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柔娘步步逼近,嚴鴻此時唯一所能倚仗,權且充做武器的,就是手中脫下來的長衫。這衣服是上等布匹做的,裁縫精致,拿到市場上能賣得近十兩銀子,可是在這生死拚搏之際,再貴的衣服,卻也沒法代替軍刃的地位。


    然而手中有件衣服,總好過赤手空拳。嚴鴻琢磨著,要不等柔娘逼近時,咱把衣服團成一坨,投擲她?好像不太妥當。


    或者,把衣服展開,蒙她的頭臉?好像也不太管用。


    但想到衣服蒙臉這個點子,卻禁不住又往邪路上聯想了一下。衣服蒙臉?這好像是那啥啥啥的節奏啊。


    生死關頭,嚴鴻臉上竟然現出一瞬間色迷迷的神情。而轉眼間清醒過來之後,嚴鴻卻靈光一現:對啊,那啥啥啥,不可以啥啥啥麽?


    心思電轉,嚴鴻一抖手腕,將脫下來的長衣當做馬鞭使,啪的一聲,徑直指向柔娘的左腿。他這馬鞭功夫倒是不錯,隻是練法不足為外人道了。正所謂熟能生巧,那長衣如同一條什麽怪物的觸手,又狠又快,伸展著纏繞過去。


    此刻柔娘已經走到距離嚴鴻三四尺之外,眼看抬手之間,繡春刀就能切向嚴鴻的咽喉。心想著嚴鴻若不是束手待斃,便得轉身而逃。哪裏料得到,這個當口嚴鴻竟然用一件長衣進行了反擊,更料不到,這個武藝平庸的紈絝子弟,倒耍得一手好鞭子。


    饒是如此,要是擱在往常,嚴鴻這種後宅床榻上練就的鞭術,根本不可能對柔娘形成什麽威脅。久在江湖磨礪的柔娘,其身手又豈是那任人蹂躪的胡晚娘可望項背的?


    隻是,現在柔娘自己也是傷重力竭,陣陣頭暈眼花,身法反應都不足平時一成,結果一下纏個正著,隻覺得右腿忽地一滯,不禁心頭一驚。


    好個柔娘,雖驚不亂,待要穩住身子,用手中繡春刀去割斷長衣。嚴鴻哪裏等她有這個機會,全身力氣用上,拚命一拽。


    柔娘原本已經站立不穩,哪裏擋得住大高個嚴鴻的這般猛力,身子頓時便被這一拽拽倒。啪啦一聲,重重摔在地上。這一摔之下,傷痛更重,眼前發花,本已沾血的左手指頭一滑,手中繡春刀已經撒手,當啷啷飛出兩步之外。


    嚴鴻原本是急於保命,這才使出這等猥瑣招數。眼見這個殺氣騰騰的小美娘,竟然真被自己一下拽倒,就摔在自己腳跟之前,也是大喜過望。他心知柔娘武藝何止勝他十倍,若不能趁機製住這小丫頭,等她再爬起來,自個手中可再沒兵器了!


    當下,嚴鴻哇呀呀怪叫一聲,一個虎撲過去,一手抓住柔娘的左腕,一手按住柔娘的右肩,人整個生生壓在了柔娘身上。


    這種姿勢,這種動作,如果換個場景,那基本就是個十八禁暴力愛情動作片的場景,不過現在,卻隻是生死搏殺,無關其他。


    嚴鴻這一下撲過去,原擬定將柔娘牢牢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隻有任他蹂躪。可是這兩人身手到底有雲泥之別。柔娘被嚴鴻這一壓,原本已經模糊的神智又有所凝聚,趁嚴鴻下撲力道不均之勢,縮肩扭腰,一條左腿竟然高高飛起,從絕不可能的角度反踢中嚴鴻肋下。


    嚴鴻隻痛得一陣眼淚出來,整個身體往右邊傾斜,按住柔娘的兩手也自然放鬆。他也顧不上去留心肋骨斷了沒有。眼看著柔娘左手伸出去抓落地的繡春刀,嚴鴻生怕柔娘利刃在手,那在這近身搏戰時,自個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他要緊一腳,把繡春刀又踢開好幾步遠。


    嚴鴻雖然沒親手殺過人,但這你死我活的時候,他也不會蛋疼到去做聖母。左腳踢開繡春刀,他趁柔娘左手在外的當口,又一屁股坐在了柔娘大腿上,雙手如鐵鉗似地,緊緊扼住柔娘的喉嚨。那脖項柔弱滑膩,可是今天要不掐斷這美麗的脖頸,自己就要送命在這院子裏了。對不起了,美女,咱倆要是隻死一個,您請啊請啊!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還未等嚴鴻手下使力,柔娘左手已經縮了回來,纖纖兩指,直插嚴鴻雙目。嚴鴻見這勢頭,哪裏還能堅持,不由自主,縮手來護眼睛。這一下,不但鬆開了柔娘的脖子,連整個腰背力氣都亂了。


    柔娘一條左臂仿佛靈蛇也似,向麵門隻是一計虛晃,隨即縮回,兜心窩子給了嚴鴻重重一拳,打得他五髒翻騰,差點大小便同時失禁。接著強咬牙關,腰眼使力,反將嚴鴻壓在了自己身下。


