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繞了一圈又回到樹塔附近,戴琳娜已經下線,巨大的綠傘罩在炎獄上方,已經徹底把地貌都改變了。所謂百密一疏的是,零燁告訴了她遊戲的操作方法和各項屬性代表的含義,可唯獨忘記告訴她怎麽離開這裏……


    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風刮來一片葉子,落在熔岩裏發出“?”地一聲,冒起一股煙,如同烏蒙的此刻的臉色一樣黑。鬥神領域的世界和外界一樣是晚上,天上掛著一輪皓潔的明月,清晰得連上麵的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炎獄外圍是一望無際的荒漠,除了殘斷的枯枝,別說人,就連一隻爬蟲都看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荒漠上漸漸聚起薄霧,混合著一種腐朽的氣息蔓延過來。嗅覺本就敏銳的烏蒙覺得胃裏一陣翻倒,她皺眉用手捂住口鼻,但是根本起不到什麽效果。


    她抖開翅膀衝破霧層飛到空中,下方翻湧的霧氣越來越厚實,像一層棉絮一樣包裹著大地,並且不斷往上攀升。就在烏蒙心想要不要再飛高一點時,正下方的濃霧裏染開一片黑影。


    那個影子越來越大,逐漸被拉長,拉寬。像潑墨一般以霧氣為幕,渲染出一幅山河畫卷。高低起伏的線條是層巒疊嶂,婉約綿長的是道路和河流,錯落交叉的是一座自遠古起就被封塵的地宮的路線圖。


    烏蒙看著這一幕眼皮狂跳,這個圖案對她來講再熟悉不過。往昔零散的片段充斥在她腦海裏,她凝色默默看著墨線延綿,一起一伏都如同她跌宕的心弦。


    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瞬間,第一抹朝陽灑向大地時,地上的繪卷瞬間消散,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一樣,連同濃霧也一並沒了蹤影。僅存那幅畫卷深深刻在烏蒙腦海中――封神塚,那儼然是通往封神塚的地圖。


    烏蒙重新落回地麵,站在晨曦的廣漠中央,渺小得如同一粒沙塵,竟有種無法言喻的蒼涼。她試著靜氣探尋霧氣殘餘的信息,但片刻後她就放棄了。巫本就和妖不同,隻修肉體不修元神。喪失了肉身的烏蒙同時也喪失巫力,就算魂魄可以投射本身的力量,但沒有巫力支持也等同於達到人類極限罷了。


    先前與戴琳娜炎獄一戰,若不是無意中發現體內還存有一股微弱的巫力留存,碰巧將遺留在石體力的植物殘根活化,從而把戴琳娜經從炎獄獲得地域優勢中剝離出來,那這場對決最終的贏家是誰還真不好定論。


    烏蒙歎口氣,先前的巫力像在上一戰中就耗盡一樣,全然不聽從驅使。她失望的張開眼睛,正打算繼續前行,忽然察覺到身體周圍的空氣以一種奇怪的頻率開始顫動。她停下腳步警惕的看著四周,最後將目光鎖定在距離她十步不到的一處虛空。那裏如同有一麵鏡子,將筆直的光線去折成出一個角度,如同一扇門扉。


    正當烏蒙這麽想著,那扇光門就這麽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人影。


    那人見到烏蒙也是一愣,鬥篷縫隙裏一雙黑眸一眯,有一刹驚詫,但很快就被深邃的眸色掩蓋掉。看來是個很善於隱藏情緒的人,這一點倒是跟烏蒙不謀而合。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烏蒙厲聲問。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出現在這裏,多少跟封神塚有關係。但若是直接問,萬一這個人真不知道封神塚,那她不是平白暴露了一個秘密?


    那人沒有回話,眸色驀地一暗,低頭將鬥篷一掠,飛身撲了上來,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讓烏蒙都覺得吃驚,人類中竟然還有如此敏捷的人,簡直跟自己不相上下。然而那人的攻擊隻是佯攻,匕首虛空一劃,烏蒙閃躲時,他一晃拐彎往另一個方向逃走了,飛速奔跑時揚起的鬥篷露出他部分身體,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


    烏蒙想也不想立刻追了上去!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絕不能讓他跑了!


