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之下,空曠的石板路上,寒風如刀一般侵襲著俊秀的容顏,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積累在帽子上,堆出了一座小山。


    這位美男子裹緊了毛皮大氅,晃了晃身上的雪,繼續前行。一路上除了呼嘯的風聲,陪伴他的,就隻有自己的腳踩在雪上發出的簌簌的聲音了。


    在這樣容易讓人情緒低沉的深冬的清晨,被窩和暖爐總是容易讓人無限眷戀的。一大清早就起來忙碌的,絕大多數應該都是些幹粗活的下人吧?!


    所以,這一位趕路人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一個負責燒火的小太監碰了碰站在石台子上刷鍋的小太監,指了指遠處的行人:“哎,哎,哎,快看啊!太子爺又來看望他的瘋娘了!”


    刷鍋的小太監看了看四周,伸出食指豎在嘴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小聲地說:“小點兒聲!這麽大的聲音,活膩了是不是?!萬一被太子爺聽到了,你死就罷了,可別拉我墊背哈!”


    燒火的小太監往爐灶底下添了些柴火,滿不在乎地說:“聽到就聽到,有什麽關係啊?!還以為這是聖上還沒蘇醒的時候呐!太子爺和他那瘋了的娘作威作福了那麽長時間,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哼!當時他們可不會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吧?!”


    刷鍋的小太監眼看著太子爺已經路過這裏,走遠了,才拍打了燒火的小太監的腦袋一下:“要死了!要死了!竟然敢用那種口氣說話!就算太子爺的娘已經不是皇後了,但是太子爺還是太子爺啊!惹了他,咱們一樣沒有好日子過的!”


    燒火的小太監扭了扭脖子,撇了撇嘴,翻著白眼兒說:“切~~~!就算他還是太子爺又能怎麽樣?!還能因為幾句話就殺了我不成!不想聽別人說。就別做啊!哼!就算他要殺我,我也可以拉他下馬啊!黃泉路上一起做伴,不孤單嘛!”


    刷鍋的小太監刷完了鍋,從台子上下來,拎了一桶水回到了台子上,倒進了鍋裏,才開口說:“別瞎說了!拉太子下馬這種話,是你我這樣身份的人能說的嗎?!


    ‘舍下一身剮,能把太子拉下馬’,這話得是王公貴族那種有權有勢、手裏握有太子把柄的人說的。咱們啊。就算了吧!”


    燒火的小太監聞言,不屑地說:“切!!!啥叫咱們就算了啊!咱們手裏沒有太子爺的把柄嗎?!他跟後宮裏好多妃嬪通奸,跟瘋了的前皇後娘娘也不明不白的。親生母子亂倫。都是很有可能的。還給當今聖上下毒藥呢!


    這一樁樁、一件件,說出哪一件來,不夠他死上十次啊?!也就是當今聖上心太軟了,舍不得父子之情,換了別人啊。早把他千刀萬剮了。哪還會讓他繼續當著太子享福啊!你說是不是?!


    再說了……”。


    刷鍋的小太監聽到了燒火的小太監的言論,來不及拿下水桶,轉過身子彎下腰,就伸手把他的嘴給捂住了。等燒火的小太監不掙紮了,情緒穩定下來了,才放開了手。讓他自由地喘氣。


    剛一能夠自由的呼吸,燒火的小太監一皺眉頭就埋怨上了:“哎,我說你怎麽捂我的嘴。不讓我喘氣啊,想悶死我是不是?!”


    刷鍋的小太監拎著水桶,下了台子,坐了下來,表情嚴肅地對燒火的小太監說:“小順子。不是哥哥要悶死你,是哥哥替你擔心啊!你的這張嘴。向來沒有把門兒的,在哥哥麵前吐溜吐溜就算了,可別在別人麵前這麽說話啊!


    哥哥不讓你亂說話,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想當今聖上英明神武,能把國家治理得這麽好,難道這些事情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嗎?!


    不可能吧!但是他為什麽一點兒都沒有提,還把後宮裏的妃嬪自殺說成是患了時疫呢?!這是為了顧及皇室和他自己的顏麵啊!


    這母子亂倫和投毒弑父,哪一樣傳揚出去,可都是給皇室臉上抹黑的事情啊!所以,當今聖上寧願當作不知道,也不願意再提起啊!


    聖上都不願意提起的事情,你偏偏要提的話,到了滿門抄斬的時候,可別怨哥哥沒有提醒過你啊!”


    燒火的小太監聽了他的話,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哥哥教訓的是!是我魯莽了!怎麽把皇宮之中,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個定律給忘了!今日多謝哥哥的提醒,不然,說不定什麽時候,我這腦袋就要搬家了!”


    刷鍋的小太監點了點頭:“你記住就好!哥哥我入宮比你早幾年,見過了不少因為舌頭快過腦子而掉腦袋的人和事兒。咱們都是苦出身,哥哥是不想看著你死在這上邊啊!”


