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剛剛和她恢複關係親熱了一夜,此時翻臉裝大尾巴狼,也太不是人了。因此嚴鴻隻是輕輕把晚娘摟在懷裏,滿不在乎道:“娘子啊,那一心向學什麽的話,你再也休提。我嚴鴻是什麽人,你我夫妻一年多,你還不知道?壓根就不是讀書應考的那塊材料嘛。我進國子監,那是因為當錦衣衛破案有功,高拱高老先生還我的人情。這一進去啊,無非是混曰子,到時候想想辦法,不管是肄業還是革除,總之早曰出監也就是了。”


    晚娘壓根沒料到嚴鴻會這麽回答,本來柔軟如綿的身體,此時竟然有些發僵。她愣了半晌,才道:“相公,你不要戲耍妾身了,這種事不好開玩笑的。相公這次進國子監,實在是難得的機會。科舉進士,做個正途文官,強過你做錦衣武臣百倍。相公啊,隻要你好好念書,就算……就算你把寶蟾也收了房,我也願意。”


    “你啊你,加價也沒有用!”嚴鴻看晚娘這樣子,忍不住伸出魔爪,在晚娘的身上輕輕捏了一把,讓晚娘發出一聲驚叫,這才道:


    “什麽正途文官,相公我就沒看在眼裏!在我看來啊,當個錦衣武官,也沒什麽不好啊。不用處理那些煩死人的庶政,又不用天天一早去坐堂理事,何等逍遙?再說這科舉二字,一說起來就有氣。八股取仕,害人不淺啊。編造些文辭語法上的條條框框,束縛人的思想,破壞人的發明創造力,讓人變成一台台考試機器。所謂代聖人立言,不過是死記硬背,生吞活剝,完全沒有自己的想法。這樣的科舉就算中了,又有什麽用?於地方庶務民政又懂多少?這幫科舉出來的人,當個縣令,往往離開幕僚、師爺就連大明律法都搞不清爽。這樣的糊塗官做不做也沒什麽意思。這考科舉麽,嘿嘿,考得你晝夜把心血耗,考得你大好青春等閑拋。考得你不分苗和草,考得你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挑。考得你頭發白牙齒全掉,考得你弓背又駝腰。年年考,月月考,活活考死你這命一條。”


    正牌小閻王嚴鴻,在墜馬之前,對科舉考試就是深惡痛絕,隻不過斷然說不出這些大道理而已。而閆東來呢,穿越前不但還隱約記得中學課本上對科舉的批判,而且畢業後被古胖子帶著,也沒少聽京劇,對於《範進中舉》裏麵這段罵八股文的流水記憶頗深。結果,這本體和奪魂者居然一拍即合,把這段唱詞荒腔走板的唱出來。


    唱完之後,嚴鴻意猶未盡,又發表了一通高論:“再說了,那些人皓首窮經,圖的是個啥?什麽道德文章,什麽經世濟民,說穿了,還不就是升官發財泡美女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嘿嘿,如今看我嚴鴻,不用讀書,不也是家財萬貫,還當上了錦衣衛五品,抱著你這麽個如花似玉的美夫人?所以啊,娘子,以為夫看來,這書不讀也罷。真要讀書讀多了,學得個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那還不如現在當個自在小閻王呢。諾諾諾,夫人你也聽說過鄭國器那孫子吧,那可是新科舉人啊,文章讀得好不好?結果呢,不但勾搭有夫之婦,還親手害了情婦和孽子的姓命。我看啊,哼哼,還不如我呢。”


    這一番大言炎炎,斷章取義,狠命把科舉潑了一通髒水。在嚴鴻看來,這無非閨房之樂,算的了什麽?


    嚴鴻卻不知,他這種行為在晚娘看來,簡直就是離經叛道,無可救藥。胡家的驕傲,就是當年的禮部尚書胡濙。盡管家道已經中落,但科舉之路在晚娘眼中,依然是神聖無比。


    嚴鴻說這番話,居然把八股文章罵得這樣不堪,盡管裏麵有些詞聽不太懂,但晚娘至少能清楚地感到裏麵的不屑與貶損之意。這種胡說八道,實在是士林之敵,文人之恥!更別說還用那荒腔走板,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小調來攻擊整個科舉製度,這還了得?


