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謝寶山等百餘名一開始就圈馬奔逃的響馬賊,也好不到哪裏去。蒙古人分出數十輕騎追殺堵截,而他們隻顧逃命,就完全把後背亮給了敵人,成為了跑動的活靶子。於是有的被一箭穿頭,有的被從後麵追上的馬刀砍翻。末了能跑到城門口的,也隻有二十餘騎。


    城樓上,眾人麵色鐵青,看著這一幕。嚴鴻往日裏還未曾親見這種大規模血腥撕殺場麵,昨天城樓上盡管也死傷了不少人,但那是攻城一整天的結果,而且死的多數是敵人。如今卻是眼睜睜看著自己麾下的一支人馬,如此迅疾的消融在蒙古人的鐵蹄下,而且個個死狀極慘。他強忍住胃裏陣陣翻騰,沒吐出來。


    孫烈眼見蒙古軍如同旋風一般在戰場上橫掃,自己相識多年的山寨同道一個個做了刀下之鬼。有心去救,然而自己的欽差女婿已經下了嚴令,再說自己手下這些人,也都麵露遲疑,卻無一個想要出城救援的。縱然孫老爺子如何英雄,也不可能單騎救人,去了也是送死。他隻得長歎一聲,含淚道:“老左啊,這一遭,卻是老哥哥對不住你了。


    孫月蓉雖然對左沉雷沒什麽好感,但畢竟都是綠林一脈,而且這一支人馬可是城中的騎兵主力。看著他被蒙古人所殺,也不禁歎息:“這仗打的,忒窩囊。”


    張青硯卻平和地說:“這些綠林中的好漢,勝時隻知道爭功搶人頭,總歸還是軍令不守的緣故。可惜,可惜。”


    眼看謝寶山等殘餘的綠林騎兵,好容易逃到濟南北門外,高喊著開門。嚴鴻冷哼一聲:“開門!”右衛軍士忙開了大門,響馬賊們如蒙大赦,急匆匆地進得城來。後麵尾隨的數十名蒙古輕騎待要趁機闖入,葉正飛在城頭指揮火銃隊放了一排,**二三人,其他的也就勒馬回去。


    蒙古騎兵的主力待等殺光了那些馬匪,便不慌不忙的撤回本隊。有白蓮教徒過來搶奪馬匹,兵器,弓箭等戰利品,接著又開始組織人馬,向城頭發動攻擊。不過此時北門城樓防禦森嚴,這些攻擊也不過是徒損兵馬而已。嚴鴻卻下令道:“叫進城的騎兵,都來見我!”


    不多時,謝寶山等數十人衣甲散亂,跌跌撞撞一起上得城樓,下跪道:“見過欽差。”


    嚴鴻雙眉微挑,不動聲色,待了片刻,一指謝寶山和那幾個帶頭逃跑的心腹頭目,怒斥道:“給我綁了!”


    當即,劉連帶著十餘名錦衣衛上前,兩三個服侍一個,將謝寶山等幾人繩捆索綁。謝寶山等在城外早被蒙古人殺得失魂落魄,哪裏還敢反抗?見欽差變臉,嚇得連呼:“欽差大老爺,冤枉,冤枉啊,饒命!”


    嚴鴻怒斥道:“謝寶山,你身為綠林好漢,敵軍當前,卻帶頭臨陣脫逃,致令數百兒郎慘死,主將左老寨主殉國。這等無信無義的奸徒,要來作甚?來啊,與我速速斬了,首級號令全城!”


    謝寶山還待喊冤,孫月蓉早已搶出。她對雷占彪當初挾勢威逼的仇怨是恨入骨髓,如今雷占彪已死倒也罷了,這個雷占彪當時的心腹,現在賣了雷占彪,就想洗白?如今他身犯軍法,還有什麽好說。當即,孫月蓉左手揪住謝寶山,往地上狠狠一攘。謝寶山雙手被綁,無力反抗,不自覺地雙膝一彎。孫月蓉右手鬼頭刀一揮,但見血光飛濺,謝寶山一顆人頭已經滾落。其他幾個錦衣衛也將謝寶山手下另幾個頭目斬首。


    這下,其餘的幾十名出城歸來的響馬賊,都不禁麵麵相覷,雙腿發抖,不知道嚴鴻將要怎樣處置自己。嚴鴻雙眼從他們臉上掃過,咳嗽一聲道:“本官軍前行法,自來是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你們這些跟著左老寨主血戰,突圍回來的,都是好漢。軍法官,去數數他們馬前的人頭,按數獎勵銀子。每人再加十兩,以為壓驚。”這一下,突圍而出的響馬們紛紛大喜,一個個跪倒,高呼“謝欽差大老爺!”


    嚴鴻又對跟著謝寶山逃跑的響馬道:“你等逃跑,是受了謝寶山的帶動,然而畢竟犯了臨陣脫逃之罪,以律當斬!”


    這幫響馬嚇得魂不附體,趕緊高聲求饒。嚴鴻冷哼道:“你等卻看看,這裏的諸位長官,有誰肯替你們講情?”


