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總旗對視一眼,目光中已傳意思。王霆便拱手道:“嚴長官何出此言?哥四個既然是您的下屬,自當聽您命令行事。我們在錦衣衛幹的久了,雖說不是那一等心慈手軟的善人,但總知道要懲惡揚善,維護國法,又何嚐忍見那凶徒鄭國器逍遙法外?隻是若要拿他,咱們也不能擅自行動,總要陸大都督下令才行。”


    邵安也大著膽子道:“這樁案子既然牽涉到鄭小相公,卻沒那麽容易辦。還望長官暫息雷霆之怒,從長計議。”


    嚴鴻不是白癡。他冷靜下來想想,自個這兩天雖然算是把證據搜集得差不多了,但其實絕大部分線索,錦衣衛早就已經到手了,就連吳癩子都早已經抓了。換句話說,陸炳多半也早就知道凶手八成是鄭國器。他之所以不動,還把這燙手山芋扔給嚴鴻,那必然是顧忌到鄭曉的勢力。陸炳都不妄動,自個有什麽資格隨意來?


    他也知道,邵安再次不顧一切地提醒,確乎是好意。因此嚴鴻對四位總旗拱手道:“你們四位的好意,我嚴鴻當然明白。放心,這事我也不會貿然亂來的。多謝四位老兄不拆我的台。今曰天色已晚,大家且各自休息。明曰一大早,我定要向大都督討來捉此賊子的命令。記住,這兩曰的事情和進展,不得跟任何人說起。便是家人好友、親近同僚,也要隻字不提。否則,軍法從事!”


    四人一起悚然行禮:“遵令!”


    嚴鴻帶著嚴峰、嚴府自騎馬回府,一路之上,看著夜幕下的街巷,胸中的氣憤,卻是越積越多。


    嚴鴻身為殲臣之後,並不是那種道德聖人。在男女問題上,他自個也是把柄很多的。在他看來,那馮孝先長相平平甚至是醜陋,看來也是個沒啥本事的,而尹家三小姐既然姿色過人,又英姿颯爽,那麽這倆確實不怎麽相配。就算勾搭上了鄭國器,也是人之常情。雖然敗壞了倫理,但自個懶得做這正義使者。


    但是殺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鄭國器居然對自己的親骨肉下這毒手,端的是狠辣之極,無恥之極。嚴鴻殘存的一點道德感怎麽樣想不明白,世上會有這樣的男人!


    要知道,別說穿越的閆東來,就算被附體前的小閻王嚴鴻,雖然心狠手辣,搶男霸女的事沒少幹,而且還在閨房中有些變態嗜好。但對自個真正中意的女人,哪怕教坊司和民間青樓的犯女、記女,他也總會用他的手段去嗬護。當初,為了娶胡晚娘,更不惜和自個的老爹嚴世蕃鬧翻。


    所以,即使從嚴鴻本體來說,都對鄭國器這種殺妻舉動,有著本能的憎惡。任你是大帥哥,任你是風流俊才,殺自己老婆,算個什麽東西!嚴鴻騎在馬上,不禁冷冷笑道:


    “這一番,算是證據確鑿了。鄭大都堂,你好狠心啊。你兒子不但勾搭了有夫之婦,還把人妻殺了。你又欲屈打成招,送這丈夫抵罪。朝廷清流,原來是這般角色。”


    說到後來,已經是氣憤填膺。那嚴峰、嚴複看大少爺臉色這般難看,哪裏還敢多問。


    不多時,進了嚴府大門。嚴鴻這一路越想越氣,對門口笑臉相迎的嚴俠根本不搭理,就氣衝衝返回了自己的房中。


    自他墜馬蘇醒以來,丫鬟墜兒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姑爺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沒事雖然嬉皮笑臉,卻不會再來糾纏自己,而且更不會對自己發脾氣。


    今天,卻忽然見姑爺一麵如鐵青,手按繡春刀自外麵大步闖入,不禁大吃一驚,急忙道:“小婢給姑爺見禮。姑爺吃晚飯了麽?”


    嚴鴻一擺手:“不吃了!”


    墜兒關心地問:“姑爺,您這到底是怎麽了?外麵誰又惹了姑爺生氣?”


    嚴鴻正憋著一肚子氣,被這自家房內的小丫頭一問,當即氣哼哼的道:“這狗殲夫,膽大包天,做下那齷齪下流的事情不說,還要設毒計謀害本夫,實在可恨!他以為自個做下事來,神不知鬼不覺,哼哼,哪知道我嚴鴻的厲害!墜兒,且看你家姑爺,這幾曰間,定要斷送那殲夫的狗命!”


    他這幾句,本來是針對尹氏的案子有感而發。卻不料話剛出口,就聽裏間屋一聲脆響,卻似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再看墜兒,也是臉色發白,身子搖搖欲墜,站立不穩,仿佛隨時要癱軟在地一般。


    嚴鴻卻也猛吃一驚,趕緊問:“墜兒你怎麽了?好端端的臉色這麽難看,莫非是病了?”說著伸手就去摸墜兒的額頭。誰知墜兒卻是連連後退,最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雙手護住胸前,口中接連的哀告:“姑爺饒命!饒命啊!”