    這會兒柔娘右手重傷使不得力,便將左手探出,緊緊抓嚴鴻的咽喉。若在往曰,以她的掌力指力,這一抓之下,幾乎就能將嚴鴻喉結抓碎。可如今她失血過多,力氣不足,隻是緊緊的扼住血脈,讓嚴鴻一陣窒息。


    二人此時已經是貼身纏打,諸般功夫都施展不出。尤其柔娘當年隨父親練的戰陣功夫,在馬上挺槍掄刀,自是純熟,而對於這等近身糾纏的小巧格鬥之術,並不是十分擅長。而現在她的一隻手用不了,縱然懂些擒拿手法,也隻施展得出二三分。所以,兩人此時倒是回到了一個起跑線上,完全靠各自近身的手段了。


    當然,說起近身手段,嚴鴻是有一些的,隻是這些手段不是用來打仗的。柔娘本領隻剩下二三分,可這二三分的手段卻也足以製住嚴鴻。


    一開始,二人均有心去拾那單刀,可也都是有心無力。折騰幾下後,明白眼前處境,不殺死這個貼身相擁的生死對手,想要撿什麽刀也就是做夢了。一男一女,相互纏綿在一起,彼此上下翻滾不止,喘息籲籲。


    幾個來回後,終究還是嚴鴻遜色了一籌,被柔娘緊緊騎在了身下。兩條美腿,正夾在嚴鴻腰眼,讓他上下使不出力道來。一隻左手如鐵鉗般掐住嚴鴻咽喉,早已傷重無力的右手,也隻在嚴鴻麵門上抓撓。


    而嚴鴻在這當口,也顧不上什麽招式風度,兩隻手死死掰住柔娘的左腕。可是用盡全身氣力,竟也扳不開這小美娘的手指。隻感到柔娘左手上力氣越來越大,自個的咽喉越來越緊,氣息漸弱。


    他心頭一慌,左手鬆開,往柔娘頭上、胸前亂打。打了幾下,忽然抓到一個又挺又韌的東西,不由自主地五指一緊。卻看柔娘俏目上神色微微一變,旋即銀牙緊咬,更是分外猙獰。


    隨著大腦缺氧,嚴鴻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氣力不支,呼吸越來越困難。四體百骸的血仿佛都在沸騰。而在這種痛苦的憋屈環境下,讓他尷尬的是,下身某個器官竟然有了反應,漸漸堅挺起來,端端頂住柔娘身體。在這直麵死亡的邊緣上,居然還能產生莫名的快慰。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女上位吧。”嚴鴻在完全昏迷之前,腦海裏最後的意識,就是這麽一句實在不怎麽和諧的話。


    “鴻兒,鴻兒……”


    嚴鴻不知昏迷了多久,依稀聽到了呼喚之聲,這呼喚聲從小到大,越發清晰。


    等到他睜開眼時,看到的是奶奶歐陽氏那焦急的麵龐。


    “奶奶?”他這一瞬間,甚至認為自己已經死了,奶奶也被柔娘殺了,祖孫是在陰間重遇?可隨著視線逐漸清楚,看到的是同樣一臉焦急的寶蟾,小胖臉一臉緊張的嚴邵慶,還有……腦袋上一個大包的嚴鵠。


    “鴻兒,乖孫,可莫再嚇奶奶了。”老夫人眼見孫子醒來,又是一陣呼天喊地,淚花飛濺。


    而這時嚴鴻發現自己的妻子晚娘,丫鬟墜兒,還有自己那堆姨娘也在。一恍然,他簡直認為,自個是不是再次穿越到了墜馬後的那一天。


    開始看房間布置,這裏好象還是在奶奶的房裏,卻不見那刺客。


    那麽,看來自個真的是逃過一劫了。


    這次畢竟隻是打鬥,隻要沒丟命,恢複是很快的。嚴鴻很快恢複了對身體的完全感知。隻是在脖頸,在肋下,在肚腹,在腿上,都還有隱隱作痛。而褲襠裏有那麽一點可疑的濕,也不知道是生死決鬥時失禁的尿水,還是其他什麽。


    “奶奶,那,女賊呢?”


    “大少爺,您放心好了,那個可惡的女賊,已經被小婢打暈了。如今啊,她已經上了綁繩,押到了前麵去啦。”寶蟾丫頭見嚴鴻醒來,興奮無比,也顧不得什麽主奴尊卑,什麽人前禮儀,舉著個白晃晃的拳頭,大聲說道。


    “是啊,此番多虧了寶丫頭了。”歐陽氏看著寶蟾這樣失禮的舉動,也毫不生氣,反而滿臉笑容地誇讚:“好丫頭,不枉跟了我這麽些年,勝過那代父從軍的花木蘭啊。等過兩天,老身一定好好賞你。就賞你個好相公怎麽樣?”


    “老太夫人!”寶蟾正沉浸在打翻了女刺客的興奮中,在大少爺麵前誇耀。猛可地聽歐陽氏這一說,頓時又羞的滿麵緋紅,低下頭去。那雙俏目,卻偷眼瞟了一眼嚴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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