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看著我,半晌沒說話,然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衣服呢?”


    衣服?衣服都被撕成了布條裹你兄弟身上呢!不過,齊晟的臉色並不好看,我沒敢說,隻轉移話題道:“你怎麽也落水了?船上情況怎麽樣?哪一方贏了?啊!對了,綠籬怎麽樣?”


    其實,這就是個技巧,當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對方的提問時,一個很好的辦法就是你一連氣地提出幾個問題來,叫他一時顧不上再問你。


    齊晟隻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綠籬應該沒事。”


    說著便坐起身來,單手解自己身上殘存的鎧甲。那套鎧甲已經不全,看樣子齊晟在水中的時候已經脫下了些,隻剩下一些極難脫的還在身上。


    我見他一隻手一直懸著不動,不由問道:“胳膊怎麽了?”


    齊晟看也沒看我,淡淡說道:“可能折了。”


    我一愣,嘿!我和茅廁君身上半片鎧甲都沒有,胳膊腿卻都沒折,齊晟身上要害之地都有甲片護著,竟然折了胳膊!這究竟是怎樣的人品啊!


    齊晟單手脫了甲,接著又解身上的衣服。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雖也被劃破了些口子,可好歹還算完整,忍不住勸道:“衣服就別脫了,在身上穿一會也就幹了。”


    齊晟瞥了我一眼,沒搭理我,繼續脫自己的衣服。


    雖然明明猜到齊晟在昨天那事情上陰了我,可畢竟以後還要繼續跟他混,我也不敢太過顯露怨恨之心,見他不聽勸,幹脆就起身去山裏尋樹枝,好給他固定傷臂。


    結果剛走了沒多遠,卻見茅廁君從前麵過來了。


    茅廁君可能身體還有些虛,手裏竟然還拄了根木棍子,見我眼睛落在那木棍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將木棍往身後藏了藏,嘴上卻是說道:“我看你半天不回去,怕你遇上了野獸。”


    他一提野獸,我趕緊回身踮起腳來瞅了瞅河灘上的齊晟,得,他那邊竟也踉蹌著起了身,一手托了傷臂,正也往這邊望著。


    茅廁君此刻也已是看到了齊晟,抿著唇默默地站著。


    我趕緊小聲地囑咐茅廁君:“冷靜,一定要冷靜,有什麽事都得等回了盛都再說!”


    就這麽個功夫,齊晟已是繞過一塊山石,走到了近前,微冷的目光在茅廁君身上停了一停後,便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順著齊晟的視線,我低頭看到了自己上身僅僅能遮住胸前兩點的繃帶,還有下身的小褲褲。


    我頓時反應過來,趕緊把雙手擋在身前,然後幾步跑到了齊晟身後,以示來躲避茅廁君的視線。


    立場,這是立場問題!


    對麵茅廁君的嘴角隱隱挑了挑,便聽得齊晟低低地冷哼了一聲,用那隻完好的胳膊反手甩給我一件長袍。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難怪齊晟剛才會那麽執著地單手脫衣服。


    我忙躲在齊晟身後穿著那還的長袍。


    這時才聽得身後的齊晟與茅廁君兩個人開始寒暄起來,你一句我一言,有問有答,到後麵茅廁君竟然還獻出了手中的木棍在給齊晟固定胳膊。


    我雖背著身子看不到他二人的表情神色,可隻聽他二人畢竟沒有撕破了臉,心中總算是長吐了一口氣。


    昨夜裏的事情當眾一出,齊晟與茅廁君兩個無論是哪一個沒了命,另外一個都怕是沒法向皇帝交代。齊晟活,茅廁君死,皇帝便會認為是齊晟容不下茅廁君,所以下了黑手。而若是掉過個來,便又成了茅廁君覬覦太子之位,所以起了殺心。


    無論哪一種,這都是對皇權的藐視,是謀逆,是個皇帝都是容不下的。


    於是,此刻他二人竟然也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估計他二人也早就明白了,所以此刻才會如此做戲,哪怕此地隻有我這一個觀眾。


    我忽覺得有些可笑,這兩人分明已經鬥得你死我活了,卻都不願讓對方直接死在自己手上,還非得去借別人的手。


    那邊茅廁君已在替齊晟正骨固定,我穿好了衣服,便也過去幫忙,誰知他二人見到我卻俱都是一怔。


    我再低頭細看自己身上,倒是沒白做二十多年男人,頓時也跟著明白了。


    你可知道這女人啊,什麽時候最顯身材?


