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公一震,知他所說非虛,離席而揖,向正平說道:“還請尊駕言之。請記住本站的網址:。。”


    韓方被這一聲驚醒,揉了揉眼,聽他們相談。


    正平道:“公方才所奏,乃是文王操,是否?”


    孤竹公道:“正是。”


    正平道:“公之所奏,古樸大氣,正得鳳鳴岐山之意,想是公一生之誌,盡寄此情,所以才能彈奏的如是達意。”


    孤竹公目光閃動,心道:“他果然能知我意!”而後又是一揖道:“尊駕所言正是。隻不知老朽之奏,錯在哪裏?”


    正平道:“公以空弦開局,凝重仁厚,甚是透徹,大有先賢遺風。”


    孤竹公原是對這一段最為得意,他入情入景,感文王當時所想,也必是如此。點了點頭,繼續聽正平述說。


    正平道:“其後悠然,也是王者之氣。隻是曲至半途,轉調之時卻……”


    孤竹公聽他說道關鍵之處,忙道:“卻是如何?”


    正平道:“公轉調之時,曲走質樸,仍然是凝重仁厚之意……”


    孤竹公知曉他的意思,錯便在這裏。思索一下,卻是難得其解,遂又問道:“莫非此法有錯?”


    正平道:“正是,錯便錯在這裏。”


    孤竹公神色萬鄭重,道:“尊駕有以教我。”


    正平道:“禹湯文武,乃古之聖王,至仁至愛,原是不錯。可公卻忘卻了內中一處重要所在。”


    孤竹公滿臉狐疑。


    正平頓了頓,道:“禹湯文武,自是聖王。然則大禹作禹刑而三征苗,商湯舉伊尹以待伐夏,周文攻耆滅邗,周武觀兵孟冿,這些,可都不是凝重仁厚。”


    孤竹公聞言一楞,似是明白了正平之意。


    正平接著說道:“便說這文王操琴。公細想,百鳥來賀之際,他除了撫琴奏樂,大修仁政,還做了些什麽?”


    這一節孤竹公卻從未想過,搖了搖頭。


    正平道:“太史公有載:‘周西伯昌之脫羑裏歸,與呂尚陰謀修德以傾商政’。周文王操琴之時,方在與呂尚陰謀伐商之事!”


    孤竹公啊的一聲,似乎想到了一個從未想過,也從未敢想的問題。太史公史記他自然也讀過,但自來文人賢哲之論,對文武等聖王都是但言其仁,從未言及其謀,故自己在看這節時,也是一眼帶過,從未敢深想,生怕對先賢有所不敬。然而事實,確是如正平現在所講。


    莫非自己一生所想之中,一直存在著一個重大的謬處?


    正平道:“聖王自是聖王,非夏桀暴君之比。然而聖王之所以為‘王’,而不是為‘隱’,就是因為,他們都懂得何為這現實中的天地。”


    說到此處,韓方司徒信都是饒有興致的聽了起來。


    正平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此為道德經所言,實是至理。然而天行有常,這不仁之天地,非是人力可改,天地既已不仁,那麽人欲有所為,就隻可以兩條路可走。”


    孤竹公尚未及言,司徒信問道:“哪兩條路?”


    正平道:“一曰有為,二曰不為。或避世清隱,離開這不仁之天地。或入世力爭,對抗這不仁天地。天地不可改,但可抗!”


    一個“抗”字,韓方聽得又是激昂起來。


    正平道:“禹湯文武,都是大有為者,故他們深知天地之道。天地既已不仁,那一味行仁,又豈可對抗這萬般暴惡?宋襄公號稱仁義,以仁對惡,卻徒惹笑話,文王陰謀修兵,看似亦非仁義之舉,然而唯有憑此,才可以滅了暴商,還萬方一個清靜,這方是大仁大義之舉。”


    孤竹公自語道:“大仁大義……”


    正平道:“後世文人,多為於世中不得誌,故而臆想聖王亦是如此,厚古薄今,以為自己諸般潦倒的借口。殊不知,聖王豈是他們可比?聖王登高一呼,萬國來朝,他們哪一個又成王了?即便腐儒口稱的儒家聖學,在至聖先師孔夫子推行之際,還不是窮困奔波,惶惶如喪家之犬,世人以為笑談?若不是有漢武北蕩夷狄,內行一統,獨尊儒術,哪來的今日儒學治世?”


    聽到這裏,孤竹公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生不得其誌的原因。


    他雖有大誌,然而所想都是酸腐口中的聖賢之道,全然不知變通。須知既有入世之念,那就必須遵世俗之道,妄想世人都變的如自已一般,全無功利私念,敬然修德,那與癡人說夢又有何異?不能勝惡,那一切行仁都是虛話。


    孤竹公大悟之下,卻又有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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