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傳來,伴著“呲呲”的震動,聲音很刺耳,劃破寧靜的黑夜,如同深夜裏急刹車的聲音,軋著耳朵生疼。


    不用猜,這聲音月亮再熟悉不過了,是的聲音。


    雖然,生前權衡再三,不想自己死後手機落在檸檬草小妞手中,月亮最終沒有買新上市的6s,卻也一直用著經典到幾乎人手一部的4s。


    抬眼望去,檸檬草正在撥手機,大概是小妞想起了剛才給自己發短信提示的人,慌忙撥打那人手機確認對方的身份。


    過了幾秒,手機不厭其煩的響著,月亮才反應過來:這是紅老頭給她的6s。


    匆忙間,月亮手一劃拉,竟然直接關機了,原本她隻是打算調成靜音,先緩和下如此詭異的氣氛。


    手機聲音戛然而止。“我去!做鬼都這麽不利索!”月亮氣急敗壞的罵著自己。


    慌亂中,檸檬草和雲霄已經悄悄靠近了月亮漂浮在半空中的位置,盯著剛才手機的聲源如有所思。


    “雲霄,你怎麽起來了?”檸檬草這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雲霄,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旁。


    雲霄沒說話。


    “雲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檸檬草轉頭看了看雲霄,也沒有害怕的意思。“我們不會是撞鬼了吧?”


    雲霄依舊盯著月亮的位置,空空如也的透明空氣發著呆,回答:“如果世上真有鬼就好了!這樣,月亮就可以回來看我們了。隻怕是人在作怪!”


    “你想月亮了?”檸檬草盯著雲霄的側顏。


    雲霄沒有回答檸檬草,而是反問她一句:“你呢?”


    檸檬草沒說話。


    雲霄緩緩伸出手,在空氣中胡亂抓著。


    檸檬草扶住雲霄,開口勸著:“雲霄,你別這樣,月亮她已經去了。”


    望著雲霄和檸檬草,悲喜交加在月亮心頭匯集,仿佛穿山越嶺的小溪匯成一條河流,肆意的流淌……


    她回來了,可是他們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了!不過短短幾日,卻已物是人非,人鬼殊途!


    月亮很想矯情的來上一句詩:去年今日此門中……奈何,她去世不過短短數日,不夠一年,隻得放棄。


    月亮多想和從前一樣,和檸檬草雲霄一起,開心的大喊大叫,難過的抱頭痛哭。


    月亮多想告訴他們:她原來是一名神仙,而且,貴為南天公主!


    檸檬草一定見怪不怪的回答:“難怪!”


    是啊!這一世,月亮是個倒黴蛋:打牌,永遠是輸的最慘的那一個。


    每次,檸檬草都會一臉唾棄:怎麽沒把自己給輸了?


    抽獎?跟她有一毛錢關係呀!一次也沒中過,連安慰獎都得到過。


    當然,月亮也和大家一樣,熱衷彩票事業,一度癡迷。


    走出投注站,手裏緊緊的攥著彩票,它是月亮的希望,月亮的未來呀!


    月亮和檸檬草合計著:萬一哪天老天爺打了個盹,一不小心讓她中了五百萬,一夜成為小富婆,那咱也可以包個小帥哥嚐嚐鮮……


    與此同時,雲霄甩過來一個華麗麗的大鄙夷,卻被兩個雙雙樂在其中的小妞自動刪除,刪除,哈哈……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一邊給予你希望,一邊不斷讓你絕望,在希望和絕望的交織中,我們慢慢將自己煎熬成一鍋漿糊,從鮮白清澈走到橙黃濃稠!


    事實上,月亮連五塊錢都沒中過,更不用說五百萬了。


    每次,雲霄都安慰月亮:買彩票咱光榮,是在給國家的福利事業,體育事業做貢獻呢!