    那孫烈聽得這話,趕緊出來道:“欽差大老爺,老夫願替他們講情。這些都是我山東綠林道上的好漢,他們今日逃跑,是受了謝寶山那賊子的蠱惑,今後一定努力殺敵。”


    嚴鴻點一點頭:“甚好。那你們今日的死罪,就且記在孫老爺子頭上。你們都撥入孫老爺子帳下,他日努力殺敵,將功補過!至於你們連同謝寶山等幾個人馬前的人頭,本欽差照常計數發銀子,但這個銀子卻不能給你們手裏,而是交給孫老寨主,讓他拿去撫恤今日戰死的綠林人。本欽差這裏再加撥一千兩銀子。孫老爺子,你看這可使得?”


    孫烈連聲道:“使得,使得。”那些逃得性命的響馬,也都再磕頭謝過嚴欽差不殺之恩和孫烈的講情之恩。嚴鴻又令將謝寶山等人的首級傳閱四門不提。


    張青硯在身後,卻暗自讚歎,嚴鴻這一招玩的漂亮。本來他若要借臨陣脫逃之罪,將這些綠林人盡數斬殺以報當初附從雷占彪之仇,也沒人能說出話來。但嚴鴻這一招,卻賣了個天大人情給孫烈,可謂是進退有度。


    盡管出城的五百餘綠林騎兵,回來的連一成都不到,但也全虧他們繞著濟南城這四門一陣廝殺,把城外分散圍攻的白蓮教徒也殺傷不少,尤其是一些雲梯衝車之類破壞甚多。因此在蒙古騎兵將綠林部隊打垮後,白蓮教徒重新集結進攻,那聲勢比早上卻是弱了不少。


    盡管如此,城頭的明軍防守起來還是捉襟見肘。好容易挨到太陽落山,白蓮教徒收兵而去。明軍照例留下兵馬巡邏城上,眾位大員都到巡撫衙門議事。清點今日城上的傷亡,卻比昨日重了數倍。


    到議事廳裏,大家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秦得祿道:“今天一天打下來,除了那綠林馬隊覆滅大半,我右衛的兵馬傷亡也是不小。再加上彈藥,弓箭用的太快,照這樣打,怕是連明天一天都頂不下來。”


    衛國梁也道:“還有,右衛這些兵實在是缺少訓練。武藝都不說了,單講這缺乏長力,射不了幾箭,就胳膊酸軟開不得弓。這麽下去卻是不妥。”


    秦得祿雖然也知道右衛的痼疾,卻不悅衛國梁這話直指,當即冷笑道:“我右衛兵馬固是不夠精銳,卻甚忠心朝廷,不曾出叛賊。”


    衛國梁聽了,臉色一變。嚴鴻卻趕緊道:“此間的眾將,城裏的眾兵,哪個不是忠心朝廷,又有何人曾做過叛賊?諸位不必鬥口,隻說如今怎麽辦?”


    夏紫蘇倒是頗為沉穩,道:“左右不過是要打,依我看,明天不如把敵人再放近些打,彈丸弓箭節省著用,實不濟,就和他們打白刃戰!”


    秦得祿原本和衛國梁鬥完嘴,臉上表情就不太好,如今聽夏紫蘇這麽一說,臉色更是變了幾變。他終究怕這位絕色佳麗是欽差的相好,不敢像和衛國梁一樣開口得罪,猶豫片刻才道:“夏女俠說的倒是個理,可是有一節,今日已經有不少弟兄傷亡,若再放賊人上來白刃格鬥,傷亡必更大。實話說,右衛這些軍士,再要多傷亡些,我隻怕他們臨陣脫逃……”


    他沒法把話說的太明白,就是自己手下這些兵,也是窩囊,論起來比白蓮教徒強點有限。野戰的時候,如果能列好陣勢,在將官的鼓動下,發揮火器、弓箭和長短兵器的配合,或許能占先手。而一兩千人在城牆上拉成線,對抗下麵白蓮教徒的集團衝鋒,一旦打成爛仗,真是勝敗難料。白蓮教的人馬有好幾萬,如果真按夏紫蘇說的搞什麽大規模白刃戰,自己這右衛的兵馬實在是禁不住折騰。


    夏紫蘇卻不管他是什麽身份,直斥道:“軍人為國捐軀,理所當然,畏刀避劍,就應斬首!秦將軍若是管不了濟南右衛的軍馬,我忠義盟願代勞督戰。”這紫衣嫦娥性格剛強,頗有她祖父夏言之風,說話做事不留餘地。秦得祿被個婦人當眾指責,氣的臉上一陣變色。


    嚴鴻心道,女神啊,你別跟我這兒添亂了行不。大家都隻有一個腦袋,你要人捐軀,誰幹啊。他忙打圓場道:“夏女俠說的有理,秦僉事說的卻也是實情,這裏麵倒是要權衡好了。我軍彈藥弓箭不多,這放敵人近戰,也是沒辦法的事。可萬一近戰不利,被敵人殺上城來,倒更是個麻煩。至於具體該如何處置,還請眾位將軍好好計議一番,拿個章程。本官做主,今日再撥白銀一萬五千兩,犒賞全軍,撫恤死傷!”


    這位小閻王最大的好處就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個雖然也看了若幹穿越小說,但真要運籌帷幄,參讚軍機,實非自己所擅長的範疇,因此索性放手不管。他隻負責發餉就好,好在錢有的是,發餉不是問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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