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女子隻有在找夫婿的時候,才會拋繡球。


    龔茉莉把繡球拋給柳毅,這是何意?


    “是你中獎了。”


    柳毅搖了搖頭,把繡球塞到胡圖圖懷中,“小胖。這繡球她本來是拋給你的,但是因為她衣服穿得太少,手凍僵了,這才出現失誤,把繡球丟到了我身上。”


    “真的?”


    胡圖圖滿臉驚喜。


    柳毅說道:“你看,她正在盯著你呢。”


    胡圖圖轉頭一看,果然那龔茉莉正睜大眼睛瞪著他。


    “原來是給我的啊。”


    胡圖圖咽著口水,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繡球塞到懷裏,然後站起身來,對周圍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視而不見,朝龔茉莉揮了揮手。


    龔茉莉臉色一冷,不著痕跡看了看坐在台下的範建,而範建則頗有深意的搖了搖頭。於是,龔茉莉裝作生氣瞪了胡圖圖一眼,下台去了。


    “柳師兄,拋繡球的女子叫做龔茉莉,是木字院的弟子。”


    段木怒壓低了聲音,在柳毅身邊解釋道:“她的姿色,在整個外事堂女弟子中,排得進前十。不過……按資質來說,的確配不上柳師兄。”


    柳毅看了一眼陸凝霜,淡然一笑。


    陸凝霜靜靜的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卻已經使得群芳黯淡。


    數百女弟子,何人比得上她?


    接下來又有各種節目上演,吹簫、奏琴、舞劍、打拳,各式各樣。


    等這些人鬧夠了,年會才算搞完。


    寧玉柱拿著一大箱子符紙,守在禮堂門口。


    每一個弟子出門,都會得到兩張符紙。


    符紙叫做神行符,施展之後,能在一天之內,日行千裏、夜行八百裏。


    正月初一到初五,外門弟子能回家省親正好需要用到神行符。


    “有些弟子的家,遠在千裏之外,要是沒有這兩張神行符,區區五天時間,隻怕回不了家。難怪年會的節目這麽難看,他們都舍不得走,留下來隻為了得到兩張神行符而已。”


    柳毅接過兩張神行符,神色有些暗淡。


    地靈村被毀,柳毅已經無家可歸。回去一趟,是為了祭祀父母親人。


    不一會兒,外事堂就空空蕩蕩。


    眾弟子隻想早點回家,紛紛使用了神行符,打著火把,提著燈籠,趁著夜色狂奔下山。


    柳毅回坤字院取了幾壇酒背在身上,準備用這酒來祭祀父母。隨後施展了一張神行符,帶著貪狼,走在人群當中。


    前方,陸凝霜孤身行走在路上,卻沒有施展神行符。


    “陸師妹,你怎麽不用神行符?”


    柳毅飛馳而來,停在陸凝霜身邊。貪狼則撲到了陸凝霜腳邊,嗚嗚的叫了兩句,搖了搖尾巴,倒也惹人喜愛。


    陸凝霜搖了搖頭,摸摸貪狼的腦袋。


    時至今日,陸凝霜已經原諒了貪狼偷她兔子的事情。


    柳毅見陸凝霜搖頭,以為她出身貧寒,想要留著符紙賣錢,“陸師妹是舍不得用神行符嗎?”


    陸凝霜又搖了搖頭。


    “那我帶陸師妹下山去吧。”


    柳毅心裏咯噔一跳,拉著陸凝霜的手,往山下跑去。他口幹舌燥,也不管陸凝霜會不會拒絕,牢牢抓住陸凝霜的手掌,就是不肯放開。


    陸凝霜臉色紅了一紅,旋即又恢複正常。


    玉溪派山高險峻,要走好幾十裏山路,才能下山。


    柳毅用一張神行符帶著兩個人趕路,速度自然慢了,周圍弟子早已消失不見,兩人手拉著手,走了半個多時辰才下山。


    山下有一條寬闊的大道,貫穿南北。


    幾十個穿戴盔甲、手持兵器、騎著駿馬,在一個將軍模樣之人的帶領下,守在一輛馬車旁邊。


    馬車上鑲著珠玉,古樸典雅。


    明珠泛著白色光輝,把道路周圍照得一片明亮。


    “小姐!小姐你可算是下山了,你要是再不下山,裴將軍還準備上山去接你呢。”