    聽了他的話,月亮又活過來了,繼續揮舞拳頭給國家做貢獻,繼續的讓希望慢慢熬成絕望,周而複始,依舊樂此不疲。


    原來,原來補償都在這兒,大獎在最後等著月亮呢!


    乖乖,還真是要命,偶的個小心髒唻!


    如果現在月亮還活著,如果檸檬草和雲霄還在月亮身邊,月亮一定拉著他倆,開著她的破車,一路狂飆去ktv,鬼哭狼嚎一番。


    歌曲月亮都想好了,這兩句表達月亮此刻的心情,再恰當也沒有了:等你等到偶心痛,等你等到偶傷心!


    差點就絕望過去,去他的安慰獎,該滾哪滾哪去!


    可是……可是月亮已經去世了。


    月亮,生前還差兩個月就25歲了,因為癌症去世的。


    檸檬草,是月亮大學同宿舍的閨蜜,大名:艾可。


    檸檬草很會打扮,bb霜,腮紅,眉線,眼影,唇彩,一樣不能少,加上爸媽給的一副天生好皮囊,活脫脫的絕代佳人。


    當然,最讓檸檬草小妞難以割舍的還是指甲,每每拉著月亮去美個甲,順帶著做個頭發。


    小妞的人生哲理,如下:


    女人哪,就要對自己好點!


    出門不美甲,跟沒穿衣服似的,難受!


    一個月不做頭發,瞧你那不修邊幅的樣!


    ……


    然而,很多人和月亮一樣,初見時被她的表象所迷惑,這小妞天生愛折騰,搭配上那副伶俐的口齒,讓人“欲罷不能”,呃,不對,讓人“愛恨交織”。


    可是,月亮卻很喜歡檸檬草這樣的自然,沒有矯揉造作,更沒有狂妄自我,有的隻是灑脫和真實。


    上大學時,月亮和檸檬草,兩個人臭味相投,惺惺相惜,成為最好的朋友。


    有一次,高等數學教授在講台上指點江山,吐沫四濺的高談闊論著他的人生哲理,譬如:“你們要努力,天上不會掉餡餅,就算真的掉下來,也不會砸到你。世上凡人千千萬,你以為自己頭比別人大?”


    檸檬草在下麵和月亮小聲嘀咕:“月亮,天下要是真的掉餡餅,肯定能砸到你!”


    月亮忽略掉檸檬草的嘲笑,不以為然:“餡餅而已,姑奶奶我不稀罕,要是掉下來個帥哥,本姑娘倒可以考慮考慮。”


    檸檬草樂了:“砸暈你個花癡!要是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那該怎麽辦呀?”


    月亮輕輕鬆鬆化解:“簡單!卷個鋪蓋,打包寄給雲霄。”哈哈……


    “等等,為毛天上不能掉下來個賈寶玉哥哥呢?”月亮神


    思飛揚起來。


    檸檬草瞥了一眼月亮:“美的你!”


    生前,月亮的另外一個男閨蜜,就是雲霄。他是月亮的發小,小時候一起長大的。


    一般,人們都會忍不住遐想:這妥妥的青梅竹馬呀!


    月亮一定翻個大白眼,齜牙咧嘴的凶著對方,比如曾經的檸檬草,在聽到月亮介紹雲霄時,不知死活的開玩笑:“小妞,可以呀,還藏個情哥哥,是不是光腚的時候,你倆就玩起“兩小無猜”的遊戲呀?”


    月亮啐了檸檬草:“呸!g-u-n,滾!”


    後來,月亮告訴檸檬草:十歲那年,她偶遇了一個大男孩,暗戀了他這麽些年,卻再也沒見過他。


    那一年,油菜花盛開的季節,瘋草般放肆生長的黃色油菜花,開在月亮的心頭,不曾凋謝。


    而雲霄對月亮來說,像哥哥一樣。


    還記得,上初中開始,總有女孩找到月亮:“月亮,雲霄是你哥嗎?”


