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草摩同學,”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雪兔突然開口打破了與慊人之間的靜默,“你很喜歡鬆樹嗎?”


    “……為什麽這麽問?”頓了一頓,慊人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反問道。雪兔並沒有發現慊人的異樣,隻是說出了自己的觀察結果,“花園很大,而此時並沒有多少人會到花園裏來,所以你不可能是因為怕吵鬧而故意到那個角落去;午餐時間並沒有多長,為什麽放棄其他的地方而選擇離教學樓最遠的角落呢?所以結論是,你很喜歡鬆樹?”


    “啊恩,猜的不錯,我的確喜歡鬆樹。”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哦?”雪兔一聽便好奇了起來,他原以為,像慊人這樣精致的人應該喜歡些柔美的花草,就算是喜歡樹,也應該喜歡代表著“大和魂”的櫻樹才對,沒想到他竟喜歡這鬆樹,“是喜歡它的傲骨嗎?”


    笑著搖搖頭,慊人回答道:“並不是這樣。我喜歡鬆樹,是因為它實用,鬆針可引火,鬆皮可做扇,鬆脂能燃燈,鬆子能食用,鬆木能做梁。而且它不嬌氣,石縫裏,懸崖下,峭壁上,皆能生長。”


    “這樣一講還真是這樣,”雪兔有些高興,不知怎麽的,他非常喜愛自然,也樂得看見有人與他一樣喜歡自然,“那你最喜歡的便是鬆樹了嗎?”


    “也不能這樣說。每個生命,都有它的美麗之處,我們或許發現不了,可它一定存在。”是的,這便是初代神祗的意誌,他堅信每個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因而相信自己會找到專屬於自己的美麗,於是才會展開他的旅行,在旅途中,他並沒有在人類中發現那些他想要的東西――坦誠、專注、不貪婪,這才熄了在人類中尋找同伴的心,也才有了與十二生肖的永恒的宴會。


    可這卻不是慊人真正的心意。比起慊人,初代神祗才是傳統意義上人們認為的那種神明,博愛世人,沒有區別對待,即使是對人類失望,也不曾作出傷害他們的事。這正是慊人不讚同的地方,世界上哪有絕對的平等呢?那樣看待世人,本身就是站在了一個至高者的位置上了,又怎麽會是愛呢?或許慊人真的不是個合格的神祗吧,他對待事物是有偏頗的,也不可能平等地愛著每一個生命,他會在乎愛著自己的人勝過其他人,也會憎恨著辜負自己的人不再原諒他們。不過,比起博愛,這樣的偏愛,要顯得更加的真實可感打動人人心,不是嗎?正是因為愛著,所以才會生氣,會失望,會護短,會偏私。總有人說愛是沒有理由的,其實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有著這樣那樣的理由,或許是他愛著你,或許是他值得被愛,才會讓你愛上他,否則,那種感情隻能稱為迷戀,卻不是愛。


    這種思想,或許是偏執,或許是瘋狂,卻真正代表了慊人的意誌。可這一切,並沒有必要告訴雪兔知道。不同於他擁有的力量,雪兔是個真正溫順平和的人,他並不應該被世間不必要的陰私給汙染。


    “說的很對啊。”雪兔感歎道,眼中全是讚賞與欽佩,現在的孩子能想到這一點的可真不多見……現在的孩子?我……怎麽會這樣想呢?


    注意到雪兔的不對勁,慊人卻並沒有阻止。這是雪兔必須跨過的一道坎,封印他力量的人似乎沒有讓他知曉那力量的存在,而不同於身邊有人保護的綱吉,這樣身懷強大力量卻不自知的單純的雪兔,一個人在外是很危險的,所以就算不能讓他現在就掌握那力量,至少可以讓他先提起警惕,若是真的出事了,也不至於太過被動。


    唉,現在這些人都在想些什麽呢?默默付出?不願對方牽扯進來?害怕對方受到傷害?


    不告知事情的真相或許是一種保護,又何嚐不是一種傷害!


    ~~~~~~~~~~~~~我是慊人回憶傷心往事中的分割線~~~~~~~~~~~~~~~~~~~~~~~~~~~~~~~~~~~~~~~


    離與煙離開日本後的第一個春季,櫻花開得無比燦爛,似是要將所有的芳華在那七日裏全部顯現出來一樣。這種難得一見的盛景對於普通的日本民眾來說,或許隻是在遊玩時能賞花賞得更加盡興罷了,但對於花道大家宮崎櫻,也就是耀司的媽媽來說,卻是難得的可以盡情展現才華的舞台。


    自從嫁給宮崎政一以後,櫻便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不再像未出嫁時一樣日日鑽研花道。隻是愛妻心中唯一的愛好,體貼入微的丈夫宮崎政一又怎會不知?所以,趁此良機,政一幹脆就邀請了真言一家人來家中做客幾日,順便,讓櫻為他們展示一下花道技藝。


    像父輩那樣,真言與政一本就是至交好友,所以並不存在什麽“讓一個當家主母當眾表演是否得體”之類的問題,權當作朋友之間的玩樂。但由於蓮心和蓮二要參加學校的春季旅行,所以真言和芳雪隻帶了慊人前往宮崎本家。


