塊,卻一點受孕的脈象也無。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自己的推測是錯的?


    抬眸看著沐晴雨,他眸中一瞬間的疑惑已經被沐晴雨捕捉,沐晴雨的心劇烈的跳動著,幾乎要挑出來,大腦卻在飛速旋轉著:“哼,孩子?我如今將死之軀哪裏來的孩子?原本隻不過打算在冷宮草草一生,卻沒想到連累你,我竟然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想著自己不過半年壽命,拚一次也死不足惜,隻是沒想到……嗬嗬……真是可悲。”


    尹楓眉頭微皺,放開她的手:“哦?是麽?那麽看來,姐姐對我還真是有情,罷了。來人……”


    尹楓對外喊了一句,彬兒,彩屏急忙進來,一個打簾子,另一個手中是一個托盤,托盤中有一碗藥,帶著死亡的氣息……


    尹楓轉過頭,看著沐晴雨:“隻要你肯喝了這碗墮胎藥,我便信你。反正你腹中也沒有孩子,喝了對你的傷害不大,如果有……那你剛剛那些情意綿綿的話,便是作假了,我最討厭別人騙我,那些假話的代價,我會在大哥身上一一討回來。”


    沐晴雨手腳冰涼,看著眼前的魔鬼親手為自己端來的墮胎藥,身體忍不住的顫抖,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千萬種念頭。終於她抬眸看著他:“尹楓,你試過我的脈,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我喝下這碗藥是什麽後果……”


    沐晴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過碗,冷笑著:“罷了,也好至少和天洛在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你便一個人孤獨終老吧。可憐父皇殫精竭慮為你做的打算,終究付諸流水罷了……”


    說罷沐晴雨不再猶豫,接過他手中的藥,仰頭送到唇邊……


    孩子,你一定要保佑娘,你一定要幫娘,你知不知道你的到來是多麽的不容易,你一定要堅強,寶寶……


    藥的苦澀在唇邊蔓延,手中的藥碗被掀翻拍碎在地麵,尹楓皺眉盯著她:“水!”


    一旁的彩屏和彬兒微愣,又馬上明白過來,前去取水給沐晴雨漱口,將她在唇齒間沾染的那一絲藥漱出。


    尹楓看著沐晴雨,道:“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你,又怎麽會讓你和他雙宿雙棲。你的身體,等我們成親後,我會好好給你調養,讓他在黃泉路上等不到你。”


    轉身,離去……


    沐晴雨隻覺得渾身一片冰涼,汗濕了幾重羅衣。如果,如果不是她剛剛的決絕果斷,他是斷然不會放過自己的,雖然他現在心中或許還有疑惑,但是,至少不敢再輕易對她用藥。


    沐晴雨虛脫在床上,緊閉雙眸,手,卻不敢觸碰小腹。隻是心中默念著,寶寶,寶寶,我們逃過一劫了,你一定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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