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駱林睡在了段非的客房。


    兩個人從泳池裏爬出來之後,都濕淋淋的不成樣子。段非渾身上下的衣服都在淌水,卻不知何時恢複到了好整以暇的神情,反而是駱林看來更加狼狽。剛才他近乎失神的舉動讓他陷入了難言的羞愧當中去,現在隻覺得自己的自尊心都在疼。若不是段非阻止他,大概他會真的穿著濕透的衣服奪門而逃。


    段非近乎於戲謔的指了指他的胸口――白色的襯衫被浸濕了,透出他皮膚的顏色來。就算其下有同色背心包裹著,卻也能隱隱看出胸前兩點的輪廓。


    駱林隻覺得自己被綁在了恥辱柱上。他忍住了用雙臂遮擋自己的舉動,低下頭去,抬起一隻手,將貼在自己胸膛上的衣料向前扯開。


    “……這麽戲弄我,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先前的情熱早已退去,現在的狀況讓駱林幾乎慍怒。然而他又無法真正向段非遷怒――他有什麽資格?


    “進去洗個澡吧。再這麽站著非感冒不可。”――結果段非恢複到了沒有情緒起伏的語氣,根本沒對駱林先前的發言正麵回應。駱林覺得事情的發展每每出乎他的意料,現在愈發的不明白段非是想做些什麽。看著現在段非的樣子,駱林幾乎要覺得自己先前見到的那種眼神是錯覺。


    抱著沉重的心情,駱林去浴室把自己清理了幹淨。幸好段非借給他的是一套未穿過的家居服和一條帶著標簽的內褲,不然讓他穿著濕內衣或者段非穿過的內褲,他絕對會對生活產生陰影。


    那時駱林還是抱著收拾好就回家的心思的。同樣洗完澡出來的段非看看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說:“今天就住下來吧。”


    駱林已經想好了說辭,整理好了表情便開口拒絕,說不好意思,不想再麻煩他雲雲。段非認真地聽著他像對待陌生人一般的說辭,然後開口說:


    “你不用這樣。”


    僅僅五個字,駱林便覺得自己努力掛在臉上的表情再不能堅持。他臉上謙和卻帶有距離感的微笑慢慢消失,駱林低下頭,將額頭埋在右手的手掌中去。


    “那你想讓我怎麽樣啊……”


    駱林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地疲憊,聲音壓低了,有種莫名的脆弱感。段非的手腕不自覺的抬了抬,卻最終什麽都沒有做。


    “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很累,直接在這裏休息比較方便。”段非像是斟酌了一下詞句,頓了頓又說:“你睡客房就行。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駱林無聲地苦笑了一下,看這情景,似乎還是自己單方麵的覺得尷尬了?


    ……也不知道先前那個站在泳池裏,幾乎吻上自己的人是誰。


    “行吧。”駱林歎息般的回了兩個字,然後補了一句:“謝謝你借給我衣服。”


    他衝著段非微微頜首,像是當管家的時候,接到段非命令時的樣子。


    那麽有禮,那麽疏離。


    ……


    躺在床上,駱林輾轉難眠。


    這樣的狀況發生在他身上不多。以前他也有過困難或難過的時候,但是讓千頭萬緒在頭腦裏翻來覆去並不能解決問題。他總會努力地把那些雜亂的思緒蓋上蓋子扔到一邊去,好讓自己能夠安眠。


    但是今天並不一樣。


    因為今天,他發現有問題的是自己本身。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在過去24個小時裏所做的事情――默許段非的接近,照舊的拜訪,任段非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然後,幾乎越界。


    段非並沒有真正逼迫他,也沒有對他下任何圈套。段非隻是站在那裏,對他展現出他想要看到的樣子。駱林從開始的否認,到懷疑,到接受,再到現在的幾乎陷落,都是自發的轉變。


    也許是他因為喜歡段非太久,段非卻從來沒有這麽“好”過,所以他總覺得這樣的轉變並不可能,便想要上前去確認――走到這一步,無非是他自己的錯。


    ……而遊泳池裏發生的一幕,更是讓他背上了恥辱的烙印。


    他從前便一直對喜歡段非這件事抱有負疚感。也許是男人和男人情感太違背常理,對方又是個他一手看護的孩子,所以他下過決心,說自己隻要默默地看著,守著這個孩子長大就好。


    但是從某一天起,這個狀況被粗暴地改變了。


    那是個晚上。白天裏對他大聲嗬斥的段非又找上門來,在淩晨的兩三點敲響他的房門,對他說對不起。


    總是這樣呢……駱林覺得無奈的同時也忍不住的可憐起這個孩子來,安慰似的抱住了來人,說著“沒關係”。


    這樣子的段非總是格外的溫柔,甚至會撒嬌般的親親他的臉,抑或用嘴唇貼著他的嘴唇。然而因為動作中沒有別的意思,看上去和感覺起來隻像一隻粘人的大狗。


    但是那一晚不一樣。


    兩個人坐在床上,段非從後抱著駱林,將他圈在自己的懷抱裏。駱林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段非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在聽。


    感覺到段非的呼吸,駱林似乎覺得癢,縮了縮脖子。


    段非問他他怕癢嗎。


    他說有一點。


    段非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然後在他耳朵旁輕輕地嗬了一口氣。


    駱林始料未及,不自禁便從喉嚨口發出一聲類似於呻/吟的喘息。反應過來他連忙捂住嘴巴,整個人都要往前竄。


    段非用力地箍住了他的腰,將他慢慢地拽了回來。然後駱林感覺到那雙微涼的,箍在腰間的手,將他束在褲子中的襯衫下擺拉了出來。


    低溫的手碰到腰側的肌肉,駱林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但是這並不是最令他動搖的――段非的嘴唇落在他頸骨的部位,在那凸起的關節處緩慢地吸吮著;與此同時,段非將他腿/間的部位向駱林的後腰靠了過來,有個炙熱而堅硬的東西抵著駱林的尾椎,小幅度地摩擦。


