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室內飄著陣陣藥香,月華和琉璃正趴在幾案上,睡得正香,小六子那廝窩在床角睡得昏天暗地,就差沒流口水。


    李然喊了兩聲六子,那小子猛地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李然醒了,激動得差點沒撲過去,也差一點害得李然二度殘廢。


    李然皺了皺眉,沉聲喝道:“靠!你小子給我小心點!”


    他到底還是一個病患,說話根本沒有往日有中氣,氣勢也弱了許多,是以連小六子這個娘娘腔都開始有恃無恐了。若換了往日,被他這樣疾言厲色地一吼,那小子早開始拿著手絹擦眼角了。


    這娘娘腔非但不怕,反而朝他訕訕一笑,一臉諂媚地望過來,問他:“殿下傷口還疼嗎?”


    李然真想給這個蠢貨一鍋貼。正常人被人那麽刺了一劍,怎麽可能隻睡一個晚上就不疼了?


    更何況,對方還是江雲那樣的絕頂高手!


    流年不利啊!


    一想起這兒,他就想起江雲那小子似乎還生死不明呢,江訣應該不會為了他把好好一個得力助手給處決了吧?


    “江雲,你在嗎?在的話快給老子滾進來!”


    李然這一聲喊得不低,月華和琉璃就被驚醒了,她二人連同小六子一同望向尤躺在鳳床上的李然,一臉的又怔又驚。


    江雲是誰?怎麽他們貼身侍候殿下這麽久,卻從未聽說過他身邊還有這麽一號人物?


    電光火石間,一個黑色的人影也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那三人皆被嚇了一跳,正欲放聲大喊,李然淩厲的眼神朝他們三人一一瞪過去,那三人恁是愣著大張著嘴沒敢出聲。


    江雲的臉色其實跟平常並沒有多大不同,隻不過眼底的那一點青色說明此人昨晚應該是熬了夜的,臉上的掌印還沒有消。


    “你小子居然還活著?”


    李然狀似不滿地撇了撇嘴,眼底的笑意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江雲聽了一怔,臉上有些愧疚,又有些無措,甚至還有些尷尬。


    “怎麽了?啞巴了?”


    “屬下很好,謝主人救命之恩!”


    “什麽救命不救命,我可沒說過要救你啊。不過江訣那家夥下手還真是一點也不含糊,連你這小子的鐵板臉上都會留印啊。”


    “屬下有錯在先,主公也是秉公辦事。”


    “哦?你對他倒真是有夠忠心的!”


    “……”


    “喂,你小子好歹也對我造成中度傷害了吧?怎麽還擺著一副嚇死人不償命的臭臉色?來!笑一個給哥哥看看!”


    這話一說,那三個宮人皆一臉見鬼似地望了過來,李然暗自切了一聲,心想你們那是什麽眼神?


    “殿下,您、您怎麽——”


    小六子滿眼含淚地望過來,琉璃和月華皆是一臉的大驚失色。


    他們完美無瑕的太子殿下,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樣?


    天道不公啊!


    小六子窩在牆角裏,咬著帕子哭訴。


    “你這個樣子,朕想擔心你都不行了。”


    江訣溫雅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進來,然後就見那位龍袍在身的北燁天子滿臉帶笑地走了進來。


    江雲見到江訣,恭敬地單膝跪地朝他行了一禮,江訣擺了擺手,江雲便竄得沒了身影。


    那三個宮人自然還是渾渾噩噩的,江訣朝他們擺了擺手,把他三人給打發走了。


    他走過去在床沿坐下,居高臨下地凝眸望著李然,眼底滿滿都是笑意。


    李然被他看得發毛,心想這家夥今天又想發什麽瘋?他可還是傷殘人士!


    “小然,來,給哥哥笑一個。”


    這廝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差點沒讓李然一口氣背過去。


    這句話怎麽聽怎麽熟悉,其實不就是他剛剛調戲江雲的句子嘛!


    “小然,你這麽喜歡江雲,朕會吃醋的。”


    “喂,發什麽神經呢?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喜歡那小子了?”


    江訣也不跟他爭辯,隻笑得一臉詭異地盯著他:“小然,朕可是為了你受了傷的,怎麽你都不謝謝朕,反而對江雲這麽關心?”


    李然心想老子我中了一劍,還不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害的,你小子還有臉到我跟前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小然,讓朕親一個,咱們就算一筆勾銷了,可好?”


    李然在心中呐喊:當然不好!


    不過江訣是什麽人,那廝會看人臉色行事那就是裝的。


    眼看著那位仁兄的臉就要壓過來了,李然連忙叫喊:“喂,兄弟,我可正傷著呢!你不會這麽缺德到乘人之危吧?”


    江訣聽了,居然神色一正,一本正經地說道:“朕倒覺得能乘人之危也不錯,起碼能得償所願不是?乖,讓朕親一下啊。”


    然後就聽到內殿傳來一陣肉搏聲和幾聲叫罵,在外間候著的宮人都見怪不怪地彼此望了一眼。鳳宮的早晨,依舊一如既往的熱鬧。


    李然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能下地,小太子江逸更是形影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當然還有那個並不受歡迎的江訣。


    李然如今才明白什麽叫做痛不欲生,尤其是江逸那小子和江訣那廝湊到一塊的時候。


    江逸初時見到李然受傷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著實被嚇得不輕,眼看著就要撲上去了,江訣眼疾手快地將他拉到一旁。


    他二人嘀咕說了一通,至於內容是什麽,李然後來知道的時候,差點氣得拿刀砍人。


    當小太子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江訣的時候,江訣是這麽跟他說的:“你爸爸是替父皇受傷的,逸兒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小太子一臉無知地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似乎困難了一點。


    江訣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笑著說道:“逸兒,隻有愛才能讓人奮不顧身,明白嗎?”


