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不但不惱,反而麵露喜蓉,又道:“方才幾位可是在聊這人頭賞金之事?”


    “廢話,不給錢白砍啊。.”


    “那幾位是道上的朋友?”說著,這兩名軍漢模樣的人,連說了幾句黑道切口,曾石方等人也都是黑道人物,溫台鄰界,自然聽的明白,便也依著黑道規矩對答。那二人又一陣端詳,忽然道:“這位可是溫州曾大俠?”


    曾石方點頭道:“在下曾石方”


    那二人大喜道:“果然是幾位壯士,等的就是你們,快快隨我去見我家大哥,再晚就誤事了。曾爺,我上次跟我家大哥做買賣時,見過您,咱可是一家人啊。”


    曾石方等人莫名其妙,又怕有詐,各自招呼自己的人馬,加在一起,竟是有二百多人。那兩個軍漢看著也是一陣頭暈眼花,心道:我家大哥隻說有外兵助陣,我們隻當是請了幾十個江湖刀客,怎麽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馬,這可藏不住啊。他倆急忙分說道:“這人太多,咱可招不下,再說露了形跡也不好。要不,咱先去幾位漸漸我家大哥,多餘的兄弟們留在這裏?”


    曾石方心說:怎麽見個欽差還偷偷摸摸的?可他久經江湖,又不敢多問。當下幾位首領一商量,便各自留下一部分人馬住在客棧之內,隨機待命。曾石方、龍入海、穆得意等本門首領帶著幾個核心弟子,約莫三十餘人隨那二軍漢而走。


    這群人走了時間不長,從城外又來了三十多名頭戴鬥笠,臉上用帷幔罩著的漢子,進了城池,來到那茶棚以內,要了些茶點,也不說話,隻喝茶等待。這幫人雖然不像方才那些人那麽吵鬧,可是個個身上帶著股邪氣,連那茶博士都覺得頭皮發麻,一般人更是不敢進去。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有人小聲問道:“老大,咱怎麽不說話啊?”


    “廢話,一說話顯的咱就不像高人了。行走江湖啊,得有個架子,才能要高價,明白不?這次事主開的是五十兩一顆的高價,咱要能端著點,說不定還能漲。”


    “可是這半天了,怎麽連個人影都沒有,不會是誆咱吧?”


    “不能啊,大老遠把咱從溫州騙來,他腦子有坑?再說他和咱是老交情,信的過,又給了八百兩銀子的定錢,應該沒問題啊。”


    這群人在茶棚裏犯迷糊的時候,曾石方等人已經被軍漢領到了軍營。


    曾石方他們也心裏打鼓,怎麽欽差住兵營?而且大哥是怎麽個情況?等到進了營房,看到床上趴著一人,光著上身,有兩個花枝招展的粉頭,正在給他按摩。曾石方仔細一看,卻是認得這人,急忙抱拳道:“耿老大?”


    耿少泉此時也認出是曾石方,兩人聯手販過私鹽,黑過貨物,算的上老搭檔。他當即歡喜的連棒傷感覺都好了,掀翻了在一旁按摩的粉頭,起身道:“曾幫主?真沒想到,李翁這次是把您幾位給請來了,這這,這真是太出我意料了。龍老爺子?您也來了?老前輩大駕光臨,我這未曾出迎,失敬失敬。幾位快坐快坐,外麵快上茶,這幾位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英雄好漢,這次肯來助陣,狗欽差的腦袋,咱砍定了!”


    那幾位掌門彼此對視,“狗欽差”“砍頭”,大家心裏明白,這回八成是搞錯了。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溜熟的,現下自己這邊三十餘人,進了這軍營之中,彼此眼光交流,或笑或憂,一切盡在不言中。


    台州城外一處小莊園內,李文藻看著手上的一張紙卷,上麵寫著幾路軍情。他淡然道:“一千人馬取新河,四千人馬下太平,雖然前鋒上吃了個小虧,但大場麵還是我們占便宜。這一局老夫贏定了。黃善,咱的人都進城了麽?”


    黃善道:“咱的百十名兄弟,還有那五十個真倭都進城了,隻是人數上少了點,若是能抽幾百真倭來,這嚴鴻就是插翅難飛。”


    李文藻冷笑道:“有這些人,你當他跑的了?我大哥又從溫州雇了批人,應該都是硬手,足夠用了。現在破敵為上,調再多的真倭過來,萬一漏了底,影響戰局就麻煩了。傳我的話,讓這宅子裏留的二十名真倭,出十五個人在台州四門外往來巡邏,若是欽差跑出來,就給我把他拿下,押到這來見我。再留五個人,在渡口看守船隻,自來未略勝,先略敗,未思進,先思退,咱得把退路留好。”


    黃善道:“東翁高見,隻是您不進城親自指揮麽?耿少泉一介武夫,怕未必能擔此重任啊。”


    “指揮什麽?左右不過是殺人放火,他要是連這都幹不了,那便白活了。再者,那欽差嚴鴻也非酒囊飯袋,如今聽說城門口也有盤查的,老夫照像的話,也不太方便。再說隻要我不進城,就算萬一有了閃失,也不是沒有退路。要想看,將來等咱在海上扯旗,看的時候多了。我就在這等著,把嚴小狗抓來,看我如何碎了他!”