    齊晟的長袍本就是黑的,夏季的衣料又是極薄,地貼在我身上,偏生上麵還劃破了不少地方……這下可好,饒是我做女人都這麽久了,張氏這具身體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看到這情景都止不住地熱血上湧。


    再抬頭看齊晟與茅廁君,好嘛,估計也差不太多,唯一的區別就是茅廁君可能是要流鼻血,而齊晟哪裏是要吐血了……


    哪!這就是看別人媳婦與媳婦被別人看的區別了。


    偏偏我此刻還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脫也脫不得,捂也沒有用,幹脆就裝什麽也不知道的,彎下腰撕袍子的衣擺,然後幫著茅廁君給齊晟捆胳膊。


    茅廁君雖沒說什麽,不過卻側過了頭,避開了視線。


    齊晟那裏說道:“後麵還有刺客追著,我們得往山裏避一避,等到禁軍的人或是阜平水軍大部尋到此處再說。”


    茅廁君點頭應道:“好。”


    三人一邊掩著行蹤,一邊向山裏避去,直到尋到了一處隱蔽又易守難攻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我跳上旁邊山石往江中望了望,見江麵上偶爾還飄過一兩個黑衣刺客與阜平水軍的身影,隨著江水浮浮沉沉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倒是看不到阜平水軍的軍艦,還有昨夜裏見到的黑衣人所乘的那種柳葉輕舟。


    我轉頭問齊晟:“救援的人什麽時候能趕過來?”


    齊晟正倚在石壁上閉目養神,沒搭理我。


    倒是一旁的茅廁君輕聲答道:“得看來的人是禁軍還是水軍。”


    我想想也有些明白了,昨夜裏水軍損失慘重,若是要大規模搜救我們也得重新從阜平調兵才行。可若是再等著禁軍來救,那就說明這消息得先傳到行宮再說了。


    我瞥一眼齊晟,見他一直閉目不語,麵上神色更是有些蕭索,心裏不禁有些納悶,暗道這小子是怎麽了?不至於折條胳膊就這樣啊,這不都給他接上了嗎?


    我一時想不明白,幹脆也不再想,重又轉過頭去觀察江麵上的情況。看了一會忽見江中飄過來幾名水軍軍士,似也想要在那處淺灘上岸。


    我又驚又喜,忙轉頭喊道:“哎!遊過來了幾個水軍!”


    齊晟雙目猛地睜開,眼中凜冽之色暴漲,低聲厲喝道:“下來!”


    我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茅廁君已是從旁邊一把把我拉下了山石,藏身於山石之後。


    這是怎麽了?水軍也不可靠了?


    那邊茅廁君卻是忽地輕笑了一聲,問齊晟道:“怎麽?阜平水軍中他也安j□j了人手?”


    齊晟沒說話,隻冷冷地看著茅廁君。


    我腦中迅速盤算著,一個人影突然閃過了心頭,當下失聲問道:“是趙王?”


    齊晟與茅廁君兩個人俱都沒有應聲,仍“深情”地互望著。


    我忽覺得有些膩歪起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二人偏偏還要玩著這種“說話說半分,剩下靠眼神”的把戲!有完沒完?把話說透亮了能死嗎?


    我伸手擋在了他二人之間,冷聲道:“眼神殺不死人,內部矛盾回去以後再解決,現在都來給我捋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看看到底是誰來做的這個黑莊!”


    齊晟與茅廁君都有些驚愕地看著我,我沒心情再和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直接說道:“我還不想死!所以,現在我問,你們來答!”


    我轉向齊晟,問:“那個李侍衛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齊晟麵色有些僵,不過倒是點了點頭:“是!”


    我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傷口,又轉頭問茅廁君:“那搖船的舟子呢?是你的嗎?”


    茅廁君搖頭:“不是。”說著轉頭看向齊晟。


    齊晟也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意外。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ok!算趙王身上吧。”


    我繼續問:“那江邊圍殺我和楊嚴的黑衣人呢?你們誰派的?”


    齊晟這次沒說話,側臉看向茅廁君。


    茅廁君老實認了:“是我。”


    我強忍著沒衝他比中指,繼續問:“昨夜裏的黑衣人又是誰派的?”


    齊晟與茅廁君兩個都沉默下來,過了一會,齊晟淡淡說道:“應該是老五了。”


    我盯著齊晟的眼睛,又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麽落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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