    一個侍女,從馬車上跑了出來,呼喊幾句之後,見柳毅居然拉著陸凝霜的手,立刻神色大變。


    “我還以為你是家中貧困,準備把符紙留下賣錢呢。現在看來,陸師妹你家應該挺有錢,回師門的時候,可別忘了多帶些好吃的。”


    柳毅自然不會和一個侍女去計較,他淡然一笑,放開陸凝霜的手掌,帶著小狼朝地靈村方向疾馳而去。


    “師兄路上小心。”


    夜色當中,傳來陸凝霜一聲叮囑。


    “小姐,他是誰啊……”


    侍女嘰嘰喳喳問個不停,陸凝霜卻一句都沒回答,徑直走到了馬車上。


    “回府!”


    裴將軍一聲令下,馬車上泛起一道陣法光芒,消失在道路盡頭。


    ******


    地靈村與玉溪派,相隔二百多裏。


    玉溪派山下,有一座小縣城,叫做隆昌縣城。


    祭祀父母親人,需要用到香火蠟燭等祭品。


    今夜天色已晚,城中店鋪都關了門,柳毅隻有在城中住上一夜,等明天店鋪開門。


    城中浮現著一股子放過鞭炮之後殘留的硝煙味。


    街頭街尾,掛著大紅燈籠。


    近鄉……情更怯!


    第二天,柳毅背著香火蠟燭離開隆昌城的時候,心思更是沉重。


    地靈村峽穀,就在眼前。


    柳毅一路狂奔,來到村中。


    原本應該荒無人煙的地靈村,現在卻有人住在村裏,收割過地靈稻米的田地,也被人開墾了一遍。


    柳毅心中詫異,尋一個村民問了問,才知道這些村民,是玉溪派安排在地靈村的新村民,依舊負責給玉溪派種植地靈稻米。每隔九年,玉溪派會來挑選弟子。


    至於三個月多前那些死去的村民,則被埋在了山坡上,建了一座公墓。墳前立著一塊石板,算是墓碑,卻沒有碑文。


    柳毅來到墳前,點上香火蠟燭,燒了紙錢,又擺上瓜果祭品,倒上酒水,恭恭敬敬磕頭行禮。


    不知不覺,眼中就流下了淚水。


    柳毅心裏頭,不斷的回想著。


    想起了當初的點點滴滴,父親的嚴厲、母親的慈愛;想起叔伯親人,想起兒時的歡笑;想起了婉兒……


    甚至想起了離別那一天,三娃子尿出來的一道彩虹形。


    許許多多畫麵,在柳毅腦海中不斷翻騰。


    地靈村的山,還是原來的山,水還是原來的水。房屋田地,青鬆竹林,全都沒變。


    可物是人非,柳毅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經永遠消失。


    “爹!娘……”


    柳毅仰天痛呼,抓起酒壇大口大口的喝著酒。


    此刻卸下了平時少年老成的偽裝麵具,柳毅就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孤獨的在曠野山林裏痛聲大哭。


    深仇大恨像大山一樣壓在心頭,讓柳毅少年老成,讓他在玉溪派學了不少人情世故,見識了不少陰謀手段。


    哪怕柳毅已經懂得如何運用計謀,懂得反過來去算計他的敵人。可歸根到底,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不知不覺就醉了,醉倒在墳墓前麵,沉沉的睡了過去。還做了一個夢,夢到母親在做早飯,父親則把一塊毛巾丟到他臉上,叫他起床洗臉吃飯……


    “爹!娘!”


    柳毅呼喊一聲,睜開眼睛,卻見到是貪狼在用舌頭舔他。


    陽光從東麵天空照射而來,灑在山間。


    柳毅大醉一夜,到此刻才發現公墓所在的地方,竟是當初發現羽毛的山洞。墳墓應該是丹登子與丹峰子兩人建的,他們就地取材,直接用這個深洞來做墳。


    “此仇不共戴天!”


    在山間洗了把臉,柳毅迎著村民詫異的目光,離開地靈村,用了一張神行符回到玉溪派,徑直前往長台峰。


    “師傅!”


    柳毅拜倒在唐佳文麵前,眼睛通紅,“師門以前說要給地靈村討一個公道,不知現在有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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