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溦溦在這轉個身就能碰壁的狹小空間內打量著,最後她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大拇指粗的鐵柵欄上磨了幾下。


    鐵柵欄隻是掉了一層黑鏽,而石頭卻已經磨出石粉來了。


    根本不是一個強度級別的東西,談溦溦搖頭苦笑,丟掉了石頭。


    單腿站立了一會兒,她的那條好腿也開始酸痛了。她挪回床邊,倒回床上。床很短,她的腿伸不直,隻好蜷起來。可是腿一屈,又碰到了堅硬的石壁,膝蓋磕疼了。


    她低聲咒罵了一句,揉著膝蓋,心中頓時生出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寂寥感和孤獨感。一刹那,她的意誌力變得脆弱,覺得自己會死在這個破地方。


    正在獨自感傷,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沒有動,仔細地辨聽那聲音,斷定不是朗如焜的腳步聲,她鬆了一口氣。


    韋野平剛走,他在這裏已經逗留太多時間了,不可能是他又回來了。


    那會是誰?看守水牢的啞婆婆嗎?


    這座水牢的看守隻有一個人,就是一位很老很老的啞婆婆。


    在慕提島上,啞婆婆是非常神秘的一個人,連朗如焜都說不清她的來曆,隻知道他很小的時候,啞婆婆就在這島上生活,並且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很老了。


    啞婆婆和島上的任何人都沒有來往,她隻負責看守水牢。她居住的小石屋,就在這個做為水牢的山洞的上方,有一條人工鑿出來的石梯通下來。


    島上的人和啞婆婆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搖一搖洞口的那根粗尼龍繩。繩子連著啞婆婆屋裏的一隻銅鈴,啞婆婆聽到鈴聲,就會佝僂著身子,緩慢地沿著石梯爬下來,開水牢的大門,然後守在門口,等人走後她再鎖門。


    大部分時候,水牢裏都是空的。所以大部分時候,啞婆婆都是閑著的。


    談溦溦想不出還有誰會來探望她,她以為隻是啞婆婆例行經過。


    可是她猜錯了,來的人是麗琪和金莎。


    金莎走在前麵,手中提著一隻木籃,木籃上蓋著一塊花布。到了牢室門口,麗琪從後麵上來,開了鐵柵門。兩個女人走進來,並排站在談溦溦的床前,就把這間牢室占滿了,再也沒有多餘的活動空間。


    麗琪嫌棄地皺起眉,捂住鼻子,嬌裏嬌氣地說:“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這裏給伯爵住,伯爵都會嫌棄呢。”


    伯爵是慕提島上的一隻功勳犬,當年救過朗如焜一條命,因此斷了一條腿,在慕提島上養老。


    可即便是功勳犬,那也是一條狗啊。她這樣說,分明就是在侮辱談溦溦。


    “伯爵都不來的地方,你來做什麽?還不快滾出去!”談溦溦沒有起身,背對著她們,冷冷地說道。


    麗琪本就是來找碴的,談溦溦這樣說她,她豈能不發作?


    她掀開金莎手裏的籃子,拿出一個黑乎乎發了黴的饅頭,將談溦溦扯過來,摁住她的頭,把饅頭往談溦溦的嘴巴裏塞:“我來給你送飯呢!你吃啊!吃啊!”


    談溦溦冷不防被她攻擊,那饅頭就塞到了她的嘴裏。她嚐到了一股辛辣酸腐的麵粉發黴的味道,頓時火起,抬手就甩了麗琪一巴掌。


    麗琪被她打得一歪,倒在旁邊的小桌子上。


    “賤人!還敢囂張!我今天就打死你!為焜哥報仇!”


    說著話,麗琪往前一撲,就撲到了談溦溦的身上。她先是在談溦溦的傷口上捶了一拳,趁著談溦溦痛得眼冒金星的時候,她騎坐在了談溦溦的身上,揚起手就打在談溦溦的臉上。


    牢室空間太小,麗琪撒起潑來,撞了金莎幾下。


    金莎也不阻攔,也不幫忙,悄悄地退出牢室,站在了鐵柵門的外麵。


    就在這個時候,金莎看到了朗如焜,他正快步朝著這間牢室走過來。


    金莎瞟了一眼正騎在談溦溦身上撒野的麗琪,猶豫了一下,沒有出聲。她提著籃子,站在那裏,眼看著朗如焜越走越近了。


    麗琪正騎在談溦溦的身上撒野,根本沒有聽到朗如焜走近的腳步聲。


    談溦溦腿疼得直抽筋,沒有力氣去應付麗琪,便結結實實挨了她幾下子。


    朗如焜遠遠就聽到麗琪囂張的叫罵聲,他還覺得奇怪。當他走近前,一眼看到麗琪正在撕打談溦溦,他想都沒想,一步跨進去,扯著麗琪的衣領,把她拎了起來,丟出水牢門外。


    門外有一條溝,溝裏有積下的海水,麗琪還沒有明白怎麽回事呢,就“啪嘰”一聲摔進了溝裏,灌了一口鹹澀的海水。


    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剛要發火,一眼看到朗如焜正怒目瞪視著她,嚇得一縮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朗如焜沒說話,他看向小鐵床上的談溦溦。隻見她蜷縮著身體,眉頭緊皺,臉色刷白,像是很痛的樣子。


