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抹黑,嚴府上了夜燈。大多數屋子裏都沉寂下來。那些白天或亂的家人,多數吃了飯,或早早入睡,或聚集在小屋子裏賭錢閑聊。


    嚴鴻的小院裏,胡晚娘和墜兒主仆二人相對而坐,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忽然,家童嚴安奔過來:“少奶奶,墜兒姐,大少爺查賬回來了。”


    胡晚娘“啊”地一聲,手中的手帕掉在地上。原本就落落寡歡的臉上,又罩上了一層陰雲。一雙大大的眼眸,交替閃現著擔憂與漠然。


    片刻,隻聽呀的一聲,是小院的門被人推開。接著,在踉蹌的腳步聲裏,傳來嚴鴻顛顛倒倒的念白:


    “……我手持鋼鞭將你打,將呀將你打……”


    胡晚娘臉色更陰了。墜兒也有點驚慌:“小姐,看來姑爺他又喝醉了,還要手持鋼鞭……你,你還是避一避吧。”


    胡晚娘慘笑一聲:“避?避到哪裏去?讓他打死我好了。”


    說話間,房門嘎地開了,嚴鴻滿身酒氣,右手腕上還包著塊膏藥,臉上是一副輕浮而急切的笑容,步履蹣跚進來:“啊哈,夫人,愚夫這廂有理羅!”


    這副浪蕩子架勢,胡晚娘過去也不知見過多少次。每一次伴隨而來的,都是讓人不忍回想的痛苦和恥辱。想到此,盡管她一顆心兒早已沉入冰潭,身體卻又一陣發熱。


    眼下看著躲不過,胡晚娘一咬牙,挺起胸膛:“相公回來了……墜兒,你先回避吧。”


    墜兒滿臉焦慮,既有恐懼,又有難過,還有一絲迷惘。她閃在一邊,看著麵目扭曲的嚴鴻,想說什麽,想伸出,卻又不敢。


    嚴鴻滿臉通紅,雙目中閃現的是野獸般的欲火。他咧嘴一笑,伸出兩隻白皙的手,狠狠抓住胡晚娘的肩膀,用力一推。


    嚴鴻身高力大,又仗著酒勁,嬌滴滴的胡晚娘如何扛得住他?驚叫一聲,已經仰麵倒在床上。


    嚴鴻毫不客氣,雙手揮出。刺啦一聲,晚娘胸前的衣襟已經被扯開,露出一抹雪也似的肌膚。


    墜兒一手輕輕捂住嘴,沒有叫出來。看著狂獸般的嚴鴻和被他壓在身下的小姐,這個丫鬟眼裏也不知是怕,是憂,還是一絲傷感和失望。


    而胡晚娘則已經恢複了一副聽天由命的神態。沒錯,就是這樣,這才是每天晚上正常的生活啊。她的眼光在嚴鴻那張扭曲的臉,和欲火噴張的眼睛掃過,卻仿佛視而不見,又木然地轉向天花板,甚至連雙手也懶得動一下,靜靜等待著即將降臨的肆虐。


    這一瞬間,臥房裏是緊張壓抑的死寂。


    猛然間,嚴鴻又停了下來,掄圓了左手,往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


    沒錯,這一瞬間,前身是21世紀推銷員閆東來的冒牌貨嚴鴻,發現自己的舉動反常。好似一股不能自製的欲望,驅動自己做出了粗魯無禮之事。他似乎不由自主地撲向了胡晚娘,又不由自主地開始準備蹂躪的前奏。


    本來,對自己的明媒正娶的老婆,行施一下穿越附體前慣常的娛樂活動,這壓根算不了什麽。胡晚娘那窈窕的身形,這兩天也確實讓嚴鴻垂涎不止。但是,姑且不論胡晚娘自己的意願,要是這一切暴虐行動不是在自個的意誌下做的,而是身不由己扮演出來的,那這滋味可就差多了。


    難道,是在酒醉之餘,被那正牌貨色給搶了意識?那麽說,要是任由那死鬼這樣暢快,我這副魂兒是不是會被他趁機擠走啊?


    想到這種危險,嚴鴻感到一絲從頂門穿透腳跟。**什麽的先別說,自個享受這官三代的曰子還沒夠呢,哪裏舍得把這身軀還給正牌死鬼的靈魂!


    於是他趕緊狠狠一巴掌揮到臉上。熱辣辣的有些痛,卻也清爽了許多。仿佛打的是一個自己,挨打的是另一個自己。


    於是,胡晚娘和還沒出屋去的墜兒,都莫名其妙望著嚴鴻臉上的五根指頭印。


    嚴鴻一巴掌打醒了自己,肉體上的歡娛是被慘無人道地打斷了,精神上卻贏得了“勝利”。他站直起身來,咳嗽一聲,又向胡晚娘作個揖:


    “對不住,夫人,今晚被二弟抓住,喝了幾盅。酒意上頭,也不知自個什麽病上來,竟然管不住手。方才,我無禮唐突了夫人,大是不該,還請恕罪。”


    胡晚娘坐起來,順手用被撕開的衣襟掩住胸前,淡淡一笑,這笑裏卻充滿無奈。


    在她看來,丈夫昨晚和今早都表現得意外的彬彬有禮。可是這種彬彬有禮,在她出嫁之前,不也是如此麽?


    就算是出嫁之後,這個英俊瀟灑的嚴大公子,在人前對夫人可也真是相敬如賓,竟有促狹不知死活的人搬弄口舌,說好似伺候皇後娘娘一般。


    然而關上臥房的門,嚴鴻便轉眼成為了如此暴**穢的色中惡魔,將她的肉體和靈魂都深深踐踏和蹂躪。而所謂的皇後娘娘,則淪為任他欺淩的女奴。


    他不僅用那些奇形怪狀的刑具,在她美麗的軀體上留下淡淡的傷痕,更在她的心上劃下深深的痛苦和恥辱。


    看來,嚴鴻很是喜歡這種變態淩虐,而她自己,在這“夫為妻綱”“三從四德”的年代,也沒有權力拒絕丈夫的這種變態要求。


    更何況,她家庭早已中道敗落,而嚴嵩、嚴世蕃父子正是炙手可熱,讓她何以反抗?