    “大老爺的人,咱都沒見過,又沒個信物憑證啥的,這會不會出什麽紕漏啊?”


    “老黃,你太謹慎了,這可做不得大事。你想想,這時候各地都勒兵自守,溫州人沒事往台州做什麽來?人多勢眾,各帶兵器的溫州口音,除了我大哥派來的那支人馬外,不會有其他人。耿少泉便是個傻子,也認不錯。兩邊彼此不認識,要信物憑證還有何用?”


    台州城內,台勇兵營。


    曾石方這幫人,多是跑老了江湖的油條,腦子活絡,聽耿少泉話頭不對,便知這裏麵出了誤會,本想幫欽差,誰知跑到叛黨的寨子裏了。如今他們在對方的地盤,人數有限,如果翻起臉來,那可是等著吃虧。


    穆得意雖然年紀輕,見識少,但是他不是傻子,這時候也懂得應該閉嘴,等著讓經驗豐富的老輩子發話。曾石方與耿少泉最熟,故意把臉一沉道:“耿老大這是那哥們開心呢,咱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李爺那隻出錢砍人,砍欽差,誰敢?”


    耿少泉非但不惱,反倒笑道:“曾掌門說的對。咱這次就是砍人,沒有欽差,沒有欽差。那個錢,就按規矩說著辦。”


    曾石方冷笑道:“規矩?這什麽規矩,我老曾可記不住了,李爺說的價是李爺的事,到了這什麽價,得看你耿爺的意思了。能談的攏,咱就幹,談不攏,咱就算,我帶著弟兄們回溫州享福去。”


    耿少泉接到李文藻的命令,說他大哥李文修從溫州雇了批人,來給他幫忙。可是聽自己手下報告,這批人居然拉來了二百多人,而且這幫人都是溫州武林的大佬級,李大員外就算麵子大,手頭寬,也難以把這麽多人都給雇來啊。


    他心裏對這幫人其實多少也有懷疑,不過聽了曾石方的話,倒是安了心。這幫人跟自己討價還價,這是要講個好價錢,便道:“曾掌門,你是個什麽章程?”


    曾石方略一沉吟,大喇喇道:“開了台州府,我們要三成,少了這個數,咱拍屁股走人,帶著弟兄就走,決不壞你耿老大的事。還有,咱隻開台州府,之後拿錢走人,你以後跟官兵打也好,跟倭人打也好,咱弟兄一概不知,一概不管。”


    耿少泉聽對方要價要的狠,倒是更確信對方是誠心幫忙的。他跟著李文藻做著這掉腦袋的買賣,倒不是光盯著台州府這多一點少一點的,當即點頭道:“那咱一言為定,就這麽著了。狗官剛才給我下了命令,讓我援助新河所,瞎了他的心,咱吃喝一頓,然後帶兵進城,砍他的腦袋,開了台州府!”


    曾石方問道:“這台州府如今是個啥情形,您可有把握?我手上這些弟兄,都是我的心腹,死傷了誰,我都心疼啊。還有,我再說啊,咱不跟官場作對,到時候隻幫你打群架,不造反,不殺官啊!”


    耿少泉道:“是是是,不殺官不造反。曾掌門放心,咱這次準備充分,萬無一失,除了咱,還有真倭五十人,快槍五杆,三門佛郎機。起事的兒郎,算上你們就得一千來人,那欽差……不,那外省來的匪首手上兵不過百,咱們怕個球?”


    曾石方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那還等啥?趕緊擺上席麵,咱吃了東西,趕緊幹活,另外我這器械上不怎麽足,待會還得有勞耿老大費心補充。”


    趁著耿少泉布置酒席的當子,龍入海小聲道:“曾老弟,你是個啥章程,咱不是要幫著欽差的麽?咋還跟耿少泉談上買賣了,他這還有真倭,咱莫非要勾結倭寇,去殺欽差?”


    曾石方道:“龍老爺子,您是前輩,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多,這事怎麽辦,還用我說麽?”


    龍入海道:“那就是了,咱還是先看看場麵再說,誰能贏,咱就幫誰。五十個真倭,三門佛郎機,我的乖乖,這可不好對付。咱可別冒失的出手,再把老本賠進去。”


    耿少泉兵變這事,本來倒是十分隱秘,就連真倭和李家的百多名死士進營,都沒人發覺,安排的不算不妥當。不料曾石方那幫人太過紮眼,不但被耿少泉的人發現,也被監視往來的錦衣衛發現了蹤跡,又跟蹤他們進了台勇的兵營,這事態就嚴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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