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收了張數目不菲的白條,烏蒙還沒搞清楚情況,那三人就連滾帶爬的跑掉了,隻有為首的那個人加了她好友,名字叫柴老六。


    此時天已蒙蒙亮,正是山林間霧氣最濃鬱的時候,烏蒙按地圖找到霧村所在的位置。這是個不大的村落,隻有十來戶人家,陽光初升,沒有鳥鳴犬吠,也沒看到任何飼養的家畜,空氣帶著晨獨有的清新,也襯托得這裏格外清淨,如果不是房前屋後都收拾得整潔利落,烏蒙甚至懷疑這裏根本沒有住人。


    聽林梓薇說,發布任務的npc是個很守舊古板的中年人,也是這個村的村長,必須對他相當客氣才行。這個時候去打擾npc睡覺顯然不是多明智的舉動,她在村子隨意走動打發時間。村裏的屋舍修得相當密集,道路隻留了能供兩人並肩通過的寬度,屋舍都不大,擺在門口的農具也稀稀落落,看得出村裏人丁並不興旺。


    可巧的是,整個村子居然都種滿了龍骨藤,那是一種木質的藤本植物,葉子呈紅色,有巴掌大小。龍骨藤的種子在屋舍之間的土地中發芽後,就沿著搭好的架子攀爬上房頂和梁柱,在遠處看就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


    龍骨藤兩年開一次花,然後就會死去。花朵是米粒大小的白色,巫族子民喜歡把那些花揉入一種小巧糕點裏頭食用。烏蒙以前最喜歡吃哪種糕點,如今看這龍骨藤的年份,似乎離花期還有很久,但烏蒙依然可以想象出那種甘甜和清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烏蒙走到一堵牆跟前,用手摸了摸上頭火紅的葉子,露水還凝結在上頭,一下打濕了她的手指。烏蒙把葉子被輕輕抬起。那顆晶瑩便在葉子中央轉起圈來,眼看要滾到邊上時,葉子下麵的手指往上一勾,露水再次落回中間。


    在最初和平的那段日子裏,她經常用這種方式和燭九打賭,看露珠在誰手裏轉得最穩最久,輸的就要扮成人類的樣子,帶著獸皮鳥羽到易物的集市上換米麵。帶回來做花糕。那時候烏蒙很不喜歡跟人類接觸,但每次她都是輸的那方,不過最後扮成人類的一定燭九。


    “小姑娘,你也喜歡玩這種遊戲?”


    屋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年邁的老者,白發蒼蒼,雪花一樣沒有一點雜色的胡須一直拖到了胸口,半掩在白眉底下的目光中有著一種不符年齡的神采。隻一麵的印象,烏蒙就斷定他不是一般的老者。


    “一時興起罷了,看到這些龍骨藤不由的就想起年少時和同伴玩過的把戲。”


    老者泰然的站在那裏。看著烏蒙若有所思,伸手攬過屋前一片藤葉,目光灼灼。在葉心的露珠也像烏蒙手裏的那樣飛速旋轉起來,不過也隻持續了數秒便崩裂開了。其中一點落在他的胡須上,老者不以為意的用手一摸,哈哈笑起來。在笑時可能氣順不過來,又開始猛烈的咳嗽。“老了老了,不過老朽玩了一輩子這個遊戲,也不如你這個黃毛小丫頭呢。”


    說她是黃毛丫頭?烏蒙扯了扯眉,卻難得的沒有說什麽。


    “最近來霧村的人很多。你的目的也跟他們一樣吧?”這位老者經過先前的遊戲後對烏蒙頗有好感。他清楚霧村數千年的平靜已經結束,就如預言中所說的那樣:拜訪者會紛至遝來,他們都懷著同一個目的,把命運交付給誰,就全靠智者的決斷了。


    想躲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主宰命運,那麽他至少可以選擇把命運交托給誰不是?


    “是的。”烏蒙也不避諱,直言自己的目的。


    “嗯。在你要找的那位村長起床之前,可否願意聽聽老朽的故事,雖然談不上多精彩,可是人老了總會囉嗦一些,就當陪我解解悶吧。”


    老者說完便轉身回了屋子,留下虛掩的門像是對烏蒙做出邀請。反正現在沒事可做,烏蒙也很好奇這個老者為什麽會知道她跟燭九曾經玩過的遊戲,因為她一直覺得這種無聊的把戲拿不上台麵。燭九內斂古板,更加不可能談於人前。那外人從何得知就成了一個謎團。


    老人的屋子窄小逼仄,但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靠窗是一張舒適溫暖的床,鋪著獸皮的躺椅緊貼在堆滿雜物書籍的桌子和床中間。四麵的牆壁都是書架,上麵擺滿了書,讓烏蒙吃驚的是她竟然看到一本曾經在諾菲學院圖書館見過的散文集!那本書應該是三年前整理出版的,為什麽遊戲裏一個npc的家裏會有這麽新的書!?


