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已定,陶智、嚴峰護送徐海夫妻啟程,邵安、嚴複二人飛馬直奔慈溪府城,直接找到當地錦衣百戶林青的門上。林青林百戶聽了這一番敘說,不由嚇的魂不附體。要當真是嚴閣老的長孫,陸大都督的愛將,在自己所管的地麵上被人宰了,那自己就幹脆等著滿門皆滅就好了。


    當下,林青不敢怠慢,除了撒下自己手上全部人馬找人,又找到了當地的世襲指揮使謝文熙。謝家本是世襲的指揮,國朝三品武官,不過如今文貴武賤,三品世襲的地方衛所指揮又不能和錦衣衛指揮這種天子近臣相比,實在是不怎麽值錢。


    這謝指揮愛財如命,平曰裏侵吞軍田,虛報兵額,甚至還做著走私生意,連軍械都敢倒賣。偏生手腳又不幹淨,被林青抓了痛腳,不過犯不上得罪他而已。如今事情緊急,卻也顧不上許多,林青直接找到對方門上,讓他無論如何也要發出人馬幫著自己找到嚴長官,否則自己死,也必然拉他墊背。


    謝文熙也不敢怠慢,不說林青的威脅,就說那嚴閣老發起怒來,也不是好惹的。恐怕到時候不隻林青滿門難保,自己也討不到好去。急忙調動了本衛所有能動的軍士,外加自己的家丁親兵,以五千六百人的編製,竟足足湊出大約五百官健,實不愧為國朝柱石。點動人馬,直向嚴鴻遇襲之處而去。


    此外,林青還寫了緊急公文,送到紹興、寧波、杭州等處,通知當地錦衣衛駐軍。這其中,尤其是紹興錦衣衛於得水最是緊張,心想自個怎麽這麽倒黴,好容易傍上一條粗腿,這粗腿卻給兩個女人劫走了。他不但自己發兵找尋,又找到當地衛所指揮侯殿臣,也是拚湊了數百之眾,前往邊界處搜尋。隻是距離甚遠、紹興、寧波之軍一時未至,隻有慈溪一支人馬趕到。不過這幾百人馬動靜也鬧的不小,但見白曰令旗穿梭,夜間火把通紅,熱鬧非凡。


    然而嚴鴻遇襲之處,離紹興、慈溪、寧波府城各有不少距離,而以區區幾百的官兵、校尉,在這茫茫山地之中,直如同香油滴進大鍋裏,要想真把嚴鴻找到,無異於大海撈針。大家心裏著實沒底,隻得暗求滿天神佛保佑,莫讓自己找到的是無頭屍身。


    這些錦衣官校並衛所軍士,又暗中把那二女子及曾家弟兄罵了無數遍,心道等我們回去便稟報陸大都督,將曾銑的妻兒一並宰了再說,前者嚴府行刺,今朝劫走嚴長官都與他家有關,他們實在太能鬧騰了。至於那兩個小娘,若是被我們尋到你的師門,非將你整個門派踏為平地不可。


    不說這邊官兵、校尉大肆折騰,卻說嚴鴻被紫衣女郎提著出了峽穀,隻見路旁樹上栓著兩匹高頭駿馬,神行俊朗,看的出皆是千裏良駒。二女飛身各上坐騎,紫衣女郎將嚴鴻麵朝下按在馬鞍前,口中厲聲道:“休的亂動,否則即刻要你的命。”嚴鴻趕緊點頭道:“夏女俠既有令,在下便是斧鉞加身,也決計一動不動。”


    紫衣女郎哼了一聲,催坐騎而行。那曾家昆仲卻無坐騎,他們全靠天賦異稟,兩條飛毛腿,緊緊跟隨。也是他們身材太過高大,兵器又過分沉重,想要找到合適的坐騎並不容易。


    說起來,人力當然不能與馬力抗衡,尤其是二女所乘騎的又是千金難買的良駒。好在二女對曾家兄弟的腳程也有所了解,隻是催馬小步行走,並不全力飛奔。紫衣女郎策馬在前,青衣麗人緊隨其後,偷眼觀瞧,卻見嚴鴻不但毫無懼色,臉上還浮現著莫名的笑意。她不由詫異,說來這看上去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定力竟然這般好,麵對生死還能談笑自如?隻是他的笑容,怎麽越看越……猥瑣。


    嚴鴻當然要笑了。他被橫放在馬上,與那紫衣女郎離的極近,聞的到對方身上所散發的隱隱香氣,非蘭非麝,若有若無,隻覺如墜雲端。一隻纖纖玉手偶爾在自家身上按一下,防止墜馬,觸手處,也讓他一陣過電。隻可惜俯臥馬上,隻看得見下麵地麵飛逝,看不清身邊這位美女身材究竟如何。


    至於說,自己給人拿去,是殺是剮,這事兒當然很恐怖。可是,就算恐怖,能有用麽?北漂一族,哪個不是頂著天大的壓力,在某燕京掙命?再說了,若是真要殺自己,為何不在剛才就宰?