    駱林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才意識到那觸感究竟是什麽東西。


    但令他最絕望的事實並非段非因為他而硬了,而是駱林自己也勃/起了。


    ……段非十二三歲的時候,駱林還幫他搓過澡。在霧氣蒸騰的浴室裏,駱林就算把段非看光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妥。甚至他會拍拍段非光裸的肩,說“好像又長高了”,然後笑著看段非拿起毛巾丟在他身上。


    而幾年過去,那個當初對著他赤身裸/體的孩子已經擁有了成熟的軀體,並將他摟在懷裏,隔著一層布料用勃/起的陰/莖觸碰著他。


    他成為了那孩子情/欲的盛放品。


    這種強烈背德感讓駱林沉重得喘不過氣來,他卻意外的無法抗拒。


    ……從段夫人去世到駱林最終離開段宅,段非吻過他許多次,隻是之後都不記得。那些幻覺般的夜裏,段非會忽然出現,每每溫柔地對待他。和段非清醒時唯一一次粗暴的吻不同,那時的段非會無比耐心和細致地吻他。那種對待易碎品的態度讓駱林整個人都感覺軟弱而羞恥,卻也令他順從而無法掙紮。他在床上被放平身體,身上白色襯衫的紐扣被解開,而段非的嘴唇會從上至下,極輕地從耳垂吻至他的胸口。並未完全脫下的襯衫因為袖扣的存在而搭在了手腕上,像是一副柔軟的枷鎖。段非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反複地撫摸他的身體,讓他莫名地焦灼,卻也因為那朝聖一般的動作而感覺到莫大的幸福。駱林的身體在月光下顫栗,背脊弓起,他自己沒有自覺,說那是多麽純潔卻又淫/靡的場景。


    這樣的夜晚大多會以一個切實的,吻在唇上的吻來作結。被咬住的下唇,被舔舐的牙齒,以及被反複進犯,令他無法呼吸的口腔。來自於他人的舌頭令他無所適從,他隻能無助地將它含住,然後在這條舌頭緩慢而堅定的進出之間,感覺到愈來愈強烈地,流竄至鼠蹊的熱意。他會無比清楚的感覺到自己下/身的某個部位因為充血而高高立起,在反複的刺激下不斷地滲出□來。這樣的夜晚很長,總是分外折磨困倦的駱林。他那得不到紓解的部分在疲軟和充血之間往複,在內褲甚至外褲上濕出明顯的痕跡來。


    這樣的夜晚,有過十一個。駱林從來不敢回想也不敢承認。他知道那些夜裏的段非並不是真正的段非,最起碼不是完全的段非。讓他愛上的是那個倔強的,用笨拙的方式對人好的少年段非,他卻對那個異常的,溫柔對待他的段非產生了情/欲。


    駱林向來欲望淡薄,對於一切肉體接觸都羞於正麵提起,負疚於偶爾的自瀆,更至今不曾真正進入或讓人進入身體。而在那些夢境般的晚上,當陌生的衝動擄掠了他,並且讓他身體的中心產生渴求般的酸疼時,他感受到了沒頂的羞恥。


    他從未也不會向任何人提起這些事,然而他無法阻止那陌生卻洶湧的感覺。那是他最隱秘的,卻帶給他歡愉的罪。


    他憧憬少年時的段非,卻寧願保持距離不去越界。他淪陷在成年的段非的親吻中,不去追究那是不是短暫的幻影。


    當愛意和情/欲混合在一起,駱林真正愛上了成為男人的段非。


    當然,他可以掙紮著解釋,說那都是過去的事情。


    但是他心知事實並不如此。


    他腦海中兩種不同形象的段非漸漸交疊,便成為了今天段非站在泳池裏的樣子。


    在段非將手放到駱林的頸後時,駱林的眼睛渴求段非的溫柔,而駱林的嘴想要含住段非的舌頭。


    他早該明白他站在沼澤地裏,陷到腳踝和沒頂之間,最終結局並沒有差異。


    他下墜得太快太猛烈。在他再一次交出自己前,他必須停下來。


    ……


    同一天晚上,段非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張開了嘴。牙刷來來回回,口腔裏除了牙膏的薄荷味之外,不知何時漸漸帶了點鐵鏽味。他皺了皺眉,把牙刷拿出來看看,透明的刷毛上沾了些淡紅色。他的動作停了停,複又含水將嘴巴裏漱幹淨了。他俯□開了水龍頭衝洗牙刷,卻看見一滴鮮明的紅色落進洗臉池,然後迅速被水流帶走。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段非把水龍頭關了,看見殘留的紅色在白色洗手台上拖出一條彎曲的淺淡痕跡。


    他把右手放在鼻子底下沾了沾。中指指尖上是溫暖的血跡。


    這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段非卻覺得格外的不安。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十分突然,卻也同樣極其強烈。他將手抬起來,先放在上腹,又在胸骨上按了按。


    比以往每一次都疼。


    他用麵紙堵住鼻子下麵,走出洗手間給黃裕仁發了一條短信。五分鍾後,對方迅速地給他回了電話。放下電話後段非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那裏有他手指印上去的血跡。


    在駱林疲憊不堪地入睡時,司機從住處趕來了段家。來時車燈明晃晃地映在二樓的窗戶上,看著天花板上投射出的白光,駱林迷迷糊糊地想,難道段非出門了嗎?他是要去哪裏呢?


    而段非坐在轎車的後排,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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