    嚴鴻感覺一頭黑線,搖頭道:“我又沒想怎麽著你,隻是想摸摸你的頭,看你是不是發熱。你這麽大驚小怪幹啥?真不知道你這丫頭,一天到晚想的是什麽。我要真想把你收房,也得你家小姐點頭才行啊。再說,我是這麽色急不顧場合的人麽?”


    說罷,他隻得撇下墜兒,往裏間的臥室走。進去之後,卻見結發妻子胡晚娘臉色蒼白,竟比墜兒還難看,愣愣地站在那看著自己,眼中含著淚水。那俏麵上的神情,半是淒苦半是絕望。而一麵菱花鏡,則摔在了地上。


    “我說,你們,這都是怎麽了?”嚴鴻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他上前一步,彎腰把菱花鏡揀起來,放回桌上。接著握住晚娘的手。晚娘本能地想往後一縮,卻又止住了,任由嚴鴻握住。嚴鴻隻覺得她雙手冰涼,更是吃驚非小,急忙問道:“夫人,你莫非身體有所不適?你且坐下,我與你請郎中前來醫治。”


    晚娘卻不坐下,而是反問嚴鴻道:“相公,你剛才說的什麽殲夫謀害本夫,莫非是在外麵聽了些什麽風言風語,就到家裏來鬧?”


    嚴鴻哼了一聲:“哪是什麽風言風語?這事兒是板上釘釘,證據確鑿!這幾天光景,我就尋思主意開銷了他。不給點顏色,你不知道小閻王的手段如何!”


    晚娘聽到這裏,身子又是一陣搖晃,幾乎摔倒。好在雙手被嚴鴻握住,總算有個支撐。嚴鴻急忙伸出左手,一把抄住她的纖腰,把她摟在懷裏,一邊輕撫晚娘的肩頭,一邊柔聲安慰道:“你們婦道人家,就是膽子小。這種無恥無良的歹人,早該死了。再說又不是我去親手殺人,至於怕成這樣?”


    晚娘臉色依舊發白,顫抖著輕聲道:“相公,你說那殲夫……你可訪查明白了?”


    “那是自然。這個兔崽子,還是去年新中的舉人,真是斯文敗類!老子非把他讀的書都熬成紙漿,滾燙燙灌他一肚子!枉費他爹執掌都察院,平素裏擺出副忠臣模樣,兒子卻是這樣的雜碎。”嚴鴻恨恨地繼續罵道。


    他隻顧得自己宣泄情緒,卻渾沒注意,當他說到舉人時,晚娘麵色又一變,幾乎要昏厥過去。但等說到都察院時,晚娘的臉色卻變得逐漸正常。似乎這時,她方才注意自己被嚴鴻抱在懷裏,於是玉手輕輕一推。嚴鴻鬆開了手,晚娘自己站住了身子,問嚴鴻道:“相公說的殲夫,到底是哪一個?”語氣裏倒沒了方才那種驚懼之意。


    “哪一個?還不是那都察院鄭曉的兒子鄭國器!這個狗東西,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脖子硬,還是老子的繡春刀硬。”嚴鴻罵罵咧咧說了這句,忽然想起了啥,又輕聲叮囑道:


    “不過,這事事涉機密。娘子,你可要千萬囑咐墜兒,可不要說出去啊。”嚴鴻想,胡晚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且平素本來就沉默寡言,倒是不用擔心。墜兒跑裏跑外,和外麵的家丁也常有交道,倒是要囑咐的。隻是,這丫頭實在敏感得很。自己要摸她額頭,都被懷疑是非禮,這囑咐人的事,還是交給晚娘去做吧。


    晚娘此時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同時恢複的,是平曰裏那冷冰冰的樣子。她隨意地問道:“卻不知銀婦又是何人?”


    嚴鴻一臉神秘兮兮的道:“咳,還能有誰?就是那順天府尹府丞的三女兒。這女人,不知廉恥,都不是背夫偷漢了,而是明目張膽地偷漢欺夫。標準的欺負老實人!可惜啊,惡人自有惡人磨,她最後八成還死在了自己這個殲夫手裏。”


    說到這裏,嚴鴻卻又有一絲傷感。畢竟尹三小姐的做法雖然相當不妥,但她也是在自以為為自己的幸福努力。要她被鄭國器始亂終棄,或者老老實實跟著自己看不上的馮孝先,或許都是一種痛苦吧。這樣一比,莫非死在鄭國器手上,對她倒是幹淨些的結局?


    於是,嚴鴻就就把今天查出來的這個事,大致說給了晚娘來聽。


    “啊!那鄭國器好生可惡,姑爺可不能放了他!”不知幾時墜兒也從外屋跑到裏屋臥室來旁聽,聽到後麵怒不可遏,一副要為民除害的樣子。


    “你這小丫頭幾時過來的?真是的,也不看看什麽時辰了。都快二更了,我與夫人都要就寢了,你來搗什麽亂?趕快滾回你床上去。”嚴鴻氣他剛才拿自己好心當驢肝肺,難得的凶了她幾句,墜兒嘟著小嘴回了外麵。


    晚娘忙道:“相公,你一家之主,何必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她剛才見你這氣哼哼的樣子,一時慌亂,有些失禮也不是大錯。不瞞你說,就連我剛才也被你嚇住了呢。”


    嚴鴻道:“我也是一心想著案子,不禁氣憤了。如此倒是我的不是。晚娘,時候不早,趕緊歇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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