    他心裏很火大,可是他看到了金琪探究的目光,意識到自己過於情緒流露。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把火氣壓下去,盡量用平靜地語氣問金莎:“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金莎親眼看到朗如焜把麗琪丟出去那一幕,嚇得夠嗆,趕緊說:“我和麗琪來送飯,不想麗琪和談小姐發生了口角,吵了幾句,就……”


    麗琪還在咳,咳得臉都漲紅了,也說不出話來。


    “以後她的飯讓啞婆婆送進來,你們就不要來了。”朗如焜也懶得細問究竟,甩了甩手,示意兩個女人趕緊離開。


    麗琪搞不清狀況,還想數落談溦溦幾句:“咳……焜哥……這個女人……”


    金莎不等她說完,上前拉起她就走:“走吧!有話回去再說!”


    看著麗琪被金莎拉走了,朗如焜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


    他往床邊移了一步,站得更近一些,看著談溦溦:“很痛?”


    談溦溦已經分不清自己身上的哪一個部位在痛了,疼痛像是繭絲一樣裹纏著她,令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但她並不想在朗如焜麵前表現出脆弱來,她攢足了力氣,冷笑了一聲:“這就是你的手段?水牢?瘋狗一樣的女人?朗如焜!你也不過如此嘛!是不是我挺過了水牢的煎熬,打死你那個瘋子一樣的女人,就算我贏?到時候你就可以放了我呀?”


    朗如焜知道她在強撐,因為她的身體在發抖。


    可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抖,所以她才會把話說得那麽硬。


    她這一句話,令朗如焜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重新燃升了起來。


    這個女人!她口口聲聲要求他放了她,她卻從來沒有說過“請你原諒我”!她的內心裏,對他真的沒有一絲歉疚嗎?


    他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不會親口去問。


    她要他放人,他偏偏不放。她不向他道歉,他會自己的方法逼她道歉!


    這樣想著,他眸光一冷,說:“放了你?好啊!我現在就放你!隻要你肯走!我用飛機送你出島,你走不走?”


    談溦溦恨得直咬牙,說:“不用送!我一分鍾都不想在你這裏呆!你隻要把兒子還給我,我自己遊出這個地方!”


    朗如焜氣到吐血!


    看這個女人的態度吧!她是有多麽嫌棄他!她連一分鍾都不想呆在他身邊!她都不怕被鯊魚吃掉,遊也要遊出慕提島!


    可惡!要不是看她身上有槍傷,又剛剛被麗琪虐過,痛到冒出冷汗來,他現在真的很想把她從床上拽下來,扒光她的衣服,把她丟進大海裏去,看她怎麽遊走!


    他被她氣到頭昏,掉頭就離開了水牢!


    直到走出去,他才想起來,他此來是有目的啊!他是想跟她談一下朗朗的事!他是想問她,怎麽才能讓朗朗認爸爸啊!


    結果他竟然被氣了出來!再回去他又覺得丟臉!於是他氣哼哼地出了水牢,沿著海邊,走回了城堡。


    回到他自己的房間,他看到了莫莉。


    莫莉穿著一件半透明的寬大針織衫,光著兩條腿,倚在他的床上翻一本雜誌。


    見他回來了,她馬上從床上下來,嫋嫋地走上前來,抬起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抬手動作,將針織衫的下擺向上提了幾公分,將她的下半身整個露了出來。朗如焜發現,她穿了一條豹紋的蕾絲熱褲。


    而且,從他這個角度看,薄薄的針織衫內竟然是真空的,清晰可見。


    這麽明顯的挑逗和誘惑,朗如焜不是不明白。莫莉這個女人想要什麽,他也一清二楚。


    可是現在,他心情不好,對女人提不起興致來。


    於是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莫莉的臉,說:“我剛才去了一趟水牢,金莎和麗琪在那裏,說是送飯,我看是過去找麻煩的。以後叫她們不要去了,我不喜歡看到女人像瘋子一樣撒潑!”


    其實他這話說得言不對心,所以邏輯有些混亂。


    不過莫莉聽懂了,她微笑點頭應道:“好的,我會告訴她們……那麽現在……焜哥要不要休息一下?”


    莫莉邊說著話,邊往朗如焜的身上靠了靠。


    朗如焜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轉身往屋外走:“我不累,我去看一看朗朗,他剛才的情緒很不穩定……”


    說著,他就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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