    江逸一臉不解地問江訣:“父皇,奮不顧身是什麽?”


    江訣笑得一臉詭異:“就是為了別人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你爸爸是為了父皇不顧自己才受傷的,你說這意味著什麽?”


    江逸鄭重地點了點頭,發表了他的結論:“爸爸是為了父皇奮不顧身,所以爸爸愛父皇!”


    江訣眼中精光波動,孺子可教也!


    李然醒過來之後,見江逸正坐在他身旁玩他的木馬。


    那小子見李然醒了,立馬丟了手裏的玩具,攀住李然的手,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一臉正容地說:“爸爸,逸兒長大了也會為爸爸奮不顧身的!”


    李然心想這小子在說什麽呢?


    “什麽奮不顧身?誰跟你說的?”


    李然一臉不解地望向那小子,江逸帶著天真的笑容望著他說:“父皇說,因為爸爸愛他,所以爸爸會為他奮不顧身!逸兒也要奮不顧身,因為逸兒也愛爸爸!”


    李然一聽,額上青筋亂跳。


    他是被江逸那句“父皇說爸爸愛他”給晃了神的,江訣那廝如果在場,估計真會鬧出人命也說不定。


    江訣進了鳳宮內室,立馬收到了李然射過去的血淋淋的眼刀。


    可惜這廝從來就把算盤打得很精,他之所以敢這麽說,也是考慮到李然最近行動不便,做不出什麽實際性的反抗。


    所以他的宗旨就是:在李然修養的這段日子裏,能做什麽便盡量去做,否則過了這個村就真沒這個店了。


    江訣是個實幹派,短短三日便將對方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好好地啃了個夠(別誤會,還沒有到最後階段),李然自然是會反抗的,可是胸口的傷還在,更何況他也不想二度殘廢。


    所以,惜命的李然選擇了忍耐。


    當然,這一忍耐,自然就成全了某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顯然,江訣是不會有這種自覺的。


    笑話!他能承認自己就是李然口中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嗎?


    江訣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麽,自然不必他自己來說。


    如今十一國的權貴,有誰在聽到江訣這兩個字的時候不會顫一顫?


    又誰敢說他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李然心裏不痛快,自然不能放過另一個人,那個不幸之人正是江雲。


    江雲初時對這廝還是有些愧疚的,但三日一過,他那微薄的愧疚就徹底煙消雲散了,更一度後悔當初怎麽就沒有一劍結果了這個討厭之極的家夥?


    這一日,李然正醒了躺在床上,嘴裏嘎巴嘎巴地嚼著一個大蘋果,非常沒有形象,連帶著小太子江逸也有樣學樣,抱著個蘋果大啃。


    那幾個貼身侍候的近人早就尷尬地躲出去了,唯有小六子那廝始終無法釋懷,哭天搶地地嚷道:天啊!殿下若是執意要如此一意孤行,那奴才就隻能以死明誌了呀!


    這麽說著,一手拿著手絹擦著眼角,一麵作勢要去撞牆。


    李然連瞥都沒有瞥他一眼,隻淡淡說了四個字——好走不送,小六子那廝臉一白,硬生生地給氣得厥了過去。


    苦了那三個小姑娘還要將那小子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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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然歪著頭側躺在床上,故作無聊地歎了口氣,對著空氣發牢騷:“哎,受了傷才知道平時活蹦亂跳有多自在啊。”


    江雲在暗中一聽,就開始自責了。(沒辦法,這小夥子就是這麽實在。)


    “江雲,你在嗎?出來聊聊唄。”


    江雲做了一番思想鬥爭,覺得心中有愧,終究還是選擇現身出去。


    “主人有何吩咐?”


    李然學著小太子的樣子,笑得一臉無辜:“你那劍貌似挺鋒利的嘛。”


    江雲一聽,心中越發愧疚,他這柄巫鐵劍是少有的好劍,鋒利自然不必說,是以那日一劍下去,才會有李然今天這樣的效果。


    “讓主人受傷是屬下的錯,請主人責罰!”


    “罰什麽?我不是說過不在意了,怎麽你還這麽婆婆媽媽?不過呢,如果你實在覺得愧疚,那就給我們表演一下劍法唄,也算是替我解解悶啊。”


    江雲一聽,第一反應就是搖頭:“刀劍無眼,屬下恐傷了主人和小殿下。”


    “這樣啊……”


    李然作勢想了片刻,繼而打了一個響指,挑眉笑著望過去,對江雲說:“你說的也對。這樣吧,既然不能耍劍,那你用你的劍法幫忙削削水果,也讓這小子開開眼界,怎麽樣?”


    “……”


    “怎麽?你不願意?”


    李然挑眉望過去,滿臉都是失望。


    如果換了平時,江雲是絕對不會同意這種無理要求的。


    隻不過他現在生了心魔,已經在心理上先輸了李然一招。再被他那麽失望地一瞧,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江雲一點頭,李然立馬將手裏那個啃了一半的蘋果扔了過去,上麵還留著一排鮮明的牙印。


    江雲額上青筋一跳,壓住心中的不適,巫鐵劍一抽,唰唰唰的幾下,就將一個完好的蘋果去了皮。


    李然和江逸還一個勁在旁邊鼓掌助威,就差沒有吹口哨。


    削完了蘋果,李然是這麽說的:果然是一把好劍,江雲你劍法也確實是出神入化啊。


    然後拍了拍手,對著殿外喊道:“小六,把葡萄拿進來。”


    江雲一聽,隱隱都是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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