    論速度,烏蒙有絕對自信,可是前麵的男人竟然能跟她足力全開的情況下和她始終保持距離。這麽耗下去是追不上他的!烏蒙看了眼自己隻剩下三分之一的體力,遊戲裏一旦沒有體力就無法在行動了。


    她心裏估算著風向和風速,用力一蹬躍身而起,背後雙翅“嘭”的一聲抖開,借著慣性和風力瞬時將速度又提升一截。一道青綠色的半月形軌跡劃破晨光,光尾正巧落在男人麵前。


    那個男人猛的頓住身體,為了抵消慣力,他雙腳都陷進土裏,隻留一半腳背在外麵。在他喉前抵著一根閃著寒光的羽針,隻稍稍再緩一點,尖部就能刺進他的喉嚨。


    望著麵前女子一雙淩厲的眼睛,男人也很識趣舉起雙手,把藏在鬥篷裏的武器丟到地上。那是一把樣式很普通的匕首,若一定要說不通,就是刃上似乎有一道暗紋,被光線一照,晃著眼睛一時也看不清是什麽紋路。


    見烏蒙用腳把那把匕首踢到一邊,鬥篷裏狹長的鳳眼上挑,看不出一絲驚慌,仿佛烏蒙攔下他完全是在他預料之中一樣,或者說,他期待被攔下來。


    “你這麽明目張膽地追著一個男人跑,很容易讓人誤會的。”鬥篷裏傳出男子的聲音,慵懶而曖昧,聲線柔和但不失男人特有的低沉感,明明看不到表情,也知道他在笑。


    “獨行寂寞,有美女作陪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跑。”烏蒙學著他的口氣,挑起眉梢,同時把羽針往前逼得更近,幾乎貼到他的皮膚。


    男人脖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後仰,嘴裏調侃卻不斷。“你這樣是威脅不了我的,掛掉無非是回到駐地。不如這樣好了,你對我嚴刑逼供,我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好色,你可以用美色勾引我。”


    “正巧,我也最擅長對付好色之徒。不過玩法太多,一時間我也拿不準,不如你給我點意見?”烏蒙睨著眼睛,隔著麵紗將羽針貼著男人的麵頰比劃著,嘴角噙笑,周身已經殺意滿滿。


    “開玩笑,開玩笑。別當真啊美女,我後半輩子還指著這張臉吃飯呐。”雖然隻是被人用一根羽毛威脅,可男人不傻,直覺告訴他這跟羽毛的危險係數不比那些冷兵器來得差。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來這裏的目的了麽?”烏蒙對鬥神領域了解不多,但不代表她不知道,眼下能在這裏的一定是現實裏活生生的人,恐怕還不是一般的玩家。


    “賞月,”男人舉起的右手單指指向天上還能看到半個輪廓的月亮,眼睛笑得快眯起來。“當然,我也賞那個――美人。”


    男人故意拖長話尾,趁烏蒙不備雙指夾住羽針一端,另一隻順著烏蒙手臂攀附上她的麵具,如柳絮般拂過後在她後背猛地一推,兩人身形就此錯開,還不忘撿起那把被烏蒙踢開的匕首。


    烏蒙頓時錯愕,男人動作之快,連她都沒反應過來。先前的追逐中應該是留有餘力。


    他是故意等著自己追上他的?一種被戲弄的感覺油然而生,烏蒙肺都快氣炸了。


    拉開距離後,男人背著朝陽掀下頭帽,露出邪氣的笑顏。微風中檀棕色的短發隨風飄揚,黑眸裏不再刻意隱藏的殺意頃刻間將烏蒙團團圍住。一時間,臉烏蒙都被懾住不能動彈。這時她才明白過來,之前察覺到的不妥原來是因為這個。


    烏蒙曆經過無數血戰,對殺意的感受力也比一般人強。而這個男人竟把如此強烈的殺意隱藏得諱莫如深,連她也僅僅是覺得有什麽不妥的程度。可為什麽他明明打從見到自己的第一眼起就生了殺心,卻不動手?


    這個男人不簡單。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你再這麽發呆下去我可是會取掉你腦袋的。”男人嘴裏這麽說,卻不攻反退。看似輕鬆的往後一躍,他的身形,竟然,竟然就這麽懸浮在空中。


    “我特意摘掉鬥篷好讓你記住我的臉,嗯,期待下一次的見麵時你能坦誠相對。當然,不坦誠也沒關係,我比較期待的是你打算怎麽跟我‘玩’――”


    最後一個字,對方特意加重了語調。本就帶著調戲的話語從那張薄唇裏吐出更是顯得曖昧異常,滿滿都是調戲的意味。鬥篷下一陣暗湧,躍出一道銀光,烏蒙本以為是暗器,但發現上麵沒有殺意,索性她直接用手接住。


    “這算是信物,記得來找我。”說罷,男子撕開一個卷軸,瞬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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