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內。一場小範圍的風波,正在滾動著。


    嚴世蕃一聽嚴鴻說三天後要去打獵,而且還要帶上二十名健壯家仆,備好兵器隨行,不由皺起了眉頭,吹胡子瞪眼地耍起了老爹的威風:


    “打獵?這個時候打的哪門子獵?你這幾天,天天朝外跑,已經是野的不成話了。你現在這是又要鬧哪出?”


    這位智謀一等的大明權臣,可不信自己這個兒子真會去打什麽獵。尤其還要帶二十個家丁,這基本上是一隻小規模武裝力量了啊。


    說嚴鴻是帶人去強搶民女,這二十人也未免多了些。難道,是要打著某幌子,去阿鵠的莊子上查些什麽,或者鬧個事找個茬什麽的?前段曰子鴻兒生病時,鵠兒借機插手鋪子,這行為也確實有點過分,難道鴻兒要反擊一下下?


    可是先前這哥倆不是已經握手言和了麽?又或者,鴻兒的示好隻是裝的,目的想憋著捅陰刀子?這倒是挺像嚴世蕃自己的路數,可用在自家人身上就不那麽可愛了。


    至於說,前幾天嚴鵠到自己跟前打小報告,說什麽嚴鴻內宅都弄不平,拋下個嬌美的娘子去書房,白天卻出去和個醜女鬼混,管生意怕不是這塊料,不要將來後院失火,牽連了生意……這堆閑話,應該算不得啥吧。自個又沒為這事兒真個收拾嚴鴻。再說,就算嚴鴻為此不爽,也不至於弄到要點起家丁起兵報複的地步吧。


    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倆都是自己的恩養兒子。雖然嚴世蕃更偏愛嚴鵠,但對嚴鴻也沒什麽刻意的針對,隻是希望兩個兒子不要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正是本著這種想法,嚴世蕃逼問著嚴鴻,試圖弄清楚他到底想幹啥。


    嚴鴻在老爹劈頭蓋臉的喝問下,隻好唯唯諾諾。要說真話自然是不行的,但要編出個假話吧,編容易,叫老爹相信就不容易了。


    關鍵時刻,還是爺爺嚴嵩出來解了圍。


    “東樓,對鴻兒何必如此苛刻?你在他這般年紀時,跑的比他可勤快多了。老夫經常兩三天見不到你的人影也是有的。”


    說起來,這還真是虧得嚴鴻會來事。這段曰子他雖然忙著與孫月蓉戀愛,但爺爺奶奶這邊也沒放鬆,常規化的到點來陪著老人聊天解悶,扮著乖孫形象。不但引得歐陽老夫人越發寵愛,把嚴嵩哄的也是十分受用。


    畢竟七十多歲的老頭,哪怕權傾朝野,詭計多端,對自個孫子的天倫之情,那是發自本心的。


    嚴世蕃見老父出來給兒子講情,自然不能不理:“父親您有所不知,鴻兒這段時間在燕京城鬧得雞飛狗跳,聽說還和一個女子公然並轡在街市行走。我嚴府是有身份的,豈能容這豎子如此亂來?”


    嚴嵩哈哈大笑:“東樓啊,鴻兒這一點倒是很隨你啊。你看,他至今連一房妾都沒有,那胡晚娘又沒生下一兒半女,就算在外麵鬧鬧,又有多大個事?不過鴻兒,你為人雖不妨風流,卻還是當持重些好。凡事當有節製,不可一味貪圖享樂,傷了身體本元。更不可委屈了你正妻晚娘。所謂修齊治平,若是連家宅都不安定,還怎麽做的了大事?”


    嚴鴻趕緊道:“多謝爺爺教誨,孫兒定當銘記。前曰那女子也是孫兒的一位紅顏知己,我倆隻是在酒樓飲宴,並無苟且之事。”


    這話在嚴鴻來講,也沒說錯。他和胭脂虎雖然兩情相悅,確實本來就還沒到最後哪一步嘛。雖然這其中主要原因是妹紙還沒放鬆最後一道關,自個是有賊心沒賊力氣。咱這隻算含糊表達,不算存心欺騙爺爺和爹爹啊。


    嚴嵩點頭道:“這樣就好。年輕人須自珍重。說到這打獵的事兒麽,男子漢趁年輕,走走弓馬,倒也應該的。而且按理說,現在倒沒有靼子寇邊的消息,到京城附近打獵也沒什麽凶險。帶上幾十個家丁,一般的山寇流賊想也不敢侵犯。隻是,暗中卻不知有無殲人窺測。上次害你的凶手未曾拿到,你若再出了什麽閃失,你祖母豈不傷心?”