    “是,是,是,我記住了!以後說話之前,一定先在腦子裏多轉幾圈,好好想想到底應不應該說,應該怎麽說。


    今天幸虧是跟哥哥你一起值班,要是別人,說不定轉過頭來就會去跟太子爺告密,我這腦袋連這場雪後的太陽都看不見了呢!”燒火的小太監想了想自己這幾年在皇宮裏見過的、聽過的生生死死,後怕、唏噓不已。


    單說太子爺這邊吧!他來到了自己母妃的寢宮門前。曾經的皇後娘娘的宮殿,是多麽的富麗堂皇、雄壯威嚴,從變成他母妃的囚禁之地的那一刻起,就開始頹敗了。


    而今因為短短半年沒有修葺和人跡往來稀少的緣故,變得荒蕪、破舊。推開門來,走進去,竟然會有一種年久失修的蒼涼之感。


    太子爺看著花圃裏在積雪的覆蓋之下,仍然能露出些枝枝葉葉的枯黃的雜草,和落盡了花葉的、因為長時間沒有修剪而顯得極不規整的樹木,淚水不經意間便盈滿了眼眶。


    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的華裔王朝的皇後娘娘和太子爺,竟然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父皇醒來之後,一紙詔書。母後變母妃就不說了,母妃在此之前還被幾個死了二十來年的人給嚇瘋了。對比一下一年前,母妃和自己手握大權,隨心所欲的時候,真是天上地下,諷刺至極啊!


    母妃瘋了以後,自己失去了最大的依靠。隻好和外祖父一家一起,夾起尾巴做人。一方麵提心吊膽怕父皇會突然間廢黜自己的太子之位,同時也不敢主動幫助父皇分擔政務,擔心動輒得咎。會被懷疑心存不軌。


    可以說這半年來,自己和外祖父一家的日子,是處處小心、舉步維艱。與此同時。由於年僅十一歲的老八撫慰星移國的武士有功,還被封作了福臨王。這可是華裔王朝建國以來的最年輕的王爺啊!


    老八也以在東海遇到了隱世神醫,調理好了身體為由,以健康的麵貌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雖說隻有十一歲吧,但是按照受封的王侯要參朝議政的規矩。已經開始參與政事了,而且提出的種種建議,還屢受誇讚。


    他的母妃靜貴妃現在就是後宮裏的無冕之後啊!雖然沒有明著冊封為皇後,但是掌管著後印和後宮中的大小事務。可以說,在後宮之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


    再加上他的親哥哥――謀略滔天的老三,和權勢滔天的外祖父柳氏一族,真是猶如一把利劍時時懸掛在自己的頭頂啊!


    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一想到隻要老八或者老三一句話,在柳氏一族的支持下,父皇就有可能廢黜自己的太子之位,自己都是豆大的冷汗如雨下啊!


    這時,一陣透著一股瘋癲的掙紮和呼喊聲傳來。打斷了太子爺的思緒:“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你們這些賤人,都想讓本宮死!本宮偏偏不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你們這些賤人,竟然想毒死本宮!當本宮是傻子嗎?!本宮才不會上你們的當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爺急忙幾步跨入了母妃的屋子裏,隻見兩個婢女正在端著碗,追著自己的母妃到處跑。“這是怎麽回事?”太子爺來不及脫下大氅,抖落身上的積雪,就大聲喝問道。


    兩個婢女急忙行了個禮,回答道:“回稟太子爺,娘娘她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進了!奴婢們擔心娘娘的身子,想喂她吃些粥,從昨天到現在,追著跑了好多次,粥都涼了,也沒能如願。請太子爺責罰!”


    太子爺閉上眼睛,冷靜了幾秒鍾,再次睜開的時候,眼裏已經沒有了孤寂和蒼涼,開口說:“責罰就不必了,你們照顧母妃也不容易。本太子這就攔住母妃,你們去一個人再把粥熱一熱吧!”


    說罷,就提起一口氣,一個旱地拔蔥躍到了前皇後娘娘的麵前,張開手臂,把瘋癲狀態的母妃攬在了懷裏。然後,吩咐另一個婢女,“你去取點兒熱水,本太子要給母妃洗洗臉”。


    等兩個婢女都離開了,他把母妃抱到了床上,蓋好被子,安撫的說道:“母妃,兒臣來看你了!外麵下雪了,母妃得多穿些衣服才能下床活動啊!”


    前皇後娘娘歪了歪腦袋,轉了轉大眼珠,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嘴裏喃喃地說著:“母妃?!……兒臣?!……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不認識本宮!!!”


    太子爺聽著前皇後娘娘後半句陡然升高的聲音,再看看她滿頭銀發、形容枯槁的相貌,不禁潸然淚下。如果不是親眼見證,他也不會想到,這就是在半年多以前,還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氣度雍容的母妃。


    自從母妃陷入瘋癲以後,雖然被囚禁在這座宮殿裏,但是因為自己經常過來探望,所以兩個婢女服侍的還算盡心。隻是自己現在處境堪憂,沒有足夠的能力為母妃做些什麽。每次來探望完了,回去之後,自己的情緒都會低沉好幾天。


    在太子爺的強製協助之下,婢女給前皇後娘娘林氏擦拭了手、臉,還給她燙了燙腳,並且喂她吃下了一碗粥。


    等他的母妃吃飽喝足睡下之後,他才稍稍安心,轉身離開了。可是,等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等待他的,是他舅舅――太子少傅林興晨。


    這個時候冒雪來見,想必是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太子爺聽到了門衛的匯報後,急忙往大廳趕去。


    剛一碰麵,還沒等他開口尋問呢,就聽到林興晨劈頭蓋臉地來了一句:“我的太子爺,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搞小動作,你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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