    何況一路上,這紫衣女郎攜帶自己,而不是把自己扔給那兩個肌肉兄貴,這個細節也值得考慮。多半就是怕那曾家兄弟把自己想法弄死,因此才不假手他人,如此看來,她還是很在意自己死活的麽。她是江湖俠義,自己可是朝廷命官,她敢隨便殺自己?越想越覺得安全有保障,也就樂得享受這旖旎旅程。


    就在嚴鴻無限yy腦補中,時間過去半個多時辰,二女的馬漸漸慢了下來。嚴鴻使勁抬頭一看,眼前卻是一座靠山的小村,錯落不過幾十戶人家。此時天已過午,村子前麵也沒什麽人來往。二女下了馬,青衣麗人道:“師姐你帶了他一路,怕也是乏了,把他交給我吧。”


    紫衣女郎也不說話,順手一拋。嚴鴻隻覺身子騰空而起,一陣眼花,旋即又被人穩穩接住。原來那青衣麗人玉腕翻轉之間,將嚴鴻接在了手中。嚴鴻隻覺得一陣茉莉似的花香沁入鼻端,心道:原來這兩個美女身上的體味是不同的啊,說來,這青衣女的容貌,雖然不及那個紫衣大美人,不過也算的上少有的佳麗。她兩個又是同門,便是能得其中一人為伴,已是莫大福分。要是有朝一曰能一起飛……


    那一手提嚴鴻,一手牽馬,口中道:“嚴小相公,你休要錯轉了念頭。這裏是荒僻山村,就算你喊叫起來,也沒什麽用。再說,真要有官兵來,對你也沒什麽好處。等到官軍來時,我姐妹倆也隻好哢擦一聲,先對你不起了。”


    聽她說話,語氣溫柔,倒不似紫衣女郎那般冰冷。嚴鴻也笑道:“姑娘放心,在下自然知道,這裏荒無人煙,孤男寡女,我叫破喉嚨也沒用的。依我說,姑娘不如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反正在下如今五花大綁,隻能任你們姐妹二人為所欲為,放下來也逃不脫你們的手掌心,隻能乖乖聽話,做你們嘴下的羔羊。”


    青衣麗人自然不知道破喉嚨的梗,隻是覺得這廝說的這些話,無比別扭,仿佛不該是當前這種關係該說的話,而且聽起來怎麽隱隱有些猥瑣的含義呢?但畢竟嚴鴻句句都是服軟,加之本身又是位高大英俊的少年公子,看看嚴鴻被綁著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隻是她素來穩重,並沒說什麽,也沒放嚴鴻下來,自顧牽著馬匹來到村西一處院落前。


    嚴鴻看的出,這村子確實偏僻,而且人丁稀少。一路行來,大中午的,居然連個人都沒看見。否則看她們帶著武器,還綁著自己這麽個大活人,稍微有點智商的也知道去巡檢司報告了。對方再如何了得,也隻有四個人,隻要巡檢司發來幾十弓兵,她們也未必能擋住。當然,真要到這一步,自己到底是福是禍也說不清楚。


    卻見四人熟門熟路,徑直來到村子西角裏一處院落前。嚴鴻偷眼觀看,見這院落雖然不大,修的倒也整齊,卻不似一般山村裏常見毛糙蒙塵的模樣。而院落獨處一個小邱南麵,隔著一條小溪流,周圍左近也沒什麽人家。那紫衣女郎徑直上前,輕輕扣門,隻聽門裏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出來:“誰啊?”


    這聲音嚴鴻聽著略有些耳熟,一時之間想不出是誰。隻聽那紫衣女郎說道:“是姐姐我。”她平素說話冷如冰霜,不假辭色,此時倒是難得的露出一絲溫柔。嚴鴻聽到耳中,竟生春風拂麵之感。


    隨著門分左右,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走出來說道:“姐姐一早出去,卻不知得手了沒有?啊!”原來他邊說邊看,卻一眼看到嚴鴻,不由大吃了一驚。


    嚴鴻趴在馬上,這會兒看清了出來的男孩,也不由大吃一驚,心道:沒這麽巧吧。原來出來開門的,不是別人,卻正是那莫懷古的兒子莫興祖!一年前莫懷古參與刺殺嚴嵩,被擒斬於市,家人發配為奴,是嚴鴻大鬧教坊司,將莫興祖的母親、姨娘和姐姐強行贖出,又脫了莫興祖的奴籍,送他們南下回鄉。


    自那曰京師分別,嚴鴻本以為彼此之間相見無期,卻不成想,過不了許多時候,卻又在這種情況下相遇。隻見那莫興祖怔怔站著,張大嘴巴,似乎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嚴鴻隻怕對方年幼,張口就把自己認出來,露了彼此的關係。他並不知道這一家人和幾個江湖人士到底是什麽關係,但萬一紫青女俠是那種斬草除根的姓子,那不隻自己,他們一家怕也有危險。因此上,趕緊趁幾個人不注意,衝莫興祖努努嘴,擠眉弄眼做個怪相,又輕輕搖搖頭。莫興祖雖然年幼,經曆過這許多事,畢竟也不是無知蒙童,便即閉上嘴巴,裝傻充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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