    那一年,宮崎耀司八歲,慊人將滿五歲,而最近才出現在伊藤本家的現名名務忍的孩子,才剛滿了六歲。


    原本,依照雙龍會的製度,黑白龍的繼承人年齡並不能相差過大,那樣不利於他們從小一起培養默契。黑龍掌管黑道事務,包括地盤規劃爭搶、夜總會酒吧生意管理、幫助和保護白龍等,由伊藤家負責;白龍掌管商道事務,包括賺取雙龍會日常運作的開銷、與各個領域的各個家族交際應酬、為黑龍做好後勤工作等,由宮崎家負責。黑白雙龍,相生相依,互利共生,這便是雙龍會的“雙龍”二字的真正含義。


    隻是到了宮崎政一和伊藤龍之介掌權的這一代卻出了問題。宮崎政一和伊藤龍之介為了保證繼承人能一起長大,幾乎是在同時結的婚。政一與櫻和真言芳雪的情況一樣,是少有的自由戀愛而結婚的大家族之人,婚後不到兩年便有了耀司。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伊藤龍之介,他與其妻伊藤寧子並沒有感情,隻是聯姻,而雖然寧子先後懷孕三次,卻都隻是女兒。如果伊藤家是白龍世家的話,那麽讓女兒來當繼承人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在刀光劍影的黑道,女性領導是很難服眾的,即使你是既定的繼承人。


    而正是因為與妻子沒有感情,即使是在婚後,伊藤龍之介也時常與其他女性鬼混,不知怎地,卻是一個孩子也沒有,當然,在找到名務香織之前,他都是這樣想的。並沒有料到自己的女人有膽子離開自己,又得知她偷偷生下來的孩子是個男孩,幾個因素疊加在一起,讓伊藤龍之介起了討回名務忍並當作繼承人培養的念頭。事情進展地很順利,隻除了,名務香織的意外死亡。


    果然像極了自己。看見名務忍眼中桀驁不馴的光芒,伊藤龍之介滿意地笑了,這才像是他黑龍的孩子,要是像那個宮崎耀司一樣柔柔弱弱的他反而不會去搶了。隻是該做的還是要做,否則長老會那幫人又要喋喋不休了。將已經“被改名”的伊藤忍安置到了耀司的住處旁邊,伊藤龍之介期待著事情的發展。


    事情果然按照他設想的那樣發生了。耀司也被忍眼中孤狼般的堅定給征服了,他開始日日跟在伊藤忍的身邊,甚至是以一個卑微的姿態,甚至,無視了特意來看望他的慊人。


    “耀司?”看見滿目崇敬地跟在一個一臉……欠揍的小子身邊的耀司,慊人有些疑惑,這真的是我認識的耀司嗎?那個我認為的,擁有領導才能的耀司,擁有難得風骨的耀司,那個,眼裏似乎隻有我一個人的耀司?


    “哦,慊人啊,”聽見慊人喚他,耀司勉強分出一絲心神和他打了招呼,然後高興地指著忍對慊人說道,“慊人,這是忍,伊藤忍,我的黑龍,”又指著慊人,語氣卻是沒有方才激動了,“這是草摩慊人,柳叔叔的三子,未來草摩家的繼承人。”隻是伊藤忍並沒有在意慊人,他隻是大吼著抗議:“都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叫伊藤忍,我是名務忍!名務忍!你記住沒啊?!”


    耀司寵溺地一笑,與曾經對著慊人露出的是那麽相似,“好好好,忍,我記住了,以後都隻喊你‘忍’,好不好?”


    真是一幅幸福的畫麵,自己,竟是那麽的多餘。好一個親疏有別啊,隻是曾經“親”的自己,現在是“疏”的了,自己,竟隻是“未來草摩家的繼承人”了,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真是,諷刺啊,那場櫻樹下的告白與許諾才過去了多久呢?一年?半年?


    這就是你的,愛嗎?竟是如此容易改變,容易逝去。不,我認識的耀司並不是這種不專一的人,也許,從頭到尾,隻是自己領會錯了他的感情;也許,他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並不是那個他想要的人吧。


    沒事的,我並沒有愛上你,也不隻有你一個朋友,所以,就算不再喜歡你,就算不再是你的朋友,也沒關係的,不會被打垮的。我不會那麽輕易被打垮的。


    從今以後,你隻是一個曾經存在在我心裏的人。


    從今以後,你隻是一個,不曾存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較短,因為實在虐不下去了,心情也比較亂。


    看了我的這四十幾章,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我經常在文中提到一些觀點和思想,那些的確是我認為慊人會讚同的觀點,也是我的看法。


    可能是因為我嘴比較嚴吧,時常會有朋友來找我傾訴心事,聽著聽著,就有些迷茫了,為什麽他們會那麽輕易地認為自己愛上了什麽人呢?我問他們為什麽愛那個人,他們也說不出來,隻說愛是沒有理由的。我並不太理解他們所謂的“沒有理由”是什麽,是我還不夠成熟嗎?或許吧。


    寫到這一章的時候就想起這些事來了,有點被影響到,所以字數少了一點,抱歉了。


    周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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