    老者見烏蒙一直盯著書架上一本白色封麵的書,以為她喜歡,便起身將那本書拿下來,隨意翻了兩頁取出一頁葉脈的書簽,再抵到烏蒙麵前。“這本書我覺得沒什麽意思,你要是喜歡就拿走吧。”


    老者的題外話是——放在這裏我也覺得很占地。


    烏蒙並不是喜歡那本書,隻是單純為這本書出現在這裏感到好奇。既然老者想圖個便利把書處理掉,她就當賣個人情跑個腿算了。她接過書後就直接丟進了包裹裏,看不出半點喜歡的樣子。老者也裝傻充愣,擺出處理完雜事的輕鬆表情,不緊不慢的坐到躺椅上,用獸皮把膝蓋遮好。


    擺好姿勢收拾停當後,老者的視線看向窗外的龍骨藤,開始對他的故事娓娓道來。


    在他的故事裏頭,他是一個穿越者,為了族裏流傳下來的一個預言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裏。經曆了漫長的歲月,如今他也垂垂老矣,關係著全族命運的預言他一刻都沒放下過,卻意外被困在這個村子裏頭。在他生命終結前,在無法聯係上其他族人的情況下,他想把這個重擔托福給值得信任的人。


    烏蒙聽完他的講述,感覺略有些離奇卻令人欽佩。老者的族人都有冗長的壽命,延綿千年,這點和巫族的普通臣民很像。在他剛成年的那天就肩負全族重任獨自上,在陌生的世界守望到即將魂往歸墟,她能理解他在彌留之際的迫切。


    係統詢問烏蒙願不願意接受尋找上古異族守護神的任務,烏蒙雖然有心卻並不急於應承。“允諾不過是點頭的事,可你從哪裏得知我值得信任呢?”


    “在我還是孩童的時候,有一次在參加完祭祀儀式後,看到族裏一位長老也是在用龍骨藤的露水玩這樣的遊戲。我覺得新奇便懇求他教我,不過這種看似簡單的遊戲我卻怎麽都學不會。”


    的確,轉動露水而不讓它散開很考驗巫力的精確控製,集中力也相當重要。


    老者的視線隨著他的思緒飄到遠處,似乎又再次體驗到當時在長老麵前局促的心情,他麵色微微有些泛紅。烏蒙正想問那位長老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老者又再次開口。“那位長老為人相當冷漠,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像夜空一樣深邃,如繁星一樣璀璨。他當時的笑容沒有一點惡意,甚至能讓我感受到溫暖。但他的笑容卻突然僵住,拂袖離開了。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就連族長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烏蒙若有所思的垂下頭,那位長老倒是個奇怪的人。而這個老者從族裏長老那裏傳承下來的遊戲,卻成了他信任她的原因,也是她無法拒絕的理由,如果能找到他的族人,或許能打聽到一些關於神秘長老的信息。但烏蒙很清楚,從老者描述的年齡和外貌來看,那個長老不可能是燭九。


    她接下任務,收到悅耳的提示音後,烏蒙獲得了一個稱謂:上古異族的繼承者。稱謂附帶了一個被動能力——神祗守護,可以免除一次死亡。這個技能雖然隻可以使用一次,卻是保命符,非常實用,就像通過界湖時那樣,誰沒有遇到無法應對狀況的時候,更何況烏蒙和其他玩家不一樣,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隻是不知道神祗守護對她是不是真的有效,她也不會傻到去嚐試。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希望有生之年族人能回歸到神祗的庇佑之下。”老者虔誠的閉目祈禱,半晌後才睜開眼睛。


    外頭的太陽已經把光芒斜撒進屋,外頭也漸漸能聽到人聲。雖然中途多了這段小插曲,但烏蒙還是沒有忘記此次行來的任務。她跟老者道別後,來到一棟門口一口水井的屋前,這裏就是霧村村長的家了。


    烏蒙走上階梯,輕輕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中年人,蓬鬆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烏蒙,等待著她自己說明來意。按固定流程,霧村是一個被詛咒的村莊,人隻要在這裏呆上一天就無法再踏出村子一步。村裏人無法去森林裏狩獵,所以他們才會把居住的地方盡可能的集中在一起,把空出的土地拿來種植,以求能生存下去。


    霧村村長顯然見過太多主動提出幫忙的人,但長此以來成功的一個沒有。所以烏蒙表明來意後他依然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讓她去收集獨角犀的角證明自己的能力。按林梓薇的說法隻需要十根角就可以交付任務,但任務描述裏頭並沒有明說要多少,烏蒙索性把包裹裏的犀角全搬了出來,討打的問了句:“這些夠麽?”


    “夠……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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