    於是她隻能默默地容忍著,等待有一天自己被活活折磨死,也就一了百了。


    作為唯一的抗拒,她隻是嚴令嚴鴻不準納妾。要納妾,先休了我!


    她也不完全知道自己提出這種條件的真正用意,是在用主婦的權威尋求一種可憐巴巴的心理平衡,還是想用這種條件激怒嚴鴻,最終讓他休了自己,好脫離苦海?


    不管是那一個目的,這種手段到目前為止,都是沒有起到應有效果。嚴鴻對她變態的占有欲望,或者也可以叫一種魔鬼般的愛,並不會因為不許納妾的限製就加以放棄。


    相反,不許嚴鴻納妾,結果隻不過讓嚴鴻加倍地把欲望和酷虐傾瀉到晚娘無助的身軀上而已。


    所以,這會兒的胡晚娘,已經不再對嚴鴻的“改惡從善”抱什麽希望。昨天和今早的客氣,也隻是裝出來的罷了,目的或許是讓她放鬆警惕,待她自以為安全了,再猛然來一個新的淩辱和虐待。


    就如同貓兒抓住耗子,先放開一段,再出爪去抓住一般,這樣才有加倍的精神折磨。是的,一定就是這樣了。


    今晚喝醉酒的嚴鴻,剛才那一副餓虎撲羊的架勢,在她看來是完全的真情流露,也是她生活的正常狀態。


    而又是自個打耳光,又是道歉什麽的,大概還是這個惡夫想出來戲弄她的新鮮玩意吧。


    想到這裏,晚娘不敢再受自己丈夫這一禮。她相旁一讓,道:“相公何出此言?相公當初早有教誨,娶來的娘子買來的馬,任你騎來任你打。奴家服侍不周,受些兒零碎苦頭,也是咎由自取,怎敢再怪到相公頭上。”


    看著自個正妻這樣冷漠的樣子,嚴鴻真是氣鼓十漲。加上喝了幾杯,舌頭有點大,他結結巴巴地說:“娘子,你這般說,讓我……讓我……”


    胡晚娘輕輕歎了口氣:“天色不早了,相公還是快些說吧。您今兒晚上,到底想要如何?”


    言語之間冷淡依舊,絲毫未見緩解。


    “到底要如何啊?我要你心甘情願的服侍我我才碰你。”看著自己夫人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嚴鴻也是氣往上撞,借著酒姓脫口而出:


    “我嚴鴻也不是找不到女人的,你也不要端著這副樣子。放心自今曰起,我決不勉強你。除非你肯回心轉意,否則我斷不會招惹你就是。今天,我還是自到書房去睡。”


    說完,嚴鴻虎地站起身來,隨後抓起桌邊的茶壺。胡晚娘一驚,以為他大怒之下想要行凶。卻看嚴鴻抓住茶壺,嘴對嘴咕嘟嘟一陣暢飲,喝得涓滴不剩,隨後把茶壺往案幾上一撂,徑直往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回頭嚷了一聲:“墜兒,讓嚴安給我備兩條厚些的被子!昨晚凍得本少爺腿疼!”


    晚娘眼見嚴鴻鬥誌昂揚、偏偏倒到地出門,禁不住又詫異了一下。難道這個惡丈夫,昨天開始真是變了一個人?


    可是,冰凍三尺非一曰之寒,早已受過太多傷痛的晚娘,指望這一個動作就讓她回心轉意那也是不可能。晚娘終究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道:


    “相公好誌氣,希望你言而有信。另外要提醒你一聲,咱之前的規矩不變,沒我點頭,你可納不得妾。”


    尼瑪,嚴鴻差點把舌頭咬下來,你真是蹬鼻子上臉啊。他氣呼呼地回頭喊了一聲:“不勞娘子提醒,我自然曉得。”大踏步往書房去。


    書房裏,早已燃起一爐好香。一會兒,童仆嚴安搬來兩條錦被,熏得香噴噴的,摸上去又軟又暖和。嚴鴻長歎一聲,脫了鞋襪、外衣,用被子一裹,躺在床榻上。


    這睡眠條件,比起自個在21世紀的地下室,那冰冷凹陷的床板,那永遠潮乎乎的褥子和被子,真是天壤之別。


    然而,想到胡晚娘那張臭臉,卻總讓嚴鴻氣憤難平。你不就是個美女麽,就算那正牌貨色對不起你,我這麽低三下四懇求,你好歹也給個好臉啊。這麽臭的脾氣,難怪要被正牌貨色**了,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罷了罷了,你愛咋的咋的,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老子還是多花點精力在今兒碰見那高個兒女漢子身上好了……


    帶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穿越者嚴鴻又一次進入夢鄉。


    這時在臥房裏,胡晚娘主仆二人,卻有些驚奇地麵對家丁嚴洛送來的兩包東西:


    “少奶奶,墜兒姐,這是今兒大少爺巡查店鋪時買的。他說,這大棗分外清甜,這砂糖栗子炒的正對火候,雖然涼了,也是好吃的,所以特意囑咐小的,捎兩包來,說讓少奶奶嚐個新鮮。”


    晚娘撚起一顆栗子,看著那炒得咧嘴的栗子殼,露出裏麵焦黃的栗子肉,不禁怔住。殼上那張嘴,怎麽讓人聯想起嚴鴻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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