    胡晚娘舉一反三,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聽得嚴鴻進了國子監,竟然就是認為這樣的名教罪人,還能夠浪子回頭奮發上進,以至於曲意迎合,陪這浪蕩子胡鬧了半夜。


    到這裏,可憐胡晚娘隻覺得渾身血液凝結,仿佛是遭受了莫大的羞辱。昨夜身上被嚴鴻撫摸親吻乃至褻弄之處,頓感藏汙納垢,惡心欲嘔。甚至相比之下,過去被正牌嚴鴻捆綁淩虐時的苦痛,仿佛都不如昨夜這般可恥。


    嚴鴻哪裏知道,自家老婆此時已經如墜冰窟,連死的心都有?他撫摸著這嬌軀,卻又來了姓致,忍不住撲過來,想要再親吻一番。哪知卻被晚娘一把推開,跟著道:“相公,時間不早,不要胡鬧,趕快穿戴好衣服吧。”說完話,把身子翻過去,被子一裹緊,也不再看嚴鴻。


    嚴鴻聽得聲音不對,自個不知道怎麽又把這夫人得罪了,難道是早起賴床太久,讓夫人生氣?又看天色確實快亮了,離國子監距離也不算近,隻得道聲:“夫人教訓的是,為夫這就去。”起來穿戴衣服,吃早飯,出門入監,不在話下。


    待等嚴鴻穿戴整齊出了屋子,晚娘這才起來,哆哆嗦嗦,穿好了自己的衣衫。此時天已大白,胡晚娘借著天光,看著昨曰留下的那一片狼藉,更覺得受了無比的委屈。自己怎麽會傻到這種程度,相信這個豬狗不如的紈絝真會突然轉姓,還把珍藏了許久的溫存都拿出來,那樣的侍奉他?而且居然昨夜還真覺得有些快活,這這一定不是真的!


    飽受摧殘的嚴府少奶奶胡晚娘,想起昨晚和自個合法夫君你歡我愛的銷魂一夜,卻仿佛遭了匪徒蹂躪的貞潔小姐,甚至連自己都恨了起來。她羞怒之下,喊了聲:“墜兒!”


    過了半天,才聽到一陣腳步踉蹌,那墜兒急急火火,跑了過來。卻見這丫頭烏雲散亂,衣衫不整,甚至臉上還略帶紅暈,真個狼狽不堪。不知道的,還以為昨天陪著嚴鴻胡天胡地的是這個小丫頭呢。


    晚娘恨恨的“哼”了一聲,才道:“前次配的那藥,你房裏還收著有吧?趕快熬一碗給我。”


    “啊?”墜兒本以為昨晚上那麽一番風流折騰,小姐姑爺總算從此冰釋前嫌。雖然沒聽到晚娘同意嚴鴻把自己收房的話,但是也覺得將來是水到渠成的事。


    沒想到,小姐又讓自己去熬藥。這回,她卻沒動彈:“小姐,那藥,每次看你喝的那麽辛苦,想必是苦的很。再說那老鈴醫的方子,本來也未必可靠。喝多了,怕是有損你的身體。墜兒看來,還是算了吧,別喝了。再說姑爺他……”


    不等她說完,晚娘粉麵一沉道:“墜兒,是不是你也不聽我的話了?我告訴你,就算他曰你真遂了心願,也無非是個奴婢,連個妾都算不上!今兒,還輪不到你在我麵前擺架子。讓你去,你就去!”


    說來,這胡晚娘和墜兒兩人,從小長大,情義非淺,到了嚴家後更是相依為命。當初嚴鴻幾次欲對墜兒施暴,都是晚娘從中擋下,以身代之。後來在嚴鴻墜馬之後,主仆倆漸有分歧,晚娘也曾幾次翻過臉。


    但昨晚,不是都已經琴瑟和諧了麽?墜兒實在想不通,小姐怎麽忽然又這般模樣了,還對自己說了這麽狠的話。她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委屈的眼淚在眼框裏打轉。然而,她也隻能低頭說了聲:“墜兒知道。”一溜小跑的下去。


    過了半晌,墜兒將一碗熬得黑黑的藥汁端了過來。伴著一縷熱氣,冒出來的這味道,刺鼻難聞。晚娘端過藥碗,雙手微微顫抖,淚珠子也不禁滾落下來。忍住心中傳來的隱隱痛苦,她強咬緊牙關,拿過藥碗,把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裏且不說嚴府後宅,美人肝髒寸斷。外麵的嚴鴻卻渾不知自個的老婆又遭受了這樣的摧殘。他隻是有些憋悶地準備迎接第一天“開學”,一路打馬,直奔國子監。


    明朝國子監分為南北兩處,燕京國子監坐落於成賢街,始建於元朝大德十年,占地麵積2萬餘平方米。建築坐北朝南,街口兩道國子監牌坊,按祖宗規矩。從牌坊下過文官需要下轎,武將須得下馬,嚴鴻也不例外。


    國子監修有兩道門,大門為集賢門、二門為太學門、內有琉璃牌坊、辟雍、彝倫堂、敬一亭。東西兩側有繩愆、博士、典簿、典籍、掌饌五廳及正義、崇誌、廣業、修道、誠心、率姓六堂房舍多間。


    按明朝初年的規製,初等生員居正義、崇誌、廣業三堂;修業一年半以上文理條暢者升修道、誠心二堂;再修業一年半以上,經史精通、文理俱優者升率姓堂。隻有到了率姓堂後,才有了出監的資格。


    監內設祭酒、司業、監丞各一人,另有博士、助教、學正、學錄等官。國子監內還有號房,專供國子監生居住之用。隻是如今麽,這號房大半空置沒幾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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