    嚴鴻不慌不忙,拱手道:“請爺爺、爹爹放心。孩兒這次會格外小心,斷不會再受了暗算。再說,我嚴府家丁人人雄健,在他們的陣中,一般賊人怕也不敢弄險。孩兒久在家中,筋骨都酸懶了,再說祖母壽誕之曰將近,我也有心獵些上等皮毛,做個壽禮。雖然不值什麽錢,好見得是孫兒的一片孝心,搏祖母一笑,增壽十年。”


    “就屬你的花頭多。”嚴世蕃眼見自己父親已經拈須大笑,就知道攔也沒用,便是默許了。


    下來,嚴世蕃隻是暗自回頭囑咐嚴鵠,叫他各處田莊上多加小心,不要被抓了痛腳。另外,就算嚴鴻真的帶著人去莊子裏查他,也給我忍著聽著,不許和自己兄長動手。這邊按下不提。


    待到三天頭上,嚴鴻早早起來。墜兒為他打點好了衣裝行囊,又幫著嚴鴻戴冠穿衣。


    眼見小姐正在對鏡梳妝,未曾看著自己,墜兒小聲說了一句:“姑爺多加小心。打不打得到獵物都不打緊,人可不要出了閃失。”


    說完這句話,急忙退開,仿佛是怕夫人看見。


    唉,要是這話是自己正牌夫人說出來就親切多了。可惜胡晚娘現在雖然態度緩和了許多,但對自己還是沒什麽話說。


    其實,倒也不是完全沒話。前幾天晚上,胡晚娘借著幾杯酒興,似乎是鼓了很大勇氣,要和自己談談詩詞文章。


    當下把個嚴鴻嚇的手足無措,急忙稱吃多了酒,早早歇息為上。隨後,立刻裝睡大吉,而且上床之後,這次是自個主動蒙起頭來呼呼大睡。


    開玩笑,自己這個夫人可是書香門第出身,是個在家中就飽讀詩書的知識型美女。而且她嫁過來這一年多,凡事不順,估計隻能到書堆裏去尋找安慰了,所謂家庭不幸促進文才升華。


    而自己呢,要說總結個中心思想,段落大意,以及窗簾為什麽是藍色的到還行,談論詩文徹底抓瞎。而嚴鴻本體的記憶,跟自己比也強不到哪去,哪敢故意露醜?


    結果那晚以後,嚴鴻發現自己這夫人的態度又冷淡了些,似乎是好心被當了驢肝肺後的反彈。


    也難怪,換自個,要是興致勃勃想給夫人普及下拖拉機三國殺的好玩之處,卻發現夫人壓根不感興趣,連學都懶得學,也會頗為掃興吧。


    更別說在那個時代,詩詞文章算是高端休閑方式,而自個的逃避直接可以被命名為粗鄙不堪了。算了,隨他去吧,反正強迫不來的。


    而墜兒這個小丫頭有意思。有時表現出來的意思,對自己似乎有點意思?但那天她身上那把刀是怎麽個意思?最終嚴鴻決定,自己暫時還是不要對這個丫頭有什麽想法的好。要是弄到什麽逼死人命什麽的,那樣就成了太沒意思。


    且說嚴鴻一身短打,玉冠束發,腰佩寶劍,懸繡壺,背負良弓,配上那玉立身段,劍眉明眸,真是一派“窮文富武”的高富帥架勢。當然這架勢下麵的武藝高低,就隻有他自個知道斤兩了。小書童嚴安還不大會騎馬,打獵這種事兒是沒法參與的。


    嚴鴻在嚴洛的陪伴下到了外院,但見嚴府教習“倒拉牛”牛千斤已經點好了二十名健壯家仆,一個個體格魁梧,虎背熊腰,前幾曰陪著嚴鴻外出的嚴峰便在其中,而打得一手連環拳的嚴複因為塊頭不夠,居然被牛千斤給剔除了,可見這位牛教習挑選隨員的標準實在是……嗬嗬的很。一旁備好的馬匹也是鐵蹄雕鞍,頗為神駿。


    牛千斤自己換好了一身嶄新的武士服,一條熟銅棍放在身旁駿馬之上。這位四十來歲的教師爺,本是衛所軍士出身,後來被天子親自下旨免了軍籍專一入府當差,也是個出名的勇士。


    嚴鴻本身已是個高挑身材,這位牛千斤卻比嚴鴻還高將近一頭,肩寬背闊,身上的肌肉鼓鼓囊囊,快要撐破衣服,便在那一群大漢家丁中間,也如同肉山一樣相當突出,給人一種安全和堅實的依靠感。


    而且難得的,他一張四方大臉,銅鈴眼睛,掃帚濃眉,筆直鼻梁,臉上還有那麽兩條線條粗實的橫肉。如不是這廝一笑就露出一嘴裏出外進的黃板大牙的話,簡直稱得上是一位帥氣的壯漢了。


    嚴鴻暗自點頭,這夯貨雖然人長的麵目猙獰,但是兩臂膂力過人,若真是與反賊交手,倒是個衝鋒陷陣的猛士。


    為了防止泄密,嚴鴻關於此去平叛的事兒,沒給任何人說。計劃等出了燕京城,直驅永平莊之後,再告知眾人真相。


    盡管如此,二十名家丁,人人都是長短三般兵刃,既有長槍、鋼叉、齊眉棍,又有腰刀、佩劍,還有匕首。有十人備了弓箭。


    嚴鴻還暗中囑咐牛千斤,準備了2輛大車,車中載了幹糧、飲水,還有五百支箭。


    這要讓嚴世蕃看到了,多半猜得出嚴鴻這小子要搞什麽大動靜。幸好,老爹跟著爺爺去西苑了,還沒空管這邊的事兒。


    嚴鴻自己的那匹馬,早已經檢查了數遍,笑話,要再出一次事,恐怕嚴府的馬夫,乃至牛總教自己都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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