    月亮隻好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解釋,外加不屑一顧:“就他?給我當哥,我還嫌累贅!”


    然後,女孩就會塞給月亮一封封帶著淡淡香氣的信,或厚或薄,拜托月亮代為轉交雲霄。


    每次放學後,月亮都會要求雲霄買支冰激淩先賄賂她,然後再把那些滿載女孩心事的情書,遞到雲霄手中。


    什麽叫“收受賄賂”,形容的可不就是月亮嘛,一邊拿著女孩們硬塞給她的小玩意,一邊敲著雲霄的竹杠。


    雲霄總是當著月亮的麵,小心翼翼的拆開那些信,誰讓那些姑娘總是不厭其煩的將信折成複雜的形狀呢?一顆芳心,一片樹葉……


    月亮就笑雲霄:“是不是沒收過情書,要不要這麽鄭重其事呀?”


    一邊笑,月亮湊過去,偷瞄雲霄已展開,仔細閱讀的情書。


    雲霄總是用他寬大的手遮住信紙,訓月亮:“小屁孩,看什麽看!”


    月亮也不生氣,低眉順眼的笑,回嘴:“這不是作文寫的不好嗎?老師說多看看其他同學的作品,借鑒下他們的文筆,大有益處!”


    雲霄被月亮逗樂了,也不拆穿她,兩個人靠著斑駁的牆,夕陽的餘輝下,一起閱讀著那些酸澀的文字和那些青蔥的過往。


    畢業後,三個人在同一座城市安營紮寨。


    在月亮的介紹下,檸檬草和雲霄也成了好朋友。


    對於英年早逝的月亮來說,除了沒能和林子衿長相廝守,生前,月亮還有一個很大的遺憾。


    月亮沒能在繁華的都市立足---說的通俗一點:沒有靠自己的本事掙套房子。


    月亮生活的城市,房價那個高,堪比它的標誌性建築---高聳入雲端的,讓普通老百姓可望而不可及!


    用雲霄的話說:將百元大鈔鋪在地上,一平米也得鋪好多層。跟那秋天裏山上的落葉似的,一堆堆的柴火一樣,劃拉起來還“嘩嘩”的響。


    月亮跟著感歎:要是那山上的落葉都變成百元大鈔就好了,那我就帶上個筐,一筐一筐的扒拉,再整筐整筐的背山下,連氣都不帶喘的。


    可不是嘛!


    要是哪天老天忽然開了眼,發了慈悲,聽見月亮的祈禱,將她的理想變成了現實,那月亮肯定跑的賊快,一溜煙的小跑去搶那嘩啦啦的落葉,不對,是嘩啦啦的鈔票。


    雲霄跟下去:那我就刺溜刺溜的爬上樹去,晃啊晃,把那些還心有不甘卻已經青黃不接的樹葉,全部給你搖下來。那黃葉青葉唰唰的往下飄落,跟飛揚的大雪似的。


    月亮就損他:你當自己是猴子呢,還是光屁股的小孩?


    然後,雲霄就笑開了,也不和月亮鬥嘴了。


    隻是月亮偷偷觀察到他臉上的一點紅。


    想著,想著,月亮開始難過起來:曾經,檸檬草戲稱他們三為“黃金組合,三名嘴”,那些日子,遙遠的就是上輩子。


    如今,少了月亮,檸檬草和雲霄還是黃金組合嗎?他們會不會偶爾也會想起那個瘋瘋癲癲的傻丫頭—月亮呢?


    還有,剛才,如果不是“藍鳳凰”主動放過了雲霄,月亮隻能眼睜睜看著雲霄被“藍鳳凰”殺死,而她什麽也做不了。


    月亮忽然痛恨起自己來:為什麽要回來?她到底還在期待什麽?盼望著什麽呢?


    月亮輕輕的飄出了房間,許是屋子裏太悶,她喘不過氣來,需要一點新鮮空氣的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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